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文选 第159节
〔7〕 郑天休：即郑戬，江苏吴县人，曾官枢密副使、吏部侍郎、奉国军节度使等，为人果断，但好用酷刑，人多怨恨。
〔8〕 得人：这年的进士榜取得有才干的人。
〔9〕 厕其间：名字夹杂在以上诸人中间。
〔10〕 卓卓：卓越，优异；此指出色的事。
〔11〕 御史里行：唐初设置的监察御史官的一种，权力职责和监察御史一样，只是品级低一些。
〔12〕 尹师鲁：即尹洙，字师鲁，河南人，文学才能、政治上的议论，很受当时人重视，范仲淹被贬谪时，师鲁官太子中允、天章阁待制，他上奏当朝，自称是范的朋友，愿和范同贬，于是被贬郢州监酒税。
〔13〕 屈：屈服。曲：歪曲。
〔14〕 言事之官：指御史，当时御史可以言事。
〔15〕 俯仰默默：随人高下，默默无声。
〔16〕 侃然正色：刚直严肃的样子。
〔17〕 “今者”句：现在考察你的实际言行而加以比较。
前日范希文 〔1〕 贬官后，与足下相见于安道 〔2〕 家，足下诋诮 〔3〕 希文为人。予始闻之，疑是戏言，乃见师鲁，亦说足下深非 〔4〕 希文所为，然后其疑遂决。希文平生刚正，好学通古今，其立朝有本末 〔5〕 ，天下所共知。今又以言事触宰相得罪，足下既不能为辨其非辜 〔6〕 ，又畏有识者之责己，遂随而诋之，以为当黜 〔7〕 ，是可怪也！夫人之性，刚果懦软，禀之于天，不可勉强。虽圣人亦不以不能责人之必能 〔8〕 。今足下家有老母，身惜官位，惧饥寒而顾利禄，不敢一忤 〔9〕 宰相以近刑祸，此乃庸人之常情，不过作一不才谏官尔 〔10〕 。虽朝廷君子，亦将闵 〔11〕 足下之不能，而不责以必能也。今乃不然，反昂然自得，了无 〔12〕 愧畏，便毁其贤，以为当黜，庶乎饰己不言之过 〔13〕 。夫力所不敢为 〔14〕 ，乃愚者之不逮 〔15〕 ，以智文其过 〔16〕 ，此君子之贼也 〔17〕 。
且希文果不贤耶？自三四年来，从大理寺丞 〔18〕 至前行员外郎作待制日 〔19〕 ，日备顾问 〔20〕 ，今班行中 〔21〕 无与比者。是天子骤用不贤之人？夫使天子待不贤以为贤，是聪明有所未尽。足下身为司谏，乃耳目之官 〔22〕 ，当其骤用时，何不一为天子辨其不贤，反默然无一语；待其自败，然后随而非之？若果贤耶？则今日天子与宰相以忤意逐贤人，足下不得不言，是则足下以希文为贤，亦不免责；以为不贤，亦不免责，大抵罪在默默尔。
昔汉杀萧望之 〔23〕 与王章 〔24〕 ，计其当时之议，必不肯明言杀贤者也。必以石显、王凤 〔25〕 为忠臣，望之与章为不贤而被罪也。今足下视石显、王凤果忠耶？望之与章果不贤耶？当时亦有谏臣，必不肯自言畏祸而不谏，亦必曰当诛而不足谏也。今足下视之果当诛耶？是直可欺当时之人，而不可欺后世也。今足下又欲欺今人而不惧后世之不可欺耶？况今之人未可欺也！
注释
〔1〕 范希文：范仲淹的字，见本书页五八一作者小传。
〔2〕 安道：即余靖，少有文名，当时也因为反对范仲淹被贬事，和尹洙、欧阳修同日被贬筠州监酒税。
〔3〕 诋诮（dǐ qiào底俏）：毁辱讥刺。
〔4〕 非：非难，责怪。
〔5〕 立朝有本末：为官在朝，作事光明磊落，有始有终。
〔6〕 非辜：无辜、无罪。
〔7〕 黜（chù触）：责退、贬谪。
〔8〕 以不能责人之必能：以（别人）不能办到的事苛求他必须办到。
〔9〕 忤（wǔ五）：触犯。
〔10〕 尔：助词，与“而已”同。
〔11〕 闵：怜悯。
〔12〕 了无：毫无。
〔13〕 “庶乎”句：庶几乎可掩饰自己不敢谏诤的罪过。庶乎，表希望。
〔14〕 夫力所不敢为：有力量而不敢去作。
〔15〕 乃愚者之不逮：是连愚人都及不到。逮，及。
〔16〕 以智文其过：用奸狡（智）手段来掩饰（文）自己的过错。
〔17〕 此君子之贼也：这是君子中的败类。
〔18〕 大理寺丞：司法官。天圣年间，范仲淹曾官至大理寺丞。
〔19〕 至前行员外郎作待制日：以至作礼部员外郎和天章阁待制的时候。前行员外郎，即礼部员外郎；待制，即天章阁待制，是皇帝左右侍从之臣。
