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文选 第69节
〔16〕 枉：绕道。
〔17〕 俾（bì必）倪：通作“睥睨”，斜视的样子。
〔18〕 赞：赞扬地加以介绍。
〔19〕 “为寿”句：信陵君来到侯生面前，举杯敬酒。
〔20〕 “今日”句：今天我的行动也够公子为难的了。
〔21〕 抱关者：抱门栓的人，即管城门的人。
〔22〕 不宜有所过：不应该再去访问别人。
〔23〕 故：竟然。
〔24〕 就：成就。
〔25〕 过客以观公子：过访客人（去看朋友）来考验公子。
〔26〕 数请之：屡次去问候他。故：故意。复谢：答谢。
魏安厘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破赵长平军 〔1〕 ，又进兵围邯郸 〔2〕 。公子姊为赵惠文王弟平原君 〔3〕 夫人，数遗魏王及公子书，请救于魏。魏王使将军晋鄙将十万众救赵。秦王使使者告魏王曰：“吾攻赵，旦暮且下；而诸侯敢救者，已拔赵 〔4〕 ，必移兵先击之。”魏王恐，使人止晋鄙，留军壁邺 〔5〕 ，名为救赵，实持两端以观望 〔6〕 。
平原君使者冠盖相属 〔7〕 于魏，让 〔8〕 魏公子曰：“胜所以自附为婚姻者，以公子之高义，为能急人之困。今邯郸旦暮降秦，而魏救不至，安在 〔9〕 公子能急人之困也！且公子纵轻胜，弃之降秦，独不怜公子姊邪？”公子患之，数请魏王，及宾客辩士说王万端。魏王畏秦，终不听公子。公子自度终不能得之于王，计 〔10〕 不独生而令赵亡，乃请宾客，约 〔11〕 车骑百余乘，欲以客往赴秦军，与赵俱死。
行过夷门，见侯生，具告所以欲死秦军状，辞决而行。侯生曰：“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从。”公子行数里，心不快，曰：“吾所以待侯生者备 〔12〕 矣，天下莫不闻。今吾且死，而侯生曾无一言半辞送我，我岂有所失哉？”复引车还问侯生。侯生笑曰：“臣固知公子之还也。”曰：“公子喜士，名闻天下。今有难，无他端 〔13〕 ，而欲赴秦军，譬若以肉投馁虎 〔14〕 ，何功之有哉？尚安事客 〔15〕 ？然公子遇臣厚，公子往而臣不送，以是知公子恨之复返也。”公子再拜，因问。侯生乃屏人间语 〔16〕 曰：“嬴闻晋鄙之兵符，常在王卧内 〔17〕 ，而如姬最幸 〔18〕 ，出入王卧内，力能窃之。嬴闻如姬父为人所杀，如姬资之三年 〔19〕 ，自王以下，欲求报其父仇，莫能得。如姬为公子泣，公子使客斩其仇头，敬进如姬。如姬之欲为公子死，无所辞，顾未有路耳。公子诚一开口请如姬，如姬必许诺。则得虎符 〔20〕 ，夺晋鄙军，北救赵而西却秦，此五霸之伐 〔21〕 也。”公子从其计，请如姬。如姬果盗晋鄙兵符与公子。
注释
〔1〕 魏安厘王二十年：公元前二五七年。秦昭王：即秦昭襄王，名则，见本书页一五八注〔一一〕。破赵长平军：公元前二六○年，秦将白起围赵军四十万人于长平，赵军降，为白起所坑杀。长平，赵地，在今山西高平。
〔2〕 邯郸：赵国都城，在今河北省。
〔3〕 平原：地名，今山东德州南。平原君：赵公子赵胜的封号，赵胜是赵武灵王之子，与魏公子无忌同为战国时期著名的“四公子”之一。
〔4〕 已拔赵：打下赵国以后。已，完成。
