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文选 第123节

〔21〕 尚生：即尚子平。《高士传》：尚子平，后汉人，隐居不仕，性尚中和，研习《老子》、《周易》。

〔22〕 仲氏既往：仲氏，即后汉时仲长统。《后汉书·仲长统传》：仲长统，字公理，高平（今山东省邹县）人，为人疏狂不羁，时或高谈阔论，时或沉默不语，无常态。每州郡征召，则称病推辞。着有《昌言》。


世有周子 〔1〕 ，儁俗之士 〔2〕 ，既文既博，亦玄亦史 〔3〕 。然而学遁东鲁 〔4〕 ，习隐南郭 〔5〕 ，偶吹草堂 〔6〕 ，滥巾北岳 〔7〕 ，诱我松桂，欺我云壑。虽假容于江皋 〔8〕 ，乃撄情于好爵 〔9〕 。其始至也，将欲排巢父，拉许由 〔10〕 ，傲百氏 〔11〕 ，蔑王侯。风情张日，霜气横秋。或叹幽人长往 〔12〕 ，或怨王孙 〔13〕 不游。谈空空于释部 〔14〕 ，核元元于道流 〔15〕 。务光 〔16〕 何足比，涓子 〔17〕 不能俦。及其鸣驺入谷 〔18〕 ，鹤书 〔19〕 赴陇，形驰魄散，志变神动。尔乃眉轩席次 〔20〕 ，袂耸筵上 〔21〕 ，焚芰制而裂荷衣 〔22〕 ，抗尘容而走俗状 〔23〕 。风云凄其带愤，石泉咽而下怆。望林峦而有失，顾草木而如丧。至其纽金章 〔24〕 ，绾墨绶 〔25〕 ，跨属城之雄 〔26〕 ，冠百里之首 〔27〕 ，张英风于海甸 〔28〕 ，驰妙誉于浙右 〔29〕 ，道帙长摈 〔30〕 ，法筵久埋 〔31〕 。敲扑喧嚣犯其虑 〔32〕 ，牒诉倥偬装其怀 〔33〕 。琴歌既断，酒赋无绩。常绸缪于结课 〔34〕 ，每纷纶于折狱 〔35〕 。笼张、赵于往图 〔36〕 ，架卓、鲁于前箓 〔37〕 。希踪三辅豪 〔38〕 ，驰声九州牧 〔39〕 。使我高霞孤映，明月独举 〔40〕 ；青松落荫，白云谁侣 〔41〕 ？涧户摧絶无与归 〔42〕 ，石径荒凉徒延伫 〔43〕 ！至于还飙入幕，写雾出楹 〔44〕 ，蕙帐 〔45〕 空兮夜鹄怨，山人 〔46〕 去兮晓猿惊。昔闻投簪逸海岸 〔47〕 ，今见解兰缚尘缨 〔48〕 。

注释

〔1〕 周子：周颙，见题解。

〔2〕 儁俗之士：世俗中的英俊之士。儁，同“俊”。

〔3〕 玄：指庄、老之学。史：史学。

〔4〕 学遁东鲁：遁，逃走。东鲁，指春秋时的高士颜阖。《庄子·让王》，颜阖乃得道之人，鲁君派人去聘请他，他把使者诳开而逃。

〔5〕 习隐南郭：习，学。南郭，南郭子綦，《庄子·齐物论》：“南郭子綦，隐机而坐，仰天而嘘，答焉（解体貌）似丧其耦（偶）（丧失自己）。”以上两句，描写周颙本来没有隐者的修养，只是表面上学习隐遁行为。

〔6〕 偶：匹配，搭配。偶吹：搭混在一起吹。吹，吹竽（笙类乐器）。《韩非子·内储说》，齐宣王有三百人吹竽，南郭处士不会吹而充数其中，成语“滥竽充数”即本此。

〔7〕 滥：僭，不合身份而使用。巾：指隐者服装。北岳：北山。这句是说：周颙在北山僭服隐者衣冠。

〔8〕 假容：假作隐士容态。江皋：江泽。

〔9〕 撄情：俗情萦系。好爵：美好的爵位。

〔10〕 排：推。拉：牵挽。巢父、许由：均尧时高士。意即：在巢父、许由之上。

〔11〕 百氏：诸子百家。

〔12〕 幽人：指隐者。长往：死去。

〔13〕 王孙：指隐者。

〔14〕 空空：空是佛教真谛，佛家认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即以万物皆空。释部：佛经。