〔20〕 日备顾问：每天准备给皇帝咨询各种事情。
〔21〕 班行中：在同班朝臣中。
〔22〕 耳目之官：谏官的职责是帮助皇帝明辨是非，好像一个人的耳目一样，所以叫耳目之官。
〔23〕 萧望之：字长信，东海兰陵（今山东峄县东）人，汉宣帝时，官太子太傅，受宣帝遗命辅政，元帝继位，望之作宰相，在政治上颇有成绩，后被石显诬陷而自杀。
〔24〕 王章：字仲卿，泰山巨平（今山东宁阳）人，年少时候，家贫，躺在牛衣（乱麻编的供牛御寒的披盖物）中和妻对泣，即所谓“牛衣对泣”。汉元帝时在朝，因指责石显的奸狡邪佞而被免官；成帝时，官至司隶校尉、京兆尹，因为不附从外戚王凤，被王凤害死。
〔25〕 石显：字君房，原为宦官，汉元帝时为中书令，权重当朝；成帝时，免官回乡，病死。王凤：字孝卿，汉成帝时候的外戚，官大司马、大将军，又掌领中书事，威权极重。
伏以今皇帝即位已来，进用谏臣，容纳言论，如曹修古 〔1〕 、刘越 〔2〕 虽殁，犹被褒称。今希文与孔道辅 〔3〕 ，皆自谏诤擢用。足下幸生此时，遇纳谏之圣主如此，犹不敢一言，何也？前日又闻御史台榜 〔4〕 朝堂，戒百官不得越职言事，是可言者，惟谏臣尔。若足下又遂不言，是天下无得言者也。足下在其位而不言，便当去之 〔5〕 。无妨他人之堪其任者也！
昨日安道贬官，师鲁待罪，足下犹能以面目见士大夫，出入朝中称谏官，是足下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尔。所可惜者，圣朝有事，谏官不言，而使他人 〔6〕 言之。书在史册，他日为朝廷羞者，足下也。《春秋》 〔7〕 之法，责贤者备 〔8〕 。今某区区 〔9〕 犹望足下之能一言者，不忍便絶足下，而不以贤者责也 〔10〕 。若犹以为希文不贤而当逐，则予今所言如此，乃是朋邪 〔11〕 之人尔。愿足下直携此书于朝，使正予罪而诛之。使天下皆释然 〔12〕 知希文之当逐，亦谏臣之一效也。
前日足下在安道家，召予往论希文之事。时坐有他客，不能尽所怀。故辄布区区 〔13〕 ，伏维幸察。不宣。修再拜。
注释
〔8〕 得人：这年的进士榜取得有才干的人。
〔9〕 厕其间：名字夹杂在以上诸人中间。
〔10〕 卓卓：卓越，优异；此指出色的事。
〔11〕 御史里行：唐初设置的监察御史官的一种，权力职责和监察御史一样，只是品级低一些。
〔12〕 尹师鲁：即尹洙，字师鲁，河南人，文学才能、政治上的议论，很受当时人重视，范仲淹被贬谪时，师鲁官太子中允、天章阁待制，他上奏当朝，自称是范的朋友，愿和范同贬，于是被贬郢州监酒税。
〔13〕 屈：屈服。曲：歪曲。
〔14〕 言事之官：指御史，当时御史可以言事。
〔15〕 俯仰默默：随人高下，默默无声。
〔16〕 侃然正色：刚直严肃的样子。
〔17〕 “今者”句：现在考察你的实际言行而加以比较。
前日范希文 〔1〕 贬官后，与足下相见于安道 〔2〕 家，足下诋诮 〔3〕 希文为人。予始闻之，疑是戏言，乃见师鲁，亦说足下深非 〔4〕 希文所为，然后其疑遂决。希文平生刚正，好学通古今，其立朝有本末 〔5〕 ，天下所共知。今又以言事触宰相得罪，足下既不能为辨其非辜 〔6〕 ，又畏有识者之责己，遂随而诋之，以为当黜 〔7〕 ，是可怪也！夫人之性，刚果懦软，禀之于天，不可勉强。虽圣人亦不以不能责人之必能 〔8〕 。今足下家有老母，身惜官位，惧饥寒而顾利禄，不敢一忤 〔9〕 宰相以近刑祸，此乃庸人之常情，不过作一不才谏官尔 〔10〕 。虽朝廷君子，亦将闵 〔11〕 足下之不能，而不责以必能也。今乃不然，反昂然自得，了无 〔12〕 愧畏，便毁其贤，以为当黜，庶乎饰己不言之过 〔13〕 。夫力所不敢为 〔14〕 ，乃愚者之不逮 〔15〕 ，以智文其过 〔16〕 ，此君子之贼也 〔17〕 。
且希文果不贤耶？自三四年来，从大理寺丞 〔18〕 至前行员外郎作待制日 〔19〕 ，日备顾问 〔20〕 ，今班行中 〔21〕 无与比者。是天子骤用不贤之人？夫使天子待不贤以为贤，是聪明有所未尽。足下身为司谏，乃耳目之官 〔22〕 ，当其骤用时，何不一为天子辨其不贤，反默然无一语；待其自败，然后随而非之？若果贤耶？则今日天子与宰相以忤意逐贤人，足下不得不言，是则足下以希文为贤，亦不免责；以为不贤，亦不免责，大抵罪在默默尔。