〔5〕 壁：扎营。邺：魏地名，近赵境，故城在今河北省临漳之西。
〔6〕 持两端以观望：采取两面观望的态度，以便看风使舵。
〔7〕 冠：冠冕。盖：车盖。冠盖：形容使者的服饰威仪。相属：连续不断。
〔8〕 让：责。
〔9〕 安在：哪里能见出？
〔10〕 计：决计。
〔11〕 约：凑集。
〔12〕 备：够好了。
〔13〕 他端：其他办法。
〔14〕 馁虎：饿虎。
〔15〕 尚安事客：还要宾客干什么呢？
〔16〕 间语：密语。
〔17〕 兵符：调遣军马的信物。卧内：寝室。
〔18〕 如姬：魏王的宠妃。最幸：最为王所宠爱。
〔19〕 资之三年：蓄志三年。资，蓄积。
〔20〕 虎符：一种兵符，以铜铸成如虎形，从中剖为两半，彼此相合，一半授给出征将帅，国君有命令，派人持留下的半符前去传达，经验证吻合，命令才能施行。
〔21〕 五霸之伐：如春秋时五霸的功业。五霸，见本书页三六注〔二四〕。伐，功业。
公子行，侯生曰：“将在外，主令有所不受，以便国家。公子即合符，而晋鄙不授公子兵，而复请之 〔1〕 ，事必危矣。臣客屠者朱亥可与俱。此人力士，晋鄙听，大善；不听，可使击之。”于是公子泣。侯生曰：“公子畏死邪？何泣也？”公子曰：“晋鄙嚄唶宿将 〔2〕 ，往恐不听，必当杀之，是以泣耳，岂畏死哉！”
于是公子请朱亥。朱亥笑曰：“臣乃市井鼓刀屠者 〔3〕 ，而公子亲数存之 〔4〕 。所以不报谢者，以为小礼无所用。今公子有急，此乃臣效命之秋也 〔5〕 。”遂与公子俱。公子过谢侯生 〔6〕 。侯生曰：“臣宜从，老不能，请数公子行日，以至晋鄙军之日，北乡自刭 〔7〕 以送公子！”公子遂行。
至邺，矫魏王令 〔8〕 代晋鄙。晋鄙合符，疑之，举手视公子曰：“今吾拥十万之众，屯于境上，国之重任。今单车来代之，何如哉 〔9〕 ？”欲无听。朱亥袖四十斤铁椎，椎杀晋鄙。公子遂将晋鄙军。勒兵 〔10〕 ，下令军中曰：“父子俱在军中，父归，兄弟俱在军中，兄归；独子无兄弟，归养 〔11〕 。”得选兵 〔12〕 八万人，进兵击秦军。秦军解去，遂救邯郸，存赵。赵王及平原君自迎公子于界，平原君负韊矢为公子先引 〔13〕 。赵王再拜曰：“自古贤人未有及公子者也！”当此之时，平原君不敢自比于人 〔14〕 。
公子与侯生决 〔15〕 ，至军，侯生果北乡自刭。
魏王怒公子之盗其兵符，矫杀晋鄙，公子亦自知 〔16〕 也。已却秦存赵，使将将其军归魏，而公子独与客留赵。赵孝成王德 〔17〕 公子之矫夺晋鄙兵而存赵，乃与平原君计，以五城封公子。公子闻之，意骄矜而有自功之色。客有说公子曰：“物 〔18〕 有不可忘，或有不可不忘。夫人有德于公子，公子不可忘也；公子有德于人，愿公子忘之也。且矫魏王令，夺晋鄙兵以救赵，于赵则有功矣，于魏则未为忠臣也。公子乃自骄而功之，窃为公子不取也。”于是公子立自责，似若无所容者 〔19〕 。赵王扫除自迎 〔20〕 ，执 〔21〕 主人之礼，引公子就西阶。公子侧行辞让，从东阶上 〔22〕 。自言辠 〔23〕 过，以负于魏 〔24〕 ，无功于赵。赵王侍酒至暮，口不忍 〔25〕 献五城，以公子退让也。公子竟留赵。赵王以鄗为公子汤沐邑 〔26〕 ，魏亦复以信陵奉公子。公子留赵。
注释
〔1〕 复请之：再向魏王请示。
〔2〕 嚄（huò获）：大笑。唶（jiè借）：大叫。嚄唶：威勇貌。宿将：老将。此句说：晋鄙是位叱咤风云的老将。
