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文选 第58节

居 〔1〕 数月，引兵攻亢父 〔2〕 ；与齐田荣、司马龙且 〔3〕 军救东阿 〔4〕 ，大破秦军于东阿。田荣即引兵归，逐其王假 〔5〕 。假亡走楚，假相田角亡走赵；角弟田间，故齐将，居赵不敢归。田荣立田儋子市为齐王。项梁已破东阿下军，遂追秦军。数 〔6〕 使使趣 〔7〕 齐兵，欲与俱西。田荣曰：“楚杀田假，赵杀田角、田间，乃发兵。”项梁曰：“田假为与国 〔8〕 之王，穷 〔9〕 来从我，不忍杀之。”赵亦不杀田角、田间以市 〔10〕 于齐。齐遂不肯发兵助楚。

项梁使沛公及项羽别攻城阳 〔11〕 ，屠之 〔12〕 。西破秦军濮阳 〔13〕 东，秦兵收入濮阳。沛公、项羽乃攻定陶 〔14〕 ，定陶未下。去，西略 〔15〕 地，至 丘 〔16〕 ，大破秦军，斩李由 〔17〕 。还攻外黄 〔18〕 ，外黄未下。

项梁起东阿，西 〔19〕 ，北 〔20〕 至定陶，再破秦军，项羽等又斩李由，益轻秦，有骄色。宋义乃谏项梁曰：“战胜而将骄卒惰者败。今卒少 〔21〕 惰矣，秦兵日益 〔22〕 ，臣为君畏之！”项梁弗听。乃使宋义使于齐。道遇齐使者高陵君显，曰：“公将见武信君乎？”曰：“然。”曰“臣论 〔23〕 武信君军必败。公徐行即免死，疾行则及祸。”秦果悉起兵益 〔24〕 章邯，击楚军，大破之定陶。项梁死。

沛公、项羽去外黄，攻陈留 〔25〕 ；陈留坚守，不能下。沛公、项羽相与谋曰：“今项梁军破，士卒恐。”乃与吕臣 〔26〕 军俱引兵而东。吕臣军彭城东，项羽军彭城西，沛公军砀 〔27〕 。

注释

〔1〕 居：停留。

〔2〕 亢父：县名，在今山东省济宁南。

〔3〕 田荣：旧齐贵族，田儋（dān丹）的弟弟；陈涉起义后，田儋自立为王，后为秦将章邯所杀，田荣率其旧部退守东阿。龙且（jū驹）：楚将，时为司马。

〔4〕 东阿：县名，即今山东省阳谷东北之阿城镇。

〔5〕 假：故齐王建之子田假；田儋死后，齐人拥他为王，田角为相，田间为将。

〔6〕 数（shuò朔）：屡次。

〔7〕 趣（cù促）：同“促”。

〔8〕 与国：盟国。

〔9〕 穷：处境困厄。

〔10〕 市：收买；作“讨好”讲。

〔11〕 城阳：地名，在今山东省菏泽东北。

〔12〕 屠之：屠城，城攻破后屠杀守城军民。

〔13〕 濮阳：县名，在今河南省濮阳南。

〔14〕 定陶：县名，在今山东省定陶西北。

〔15〕 略：攻占。

〔16〕 丘：即雍丘，今河南省杞县。

〔17〕 李由：秦将；秦相李斯之子。

〔18〕 外黄：县名，在今河南省杞县东北。

〔19〕 西：由东阿向西进军。

〔20〕 北：当依《汉书》作“比”，即“及”的意思。

〔21〕 少：作“稍”讲。

〔22〕 日益：一天一天地增加。

〔23〕 论：推断。

〔24〕 益：此处作“增援”讲。

〔25〕 陈留：即今河南省陈留。

〔26〕 吕臣：楚将，后降刘邦。

〔27〕 砀（dànɡ荡）：秦郡名，治所在今江苏省砀山。


章邯已破项梁军，则以为楚地兵不足忧，乃渡河 〔1〕 击赵，大破之。当此时，赵歇为王，陈余为将，张耳为相 〔2〕 ，皆走入巨鹿 〔3〕 城。章邯令王离、涉间 〔4〕 围巨鹿。章邯军其南，筑甬道 〔5〕 而输之粟。陈余为将，将卒数万人而军巨鹿之北，此所谓河北之军也。

楚兵已破于定陶，怀王恐，从盱台之 〔6〕 彭城，并项羽、吕臣军，自将之。以吕臣为司徒 〔7〕 ；以其父吕青为令尹 〔8〕 ；以沛公为砀郡长，封为武安侯，将砀郡兵。

初，宋义所遇齐使者高陵君显在楚军，见楚王曰：“宋义论武信君之军必败，居数日，军果败。兵未战而先见败征，此可谓知兵矣！”王召宋义与计事，而大悦之，因置以为上将军；项羽为鲁公，为次将；范增为末将，救赵。诸别将皆属宋义，号为“卿子冠军” 〔9〕 。

行至安阳 〔10〕 ，留四十六日不进。项羽曰：“吾闻秦军围赵王巨鹿，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赵应其内，破秦军必矣！”宋义曰：“不然！夫搏牛之蝱，不可以破虮虱 〔11〕 。今秦攻赵，战胜，则兵罢 〔12〕 ，我承其敝 〔13〕 ；不胜，则我引兵鼓行而西，必举 〔14〕 秦矣。故不如先斗秦、赵 〔15〕 。夫被坚执鋭 〔16〕 ，义不如公；坐而运策 〔17〕 ，公不如义。”因下令军中曰：“猛如虎，很如羊，贪如狼，强不可使者 〔18〕 ，皆斩之！”乃遣其子宋襄相齐，身送之至无盐 〔19〕 ，饮酒高会 〔20〕 。天寒大雨，士卒冻饥。项羽曰：“将戮力 〔21〕 而攻秦，久留不行；今岁饥民贫，士卒食芋菽 〔22〕 ，军无见粮 〔23〕 ，乃饮酒高会，不引兵渡河，因赵食 〔24〕 ，与赵并力攻秦，乃曰“承其敝”。夫以秦之强，攻新造之赵，其势必举赵；赵举而秦强，何敝之承！且国兵新破 〔25〕 ，王坐不安席，埽境内而专属 〔26〕 于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今不恤士卒而徇 〔27〕 其私，非社稷之臣！”项羽晨朝 〔28〕 上将军宋义，即其帐中斩宋义头；出令军中曰：“宋义与齐谋反楚，楚王阴令羽诛之！”当是时，诸将皆慑服，莫敢枝梧 〔29〕 ；皆曰：“首立楚者，将军家也。今将军诛乱！”乃相与共立羽为假 〔30〕 上将军。使人追宋义子，及之齐，杀之。使桓楚报命于怀王。怀王因使项羽为上将军。当阳君 〔31〕 、蒲将军皆属项羽。

注释

〔1〕 河：黄河。

〔2〕 赵歇：赵国的后代。陈涉派武臣和张耳、陈余到河北去，建立赵国。武臣被杀，张耳、陈余即拥戴赵歇为王。陈余、张耳：都是大梁（今河南开封）人，为魏国名士。陈胜起义后，两人辅助赵王武臣和赵王歇。后两人失和，张耳投刘邦，跟着韩信攻赵。陈余战败被杀。

〔3〕 巨鹿：县名，在今河北省平乡。

〔4〕 王离、涉间：皆秦将。

〔5〕 甬道：路两旁筑墙，用来输送军粮，以防敌人劫夺。

〔6〕 之：往，到。

〔7〕 司徒：本是掌文教的官，这里恐指掌管财政的军需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