昔汉杀萧望之 〔23〕 与王章 〔24〕 ，计其当时之议，必不肯明言杀贤者也。必以石显、王凤 〔25〕 为忠臣，望之与章为不贤而被罪也。今足下视石显、王凤果忠耶？望之与章果不贤耶？当时亦有谏臣，必不肯自言畏祸而不谏，亦必曰当诛而不足谏也。今足下视之果当诛耶？是直可欺当时之人，而不可欺后世也。今足下又欲欺今人而不惧后世之不可欺耶？况今之人未可欺也！
注释
〔1〕 范希文：范仲淹的字，见本书页五八一作者小传。
〔2〕 安道：即余靖，少有文名，当时也因为反对范仲淹被贬事，和尹洙、欧阳修同日被贬筠州监酒税。
〔3〕 诋诮（dǐ qiào底俏）：毁辱讥刺。
〔4〕 非：非难，责怪。
〔5〕 立朝有本末：为官在朝，作事光明磊落，有始有终。
〔6〕 非辜：无辜、无罪。
〔7〕 黜（chù触）：责退、贬谪。
〔8〕 以不能责人之必能：以（别人）不能办到的事苛求他必须办到。
〔9〕 忤（wǔ五）：触犯。
〔10〕 尔：助词，与“而已”同。
〔11〕 闵：怜悯。
〔12〕 了无：毫无。
〔13〕 “庶乎”句：庶几乎可掩饰自己不敢谏诤的罪过。庶乎，表希望。
〔14〕 夫力所不敢为：有力量而不敢去作。
〔15〕 乃愚者之不逮：是连愚人都及不到。逮，及。
〔16〕 以智文其过：用奸狡（智）手段来掩饰（文）自己的过错。
〔17〕 此君子之贼也：这是君子中的败类。
〔18〕 大理寺丞：司法官。天圣年间，范仲淹曾官至大理寺丞。
〔19〕 至前行员外郎作待制日：以至作礼部员外郎和天章阁待制的时候。前行员外郎，即礼部员外郎；待制，即天章阁待制，是皇帝左右侍从之臣。
〔20〕 日备顾问：每天准备给皇帝咨询各种事情。
〔21〕 班行中：在同班朝臣中。
〔22〕 耳目之官：谏官的职责是帮助皇帝明辨是非，好像一个人的耳目一样，所以叫耳目之官。
〔23〕 萧望之：字长信，东海兰陵（今山东峄县东）人，汉宣帝时，官太子太傅，受宣帝遗命辅政，元帝继位，望之作宰相，在政治上颇有成绩，后被石显诬陷而自杀。
〔24〕 王章：字仲卿，泰山巨平（今山东宁阳）人，年少时候，家贫，躺在牛衣（乱麻编的供牛御寒的披盖物）中和妻对泣，即所谓“牛衣对泣”。汉元帝时在朝，因指责石显的奸狡邪佞而被免官；成帝时，官至司隶校尉、京兆尹，因为不附从外戚王凤，被王凤害死。
〔25〕 石显：字君房，原为宦官，汉元帝时为中书令，权重当朝；成帝时，免官回乡，病死。王凤：字孝卿，汉成帝时候的外戚，官大司马、大将军，又掌领中书事，威权极重。
伏以今皇帝即位已来，进用谏臣，容纳言论，如曹修古 〔1〕 、刘越 〔2〕 虽殁，犹被褒称。今希文与孔道辅 〔3〕 ，皆自谏诤擢用。足下幸生此时，遇纳谏之圣主如此，犹不敢一言，何也？前日又闻御史台榜 〔4〕 朝堂，戒百官不得越职言事，是可言者，惟谏臣尔。若足下又遂不言，是天下无得言者也。足下在其位而不言，便当去之 〔5〕 。无妨他人之堪其任者也！
昨日安道贬官，师鲁待罪，足下犹能以面目见士大夫，出入朝中称谏官，是足下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尔。所可惜者，圣朝有事，谏官不言，而使他人 〔6〕 言之。书在史册，他日为朝廷羞者，足下也。《春秋》 〔7〕 之法，责贤者备 〔8〕 。今某区区 〔9〕 犹望足下之能一言者，不忍便絶足下，而不以贤者责也 〔10〕 。若犹以为希文不贤而当逐，则予今所言如此，乃是朋邪 〔11〕 之人尔。愿足下直携此书于朝，使正予罪而诛之。使天下皆释然 〔12〕 知希文之当逐，亦谏臣之一效也。
前日足下在安道家，召予往论希文之事。时坐有他客，不能尽所怀。故辄布区区 〔13〕 ，伏维幸察。不宣。修再拜。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