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文选 第215节

〔14〕 尽漫失：完全磨灭不清。

〔15〕 僻不当道者：偏僻不在道上的。指另外一些石刻。

〔16〕 圜：同“圆”。

〔17〕 石罅（xià下）：石裂缝处。

〔18〕 皆平顶：全是平顶松。

〔19〕 冰雪：指山上遍是冰雪。

〔20〕 无瀑水：没有瀑布。　　（芦　荻 注）


汪中

汪中（一七四四——一七九四），字容甫，江苏省江都人。小时候就死了父亲，又因家庭贫苦，无力就学，只得由母亲教他念书。后来由于“助书贾鬻书于市”，才得到机会博览群书，为他治学和创作提供了有利条件。汪中一生过着做幕僚和卖文章的比较困苦、屈辱的生活，但他性格刚直，平日疾恶如仇、“持才傲物”，又具有一定程度的反对某些封建礼教和封建迷信的进步思想，因此遭到了士大夫和流俗的诋毁，几乎丧掉性命。

汪中是清代骈文的代表作家。他的骈文，不蹈袭、模拟古人，有自己的思想感情，并且能“状难写之情，含不尽之意”；在文章风格上具有凄丽、哀婉的特点，但也由此产生了过于感伤的毛病。着有《容甫先生遗诗》、《述学》内外篇等。


哀盐船文

在这篇文章里，作者怀着对船民十分哀切和同情的心情，用极其生动、准确、精炼的笔墨，描绘了盐船失火的惨状。它像一幅色彩斑烂、富有立体感的巨幅油画一样，把盐船火焚时的一幕幕怵目惊心的悲惨图景凸显在读者面前，生动地写出了当时烈焰冲天，群声嘶号，衣缯败絮飞扬的情状。

从这篇文章中，可以看出作者在骈文上的成就和写景状物的艺术才能。

乾隆三十五年十二月乙卯 〔1〕 ，仪征 〔2〕 盐船火，坏船百有三十，焚及溺死者千有四百。是时盐纲 〔3〕 皆直达，东自泰州 〔4〕 ，西极于汉阳，转运半天下焉。惟仪征绾 〔5〕 其口。列樯蔽空 〔6〕 ，束江而立，望之隐若城郭。一夕并命 〔7〕 ，郁为枯腊 〔8〕 ，烈烈厄运，可不悲邪！

于时，玄冥告成，万物休息 〔9〕 ，穷阴涸凝，寒威懔栗 〔10〕 ，黑眚拔来 〔11〕 ，阳光西匿。群饱方嬉，歌咢宴食 〔12〕 。死气交缠，视面惟墨 〔13〕 。夜漏始下 〔14〕 ，惊飙 〔15〕 勃发。万窍怒号 〔16〕 ，地脉荡决 〔17〕 。大声发于空廓 〔18〕 ，而水波山立 〔19〕 。于斯时也，有火作焉。摩木自生 〔20〕 ，星星如血 〔21〕 ，炎光一灼，百舫尽赤。青烟睒睒 〔22〕 ，熛若沃雪 〔23〕 。蒸云气以为霞，炙阴崖而焦爇 〔24〕 。始连楫以下碇，乃焚如以俱没 〔25〕 。跳踯火中，明见毛发，痛謈田田 〔26〕 ，狂呼气竭。转侧张皇，生涂未絶 〔27〕 。倏阳焰之腾高，鼓腥风而一吷 〔28〕 。洎埃雾之重开，遂声销而形灭 〔29〕 。齐千命于一瞬 〔30〕 ，指人世以长诀。发冤气之焄蒿 〔31〕 ，合游氛而障日。行当午而迷方 〔32〕 ，掦沙砾之嫖疾 〔33〕 。衣缯 〔34〕 败絮，墨查 〔35〕 炭屑，浮江而下，至于海不絶。

注释

〔1〕 乾隆三十五年：一七七○年。乙卯：乙卯日即十九日。中国农历除用干支纪年外，还用以纪日。

〔2〕 仪征：今江苏仪征。

〔3〕 盐纲：即盐帮。古时把结帮同行专运某类物资的车辆、船只、马匹等统称为“纲”，如盐纲、茶纲、花石纲等。

〔4〕 泰州：今江苏泰州。

〔5〕 绾（wǎn晚）：联结。

〔6〕 列樯蔽空：排列的船桅遮满了天空。樯，船的帆柱，通称桅杆。

〔7〕 并命：弃命。

〔8〕 郁为枯腊（xī昔）：郁，蒸炙。腊，干肉。全句意思是：由于烈火的焚烧、蒸炙，人的尸体变成了焦枯的干肉。

〔9〕 “玄冥”两句：玄冥，司水之神。《礼记·月令》：“季冬（冬末）之月，其神玄冥。”告成，竣事、落成，引申有完成工作之意。当时已十二月十九日，所以玄冥报告他的工作完成。两句是：在冬末的时候，水神完成了它的任务，万物也进入了休眠状态，停止生长。

〔10〕 “穷阴”两句：穷阴，极阴（天气），穷作“极”解。懔栗，因寒冷而颤抖。两句意思是：极其阴沉的天气，像凝结起来一样，严寒的威力使人冻得发抖。

〔11〕 黑眚（shěng省）拔来：眚，目生翳叫“眚”，引申之黑眚即黑的云雾。拔，疾、速。全句是说：黑色的云雾疾速卷来。

〔12〕 “群饱方嬉”两句：咢（è愕），徒歌，即无伴奏、不表演而歌。歌咢，又歌又唱。两句意为：人们正互相嬉戏，又歌又唱地进餐。

〔13〕 “死气交缠”两句：死气，迷信说法，以为人有凶兆，必有死气出现。墨，晦色。两句是说：死气交缠着他们，看起来满面晦色。

〔14〕 漏：古代的计时器，由铜壶滴水，看壶中箭上度数来计时刻。夜漏始下：夜晚（计时）刚刚开始。

〔15〕 飙（biāo标）：暴风。

〔16〕 万窍怒号：（暴风刮起来）千穴万孔怒声号叫。

〔17〕 地脉：指地上的河流。地脉荡决：河水震荡而决口。

〔18〕 空廓：即空旷。

〔19〕 水波山立：水面波涛矗立如山。

〔20〕 摩木自生：《庄子·外物》篇：“木与木相摩则然（燃）。”

〔21〕 星星如血：火初起时，点点如赤血。

〔22〕 睒睒（shǎn闪）：火光闪耀的样子。

〔23〕 熛（biāo标）：飞火。沃雪：用沸水浇雪。

〔24〕 “蒸云气”两句：天空的云气被烈火蒸烤得变成彩霞，背阴的河崖也被烧得焦灼起来。爇（ruò若），烧灼。

〔25〕 “始连楫”两句：楫，船桨，此处指船只。下碇（dìng定），犹“抛锚”。如，语助词。两句是说：因为早先把船只连结在一块停泊，这才一起烧毁沉没在水中。

〔26〕 謈（bó帛）：痛楚的喊叫声。田田：痛楚呼叫的情状。

〔27〕 生涂未絶：生路还没断絶，指（被火烧灼的人）生命还没有最后死亡。

〔28〕 “倏阳焰”两句：倏，形容快。阳，明亮。吷（xuè穴），微小的声音。两句意为：忽然明亮的火焰高升起来，一阵腥风吹过，发出了烧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