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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三百首全解 第81节

上片徐缓而起,由平和而转为苍凉,感情逐渐积聚,正待发而忽收。换头平地拗折,如异峰突起。陈廷焯云:“题是楼,偏说‘伤春不在高楼上’,是何笔力!”(《白雨斋词话》)尚是从技巧着眼,作者是藉此语强调登楼之所以兴悲,实别有会心:“在灯前攲枕,雨外熏炉”,则所伤者乃当年相聚之欢乐温馨,已随青春岁月一去不返耳。“怕檥游船,临流可奈清臞?”是上几句的延伸,说不但在孤卧寂坐时会引起感伤,每当泛舟湖上时也怕移船靠岸,因为人离船上岸之际,便会面临湖水而照见自己清瘦的容颜。“清臞”回应“顿老”。“可奈”二字,逼出“愁”字来;却又偏不说人,而借湖底之鱼来衬托:鱼犹如此,人何以堪?落花沉底,愁鱼搅浪,拟想奇特;“飞红”“翠澜”,色彩艳丽,意象亦美。“愁鱼”二字生新,当从鱼之眼长开不闭,如人之愁思不寐想来。《释名》:“无妻曰鳏,鳏,昆也;昆,明也,愁悒不寐,目恒鳏鳏然也。故其字从鱼,鱼目恒不闭者也。”末了回说自身,推向将来,语重情炽,束住全篇。作者之《浣溪沙》有“落絮无声春坠泪”句,其意象在这儿再次被成功地运用了。

历来说词者多以为此篇尚有家国之恨。当然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只是所举理由似乎都不够充分。我们不想辨其可信与否,还是留待读者自己去判断好了。


三 姝 媚

吴文英

过都城旧居有感

湖山经醉惯。渍春衫① ,啼痕酒痕无限。又客长安,叹断襟零袂,涴尘谁浣② ?紫曲门荒③ ,沿败井、风摇青蔓。对语东邻,犹是曾巢,谢堂双燕④ 。  春梦人间须断。但怪得当年,梦缘能短⑤ 。绣屋秦筝,傍海棠偏爱,夜深开宴。舞歇歌沉,花未减、红颜先变。伫久河桥欲去,斜阳泪满。


【注释】

①渍:沾染。 ②涴:为尘土所污。浣:洗濯。 ③紫曲:旧指妓女所居的坊曲。 ④谢堂燕:唐刘禹锡《乌衣巷》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⑤能:通“凭”,如此。

【语译】

记不清曾经有多少次,在这湖光山色间醉饮,那时我春衫上染遍了点点泪痕、斑斑酒渍。如今我又一次来到京城临安客居,可叹这破敝不堪的衣襟衫袖已被尘土沾污,可又有谁来为我洗涤呢?熟悉的坊曲门前已是一片荒凉,只有爬满枯井边沿的青青藤蔓在风中摇摆。东邻梁间相对呢喃的,大概还是旧时筑巢于华堂的双燕罢!

人间的春梦总是要做完的我也知道,奇怪的只是那段如梦的情缘,竟会这样的短暂。还记得你在绣房里抚弄秦筝的情景,特别令我喜爱的是深夜里在海棠花下摆开宴席。不再能见到你跳舞了,你的歌声也从此沉寂,花儿仍不减当初的娇艳,可似花的容颜却早已凋残。我久久地站立在河桥上,当要离去时,夕阳洒下了余晖,我的眼中不觉已充满了泪水。

【赏析】

本篇是词人重访临安旧居时,悼念亡姬之作。

词人面对熟悉的湖光山色,勾起对往昔与爱姬共度欢娱时光的追忆。残存在春衫上的泪痕酒渍,是当年悲欢离合种种情事的见证,如今人已逝,衫犹在,故地重来,自有一番凄凉的感慨。晏幾道《蝶恋花》云:“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词人此时的心境,亦正与小晏相似。接下来由叙述转为抒情。“长安”,借指临安(杭州);“又客”二字,点明重来和词人的身份。“叹”字引出伤逝悼亡的主题。“断襟零袂”四字,一方面形容自己落魄飘零、仆仆风尘的境况,一方面又以襟分袖断的意象,暗喻与爱姬的仳离。“涴尘谁浣”,扣合前面的“渍春衫,啼痕酒痕无限”,说不再有人照料关心,用反问的口吻,追昔抚今,尤觉沉痛。“紫曲”以下,极写所见旧居破败荒凉景象,衬出词人此际怅然若失的情怀和世事沧桑的感慨。自刘禹锡写过《乌衣巷》小诗后,“王谢堂前燕”的典故似乎便成了用以表现朝代兴废、世事翻覆的专有名词,所以陈洵一看到“谢堂双燕”的词句,便将此篇的主旨定为“过旧居,思故国”的别有寄托之作(见《海绡说词》),甚至有人进而以此作为吴文英卒于宋亡之后的佐证,都未免有失穿凿。

