历代文选 第75节

〔7〕 灭口：消灭秦王侵吞燕国的借口。

〔8〕 购：同“媾”，即媾和。单（chán蝉）于：古代匈奴酋长。指北联匈奴。

〔9〕 旷日弥久：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10〕 心惽然：心绪烦乱。惽，同“昏”。

〔11〕 后交：往后的交情；后，一本作“厚”，则解为深厚的交情。

〔12〕 无事矣：什么都完了。

〔13〕 雕鸷：都是凶猛的鸟，用来比喻秦国。

〔14〕 岂足道哉：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15〕 造：到。乃造焉：于是就到太子家来拜访。

〔16〕 却行为导：倒退着给田光领路。

〔17〕 蔽席：用衣袖拂去座位上的灰尘。

〔18〕 避席：离开座位。

〔19〕 骐骥（qí jì其计）：名马。

〔20〕 驽马：劣马。先之：超过它。

〔21〕 臣精：我的精力。

〔22〕 俛：同“俯”，低头。

〔23〕 偻行：弯着腰走路，衰老状。

〔24〕 形：身体。不逮（dài代）：不及。此句意即：不知道我的身体已不如过去了。

〔25〕 不自外：没有把荆轲当外人。


荆轲遂见太子，言田光已死，致光之言，太子再拜而跪，膝行流涕；有顷，而后言曰：“丹所以诫田先生毋言者，欲以成大事之谋也；今田先生以死明不言，岂丹之心哉！”荆轲坐定，太子避席顿首，曰：“田先生不知丹之不肖，使得至前，敢有所道，此天之所以哀燕而不弃其孤 〔1〕 也。今秦有贪利之心，而欲不可足也；非尽天下之地，臣海内之王者，其意不厌 〔2〕 。今秦已虏韩王 〔3〕 ，尽纳其地。又举兵南伐楚，北临赵。王翦 〔4〕 将数十万之众距漳、邺 〔5〕 ，而李信出太原、云中 〔6〕 。赵不能支秦，必入臣；入臣则祸至燕。燕小弱，数困于兵。今计举国不足以当秦。诸侯服秦，莫敢合从 〔7〕 。丹之私计，愚以为诚得天下之勇士使于秦，窥以重利 〔8〕 ；秦王贪，其势必得所愿矣。诚得劫秦王，使悉反诸侯侵地，若曹沫之与齐桓公 〔9〕 ，则大善矣。则 〔10〕 不可，因而刺杀之，彼秦大将擅兵于外，而内有乱，则君臣相疑；以其间诸侯得合从，其破秦必矣。此丹之上愿，而不知所委命 〔11〕 ，唯荆卿留意焉。”久之，荆轲曰：“此国之大事也，臣驽下，恐不足任使。”太子前，顿首固请毋让，然后许诺。于是尊荆卿为上卿，舍上舍 〔12〕 ；太子日造门下，供太牢 〔13〕 ，具异物，间进车骑、美女，恣荆轲所欲，以顺适其意。

久之，荆轲未有行意。秦将王剪破赵 〔14〕 ，虏赵王，尽收入其地；进兵北略地，至燕南界。太子丹恐惧，乃请荆轲曰：“秦兵旦暮渡易水，则虽欲长侍足下，岂可得哉！”荆轲曰：“微太子言，臣愿谒之 〔15〕 。今行而毋信 〔16〕 ，则秦未可亲也。夫樊将军，秦王购之金千斤，邑万家。诚得樊将军首，与燕督亢 〔17〕 之地图，奉献秦王，秦王必说 〔18〕 见臣，臣乃得有以报。”太子曰：“樊将军穷困来归丹，丹不忍以己之私而伤长者之意，愿足下更虑之！”荆轲知太子不忍，乃遂私见樊于期，曰：“秦之遇将军可谓深 〔19〕 矣，父母宗族皆为戮没 〔20〕 。今闻购将军首金千斤，邑万家，将奈何？”于期仰天太息流涕，曰：“于期每念之，常痛于骨髓，顾计不知所出耳。”荆轲曰：“今有一言可以解燕国之患，报将军之仇者，何如？”于期乃前曰：“为之奈何？”荆轲曰：“愿得将军之首，以献秦王，秦王必喜而见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匈 〔21〕 ，然则将军之仇报，而燕见陵之愧除矣。将军岂有意乎？”樊于期偏袒搤捥 〔22〕 而进曰：“此臣之日夜切齿腐心 〔23〕 也，乃今得闻教。”遂自刭。太子闻之，驰往，伏尸而哭，极哀。既已不可奈何，乃遂盛樊于期首，函封 〔24〕 之。

注释

〔1〕 孤：太子丹自称之词，用孤，表处境孤苦。不弃其孤，意即没有遗弃燕国的后代。

〔2〕 厌：通“餍”。满足。

〔3〕 韩王：韩国末代国君，名安，在位九年（前二三八——前二三○），灭于秦而被虏。

〔4〕 王翦：秦名将。

〔5〕 距：到达。漳、邺：皆在今河南省临漳。

〔6〕 李信：秦大将。云中：今山西大同西北。

〔7〕 合从：从，通“纵”，联合关东六国抗秦。

〔8〕 窥以重利：窥，原意是偷看，这里是显给秦王看，意即用重利引诱他。

〔9〕 “若曹沫”句：如同曹沫当年对待齐桓公那样。曹沫也是《刺客列传》里所写的一个人物，他是鲁国的大将。当时齐强鲁弱，齐国常来侵略鲁国，曹沫率兵作战，三战三败。后来齐鲁会盟，曹沫随着庄公去参加，在会上用短剑威胁齐桓公，齐桓公被迫退还鲁国的割地。

〔10〕 则：即使。

〔11〕 委命：委托使命。不知所委命：不知道该把这使命委托给谁才好。

〔12〕 舍上舍：安置在上等的宾馆里。

〔13〕 太牢：猪、牛、羊各一的筵席。

〔14〕 王剪破赵：公元前二二八年，秦将王剪灭赵，虏赵王。赵王名迁，赵国末代国君，在位八年（前二三五——前二二八）。

〔15〕 “微太子言”两句：微，非；不是太子来说，我也打算来见你了。

〔16〕 “今行”句：今天去秦，没有信物。

〔17〕 督亢：地名，当时燕国最好的土地；在今河北省涿州、新城、定兴、固安等地之间；今涿州东南还有督亢陂。

〔18〕 说：通“悦”。

〔19〕 深：刻毒。

〔20〕 戮没：杀戮没收。没，没收为奴。

〔21〕 揕（zhèn震）：刺。匈：即“胸”。

〔22〕 偏袒搤捥（è wàn扼腕）：把右胳膊露在外边，然后用左手用力握着它。这是樊于期愤恨激动时的表现。搤捥，同“扼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