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文选 第154节

〔1〕 六王：燕、赵、韩、魏、齐、楚六国的君主。

〔2〕 “蜀山”两句：蜀中之山林木最盛，都被砍伐尽了，然后阿房宫才建成。兀，山秃。

〔3〕 “覆压”句：覆盖三百多里，指宫的面积大。“隔离”句，极言宫的高。

〔4〕 “骊山”两句：沿着骊山向北造宫殿，曲折向西，一直造到咸阳。骊山，在陕西临潼东南。咸阳，秦之都城，在今陕西省。

〔5〕 二川：渭川、樊川。渭水源出甘萧，流经陕西省境；樊水在陕西省长安南，灞水之支流。

〔6〕 溶溶：水盛貌。

〔7〕 廊腰缦回：廊腰曲折，如缯缦之回环一般。廊腰，走廊的转折处。缦，没有花纹的丝绸。

〔8〕 檐牙高啄：飞檐尖耸，如禽鸟之争啄。

〔9〕 各抱地势：言或楼或阁，各因地势之高下倾斜而建，若相环抱。

〔10〕 钩心斗角：从高处望去，由于宫殿从山下造到山上，所以低处的屋角好像伸入在上者之屋心，重叠交错，是谓钩心。屋角与屋角并出相接是谓斗角。一说钩心指廊腰联属之处，纡曲如钩状；斗角，檐牙彼此相向，像螭龙斗角。

〔11〕 盘盘：盘结旋绕。

〔12〕 囷（qūn逡）囷：屈曲。

〔13〕 蜂房水涡：言楼阁如蜂房之邃密，漩涡之纡回。

〔14〕 “矗不知”句：楼阁高耸不知有几千万座。矗（chù处），高耸。落，座。

〔15〕 “长桥”两句：阿房宫跨渭水，建长桥于上，如卧波之龙，但天空无云，何以有龙？盖故设疑辞，极言长桥似龙。

〔16〕 “复道”两句：自阿房宫直达南山之顶，架木为复道，好似在空中行走，复道上漆饰之彩色，好像是雨后彩虹。既非雨过天晴，怎会有虹？亦故设疑辞，极言复道之似虹。霁，雨止云开。

〔17〕 “高低”两句：房屋忽高忽低，使人昏迷，分不清东西。

〔18〕 “歌台”四句：台上的歌声响亮，好像充满暖意，有如春光之融和；殿中的舞袖飘拂，好像带来寒意，有如风雨交加的时候那样凄冷。因此，在一天之内，在一座宫里，气候竟不一样。


妃嫔媵嫱 〔1〕 ，王子皇孙 〔2〕 。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 〔3〕 。緑云扰扰，梳晓鬟也 〔4〕 。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 〔5〕 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 〔6〕 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 〔7〕 远视，而望幸 〔8〕 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 〔9〕 。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 〔10〕 ，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 〔11〕 。弃掷逦迤 〔12〕 ，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 〔13〕 ，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 〔14〕 ，多于在庾 〔15〕 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 〔16〕 之城郭。管弦呕哑 〔17〕 ，多于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 〔18〕 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 〔19〕 ，函谷举 〔20〕 ，楚人一炬 〔21〕 ，可怜焦土。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 〔22〕 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夫！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注释

〔1〕 “妃嫔”句：妃，配偶，后来专指皇帝的妾，太子王侯的妻。嫔，古代宫廷中的女官名。媵（yìnɡ映），陪嫁的人。嫱（qiánɡ强），古代宫廷中的女官名。

〔2〕 “王子”句：指六国的公子王孙。

〔3〕 “明星”两句：宫人众多，她们妆镜齐开，好像天空星星的光亮。荧，光。

〔4〕 “緑云”两句：宫人早晨梳理髻鬟，因人多远看叫人疑似緑云纷扰。緑云，比喻美女之发多而黑的意思；鬟，把头发梳成环状，以为装饰。

〔5〕 椒兰：香料。

〔6〕 辘辘：车声。

〔7〕 缦立：久立；缦，通“慢”，有舒缓意。

〔8〕 幸：皇帝去到某地叫幸。望幸：望皇帝到她那儿去。

〔9〕 “有不得”两句：指秦始皇在位共三十六年（前二四六——前二一○），但始皇立十七年始灭韩，至二十六年始尽并六国，因此“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是夸张手法。

〔10〕 “燕赵之收藏”三句：句中“收藏”、“经营”、“精英”皆指金玉重器。

〔11〕 “鼎铛”两句：鼎，古代贵重的金属器物，三足两耳。铛（chēnɡ称），一般煮东西的器物。砾，小石。视鼎如铛，视玉如石，视金如土块，视珠如瓦砾。

〔12〕 逦迤：同“迤逦”，接连不断意。

〔13〕 锱铢：古代重量单位，六铢为一锱，四锱为一两，比喻极微小的数量。

〔14〕 钉头磷磷：指建筑物上钉头一颗颗显露的样子。

〔15〕 庾：粮仓。

〔16〕 九土：即九州。

〔17〕 呕哑：指管弦声。

〔18〕 独夫：指秦始皇。

〔19〕 戍卒叫：指戍卒陈涉等揭竿起义，一呼而众应。

〔20〕 函谷举：指汉高祖入函谷关，一举而攻占之。

〔21〕 楚人一炬：指楚霸王项羽火烧秦宫室。

〔22〕 族：指灭秦九族。《书·泰誓上》：“罪人以族。”孔安国注：“一人有罪，刑及父母兄弟妻子。”　　（刘瑞莲 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