〔15〕 核（hé核）：考核。元元：玄玄，玄之又玄的道家理论。道流：指老、庄之道。以上两句，写周颙来隐居时，终日谈佛论道。

〔16〕 务光：《列仙传》：务光，夏时人，汤放桀得天下，曾让天子位给他，务光不受而逃。

〔17〕 涓子：《列仙传》：涓子，齐人，好饵术，隐居宕山（在四川省渠县东）。

〔18〕 鸣：官吏出行时的喝道声。驺：前道和后骑。鸣驺入谷：指朝廷派人到山中来征召隐士。

〔19〕 鹤书：即诏书。状如鹤头，因称为鹤书。

〔20〕 眉轩席次：轩，举。眉轩，欢喜得意貌。席次，坐侧。

〔21〕 袂：衣袖。耸：高举的意思。袂耸：即举袖。以上两句形容在坐侧、筵上，欣喜若狂，手舞足蹈。

〔22〕 “焚芰（jì技）制”句：焚烧和撕毁了菱衣荷裳。《离骚》：“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芰：四角之菱。芰制、荷衣：本用来表示品德的高洁，这里借指隐者服装。

〔23〕 “抗尘容”句：带着卑鄙庸俗的神气，奔向世俗的名利场中去。抗，举。走，驰赴。

〔24〕 纽：系。金章：铜印，县令的官印。

〔25〕 绾（wǎn晚）：贯，穿。墨绶：黑色系印丝绦。

〔26〕 跨属城之雄：跨，越。属城，县宰所辖治的县城。这句说：周颙所任的县城，是首屈一指的大县。

〔27〕 冠百里之首：百里，县大率是百里左右。首，首长。这句说：周颙当上了百里方圆的一县之长。

〔28〕 海甸：海边。

〔29〕 浙右：浙西，浙江西部。

〔30〕 帙：书衣。道帙长摈：长弃道书。

〔31〕 法筵：讲经说法的席台。法筵久埋：永藏讲台。

〔32〕 敲扑：打人声音。喧嚣：吵闹喧叫。犯其虑：扰乱思虑。

〔33〕 牒诉：文牒和诉讼。倥偬：困苦貌。装其怀：装在胸中。以上两句写县令的日常工作。

〔34〕 绸缪：缠绵，引申作“致力”讲。结课：考课，考核官吏的成绩。

〔35〕 纷纶：繁杂，引申作“纠缠”讲。折狱：断案。

〔36〕 “笼张、赵”句：笼，和下句的“架”，都作“盖过”、“超越”讲。张、赵：张敞，字子高，为山阳太守；赵广汉，字子都，为阳翟令，迁京辅都尉。两人都作过京兆尹，俱有吏治。往图：过去吏治资料。全句说：在记载过去吏治的书籍里，搜罗出关于张敞、赵广汉的资料来，要胜过他们的吏治。

〔37〕 “架卓、鲁”句：卓、鲁，后汉卓茂，字子康，迁密令；鲁恭，字仲康，拜中牟令，两人均善于为令。箓：簿籍。前箓：前人记载。这句说：举出关于卓茂、鲁恭为令的事迹，要越过他们。以上两句，指周颙抛下道书法筵，致力于吏治。

〔38〕 希踪三辅豪：希，慕，模仿。踪，踪迹，行为。三辅，汉时，京兆（京师地方）、左冯翊（郡名，在今陕西省旧西安北部及旧同州府商州之地）、右扶风（郡名，在今陕西省西部），为三辅。豪，贤人豪士。这句写：周颙极力模仿前代有才干的官吏。

〔39〕 驰声：远播声名。九州：古代分天下为九州。牧：州长。

〔40〕 “高霞孤映”两句：山上的云霞和空中的明月，再也无人观赏，因而孤独地在那里映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