〔17〕 俾（bì必）倪：通作“睥睨”，斜视的样子。
〔18〕 赞：赞扬地加以介绍。
〔19〕 “为寿”句：信陵君来到侯生面前，举杯敬酒。
〔20〕 “今日”句：今天我的行动也够公子为难的了。
〔21〕 抱关者：抱门栓的人，即管城门的人。
〔22〕 不宜有所过：不应该再去访问别人。
〔23〕 故：竟然。
〔24〕 就：成就。
〔25〕 过客以观公子：过访客人（去看朋友）来考验公子。
〔26〕 数请之：屡次去问候他。故：故意。复谢：答谢。
魏安厘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破赵长平军 〔1〕 ，又进兵围邯郸 〔2〕 。公子姊为赵惠文王弟平原君 〔3〕 夫人，数遗魏王及公子书，请救于魏。魏王使将军晋鄙将十万众救赵。秦王使使者告魏王曰：“吾攻赵，旦暮且下；而诸侯敢救者，已拔赵 〔4〕 ，必移兵先击之。”魏王恐，使人止晋鄙，留军壁邺 〔5〕 ，名为救赵，实持两端以观望 〔6〕 。
平原君使者冠盖相属 〔7〕 于魏，让 〔8〕 魏公子曰：“胜所以自附为婚姻者，以公子之高义，为能急人之困。今邯郸旦暮降秦，而魏救不至，安在 〔9〕 公子能急人之困也！且公子纵轻胜，弃之降秦，独不怜公子姊邪？”公子患之，数请魏王，及宾客辩士说王万端。魏王畏秦，终不听公子。公子自度终不能得之于王，计 〔10〕 不独生而令赵亡，乃请宾客，约 〔11〕 车骑百余乘，欲以客往赴秦军，与赵俱死。
行过夷门，见侯生，具告所以欲死秦军状，辞决而行。侯生曰：“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从。”公子行数里，心不快，曰：“吾所以待侯生者备 〔12〕 矣，天下莫不闻。今吾且死，而侯生曾无一言半辞送我，我岂有所失哉？”复引车还问侯生。侯生笑曰：“臣固知公子之还也。”曰：“公子喜士，名闻天下。今有难，无他端 〔13〕 ，而欲赴秦军，譬若以肉投馁虎 〔14〕 ，何功之有哉？尚安事客 〔15〕 ？然公子遇臣厚，公子往而臣不送，以是知公子恨之复返也。”公子再拜，因问。侯生乃屏人间语 〔16〕 曰：“嬴闻晋鄙之兵符，常在王卧内 〔17〕 ，而如姬最幸 〔18〕 ，出入王卧内，力能窃之。嬴闻如姬父为人所杀，如姬资之三年 〔19〕 ，自王以下，欲求报其父仇，莫能得。如姬为公子泣，公子使客斩其仇头，敬进如姬。如姬之欲为公子死，无所辞，顾未有路耳。公子诚一开口请如姬，如姬必许诺。则得虎符 〔20〕 ，夺晋鄙军，北救赵而西却秦，此五霸之伐 〔21〕 也。”公子从其计，请如姬。如姬果盗晋鄙兵符与公子。
注释
〔1〕 魏安厘王二十年：公元前二五七年。秦昭王：即秦昭襄王，名则，见本书页一五八注〔一一〕。破赵长平军：公元前二六○年，秦将白起围赵军四十万人于长平，赵军降，为白起所坑杀。长平，赵地，在今山西高平。
〔2〕 邯郸：赵国都城，在今河北省。
〔3〕 平原：地名，今山东德州南。平原君：赵公子赵胜的封号，赵胜是赵武灵王之子，与魏公子无忌同为战国时期著名的“四公子”之一。
〔4〕 已拔赵：打下赵国以后。已，完成。
〔5〕 壁：扎营。邺：魏地名，近赵境，故城在今河北省临漳之西。
〔6〕 持两端以观望：采取两面观望的态度，以便看风使舵。