换头数句,紧承“谢堂双燕”抒发感慨。任何美好的生活都不会永远延续下去,这是平常人都懂的道理,然而一旦具体地落到某一个人身上,却又无不怨恨这种幸福的时光太短暂了。“春梦人间须断”,故意先宕开一笔,“但怪得当年,梦缘能短”,又紧跟着收束住,用的是“衬跌”手法。明知道理如此,却依然无以自解,更见其痴情执著。周尔墉称梦窗词“于逼塞中见空灵,于浑朴中见勾勒,于刻画中见天然”(评《绝妙好词》),以这几句看,所言不虚。接下来从“梦”字入手,追写当年美好生活的一二片断。词人只写“绣屋秦筝”,我们即可拟想伊人的才艺双全和他俩的琴瑟之好;写“傍海棠偏爱,夜深开宴”,又可拟想伊人娇容似花和与之良宵共饮之欢。紧接着的三句切换到现实中来:“舞歇歌沉”,承合“绣楼秦筝”;“花未减、经颜先变”承合“傍海棠”云云,红花犹在枝头,筝声犹留耳际,而清歌妙舞之佳人,早玉殒香消。此正为“梦缘能短”一句作注脚。最后两句移情于景,以“河桥”照应“湖山”;“泪满”照应“啼痕”,首尾相顾,一丝不乱。

这首小词比较突出地体现了吴文英词善于遣词炼句,使色调斑斓陆离、而又有性情灵气的艺术特点。“貌观之雕缋满眼,而实有灵气行乎其间”(戈载《七家词选》),“性情能不为词藻所掩”(周尔墉评《绝妙好词》)。词句色调关涉到技巧、功力,还是有形的,性灵则得自词人的天赋、创造力,是可以意会而难以言传的,只能由读者在对原作的反复吟咏中去细心体会了。


八声甘州

吴文英

灵岩陪庾幕诸公游①

渺空烟四远,是何年、青天坠长星?幻苍崖云树,名娃金屋② ,残霸宫城③ 。箭径酸风射眼④ ,腻水染花腥。时靸双鸳响⑤ ,廊叶秋声。  宫里吴王沉醉,倩五湖倦客⑥ ,独钓醒醒。问苍波无语,华发奈山青。水涵空、栏杆高处,送乱鸦、斜日落渔汀。连呼酒,上琴台去⑦ ,秋与云平。


【注释】

①灵岩:山名,一名砚石山。在今江苏省吴县木渎镇西北,太湖东岸。春秋末吴王夫差建离宫于此,今灵岩寺即是。《野获编》:“灵岩山有夫差馆娃宫、响屟廊、浣花池、采香径等胜,固吴中丽瞩也。”题一作“陪庾幕诸公游灵岩”。 ②名娃金屋:指馆娃宫。 ③残霸:指吴王夫差。 ④箭径:《吴郡志》:“采香径在香山之傍,小溪也。吴王种香于香山,使美人泛舟于溪以采香;今自灵岩望之,一水直如矢,故俗又名箭泾。”酸风射眼: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东关酸风射眸子。” ⑤靸:拖鞋,作动词。响屟廊也叫鸣屐廊,廊以楩楠铺成,中虚,西子行,则有声。 ⑥五湖倦客:指范蠡,亡吴后游五湖而终。 ⑦琴台:在灵岩山上。

【语译】

云烟渺渺,四周是多么的空阔辽远啊!是什么年代,从青天陨落巨星,幻化为苍翠的山崖、白云缭绕的树木、绝世佳人藏娇的金屋,没落霸主盘踞的宫室。采香泾水直如卧箭,风儿射来,眼睛酸溜溜的,这曾被宫中脂粉所污的流水,又沾染了败花的腥味。仿佛不时地还能听到西施那双木屐在踢踢踏踏地响,那是长廊畔风吹黄叶发出的秋声。

宫中沉醉于酒色的吴王夫差中了美人计,让清醒的范蠡替越王勾践成了大功,这无异是吴王自己为他创造了机会,请他去过漫游五湖、独自垂钓的隐逸生活。我将古今兴亡之理问苍波,苍波默默无语,我的鬓发已经花白,又怎奈山色依然青青。浩渺的太湖水包涵着天空,我在高处凭栏眺望,目送着斜阳在无数暮鸦的乱纷纷中渐渐地向渔夫的汀洲落去。我连声高呼把酒带上,再上琴台去,欣赏一下最高处秋色与白云齐平的景观。