〔7〕 冠：冠冕。盖：车盖。冠盖：形容使者的服饰威仪。相属：连续不断。
〔8〕 让：责。
〔9〕 安在：哪里能见出？
〔10〕 计：决计。
〔11〕 约：凑集。
〔12〕 备：够好了。
〔13〕 他端：其他办法。
〔14〕 馁虎：饿虎。
〔15〕 尚安事客：还要宾客干什么呢？
〔16〕 间语：密语。
〔17〕 兵符：调遣军马的信物。卧内：寝室。
〔18〕 如姬：魏王的宠妃。最幸：最为王所宠爱。
〔19〕 资之三年：蓄志三年。资，蓄积。
〔20〕 虎符：一种兵符，以铜铸成如虎形，从中剖为两半，彼此相合，一半授给出征将帅，国君有命令，派人持留下的半符前去传达，经验证吻合，命令才能施行。
〔21〕 五霸之伐：如春秋时五霸的功业。五霸，见本书页三六注〔二四〕。伐，功业。
公子行，侯生曰：“将在外，主令有所不受，以便国家。公子即合符，而晋鄙不授公子兵，而复请之 〔1〕 ，事必危矣。臣客屠者朱亥可与俱。此人力士，晋鄙听，大善；不听，可使击之。”于是公子泣。侯生曰：“公子畏死邪？何泣也？”公子曰：“晋鄙嚄唶宿将 〔2〕 ，往恐不听，必当杀之，是以泣耳，岂畏死哉！”
于是公子请朱亥。朱亥笑曰：“臣乃市井鼓刀屠者 〔3〕 ，而公子亲数存之 〔4〕 。所以不报谢者，以为小礼无所用。今公子有急，此乃臣效命之秋也 〔5〕 。”遂与公子俱。公子过谢侯生 〔6〕 。侯生曰：“臣宜从，老不能，请数公子行日，以至晋鄙军之日，北乡自刭 〔7〕 以送公子！”公子遂行。
至邺，矫魏王令 〔8〕 代晋鄙。晋鄙合符，疑之，举手视公子曰：“今吾拥十万之众，屯于境上，国之重任。今单车来代之，何如哉 〔9〕 ？”欲无听。朱亥袖四十斤铁椎，椎杀晋鄙。公子遂将晋鄙军。勒兵 〔10〕 ，下令军中曰：“父子俱在军中，父归，兄弟俱在军中，兄归；独子无兄弟，归养 〔11〕 。”得选兵 〔12〕 八万人，进兵击秦军。秦军解去，遂救邯郸，存赵。赵王及平原君自迎公子于界，平原君负韊矢为公子先引 〔13〕 。赵王再拜曰：“自古贤人未有及公子者也！”当此之时，平原君不敢自比于人 〔14〕 。
公子与侯生决 〔15〕 ，至军，侯生果北乡自刭。
魏王怒公子之盗其兵符，矫杀晋鄙，公子亦自知 〔16〕 也。已却秦存赵，使将将其军归魏，而公子独与客留赵。赵孝成王德 〔17〕 公子之矫夺晋鄙兵而存赵，乃与平原君计，以五城封公子。公子闻之，意骄矜而有自功之色。客有说公子曰：“物 〔18〕 有不可忘，或有不可不忘。夫人有德于公子，公子不可忘也；公子有德于人，愿公子忘之也。且矫魏王令，夺晋鄙兵以救赵，于赵则有功矣，于魏则未为忠臣也。公子乃自骄而功之，窃为公子不取也。”于是公子立自责，似若无所容者 〔19〕 。赵王扫除自迎 〔20〕 ，执 〔21〕 主人之礼，引公子就西阶。公子侧行辞让，从东阶上 〔22〕 。自言辠 〔23〕 过，以负于魏 〔24〕 ，无功于赵。赵王侍酒至暮，口不忍 〔25〕 献五城，以公子退让也。公子竟留赵。赵王以鄗为公子汤沐邑 〔26〕 ，魏亦复以信陵奉公子。公子留赵。
注释
〔1〕 复请之：再向魏王请示。
〔2〕 嚄（huò获）：大笑。唶（jiè借）：大叫。嚄唶：威勇貌。宿将：老将。此句说：晋鄙是位叱咤风云的老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