【赏析】

灵岩山在苏州、吴县之西、太湖之东,是春秋时吴王夫差建离宫、留下许多遗迹的地方。吴文英三十余岁时,在苏州为仓台幕僚(即所谓“庾幕”),与幕友们同来游山,作此怀古之词。

此词起头,周汝昌断句为:“渺空烟、四远是何年,青天坠长星?”他认为“词为音乐文学,当时一篇脱手,立付歌坛,故以原谱音律节奏为最要之‘句逗’”,不当“拘于现代‘语法’观念”(见上海辞书出版社《唐宋词鉴赏辞典》2037—2038页)。言之有理;今姑从现代观念断句者,只为使读者易解文义也。

首言寥廓邈远,为写灵岩势如天外飞峙,故接有“是何年、青天坠长星”之问;空间时间,都渺渺茫茫,是先为登临凭吊遗迹、发思古之幽情造势。接用一“幻”字,说此山由坠地巨星幻化而成。句法上起领字作用,带出灵岩的自然景物、历史遗迹种种:先是“苍崖云树”的风景;再是曾住过西施的馆娃宫,以“金屋”称之,是用汉武帝年幼时说过要以金屋藏阿娇(后来的陈皇后)故事;末了说这里是当年夫差的离宫,称之为“残霸”,因吴王曾是春秋霸主,战胜越国后,荒淫无度而导致失败,使霸业成空。“幻”字从意象上说,由幻化进而会觉得历史的变迁,仿佛是一场梦幻,一切皆属虚幻,当年的名娃霸主,盛极一时的楼阁宫城,都不过是人世间的幻象。故箭径、鸣屐廊等景物,写来都带一层梦幻般的色彩。“径”,当作“泾”,为形讹。因望之如“箭”而取李长吉句意巧用“射”字,且李贺诗也恰好为写兴亡之悲感而发。“腻水”一句亦如此,杜牧述秦朝灭亡的《阿房宫赋》云:“渭水涨腻,弃脂水也。”因拟想吴宫美女当初于此洗妆濯脂,如今但见败花腐叶而已。不说“花香”而说“花腥”,非为凑韵或故意避熟就生。“腥”与“香”,有时确可替代,有时则又不可。大观园咏螃蟹,贾宝玉的“指上沾腥洗尚香”,“香”即是“腥”;林黛玉的“壳凸红脂块块香”、薛宝钗的“酒未敌腥还用菊”,则“腥”“香”绝不可互换。在词中,梦窗对季节环境的变化,花儿开败的不同,尤其是情绪色彩的差别,是把握得极其准确和有分寸的;“花腥”与“酸风”彼此协调。廊前秋叶瑟瑟,如犹闻西子双屐踢踏作响,用的是《阿房宫赋》“明星荧荧,开妆镜也”式的倒装句法,更能表现出词人凭吊时之恍惚惊疑心态。这几句都将史事前尘与眼前感受交织融合在一起来写,是真是幻,扑朔迷离。

换头三句,换作对吴越争雄历史的评述,也仅此三句。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这种议论在词中该怎样写。杜牧对赤壁之战的评说是“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妙语调笑,今古传诵。梦窗之说虽不及杜牧诗脍炙人口,然其机智锋芒,实毫无逊色。盖夫差之败,败在陶醉于胜利、沉湎于酒色,即词中所说的“沉醉”;正为此,才使范蠡之美人计得以成其功;范是清醒的,这还表现在他功成之后,急流勇退,去五湖独钓,避开了妒才忌能的勾践可能的加害;所以说他“醒醒”,是“沉醉”之反面。这些话,一经锤炼精简,就成了“沉醉”的吴王请这位“醒醒”的谋士去当五湖垂钓客了。说得何等含蓄、机敏、深刻而富于诗趣!然后回到说自身,以“问苍波”寄慨,所问的问题毋须说出,承前而问,便知不外乎兴亡穷通之理。“泪眼问花花不语”,苍波亦自不能回答,可见人有悲欢而天道无情。“华发奈山青”,说自己已白发满头,怎堪见山色依然青青如此,是进一层说人生易老天难老。以下便渐转收束,“送乱鸦、斜日落渔汀”句,意境尤佳;实景之中,或兼比兴,试想当时岌岌可危之南宋王朝,不也正是此种斜日西沉的景象吗?故周汝昌大赞云:“真是好极!此方是一篇之警策,全幅之精神。一‘送’字,尤为神笔!”(《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二○三九页)末三句,再接再厉,“连呼酒”,振奋豪情,陪诸公同游的意思,也于此点出。前已交待“栏杆高处”,这里再说“上琴台去”,是“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意。果然,词人回答了再去更高处干什么:看看“秋与云平”的壮观。四字若用常言表述,大概就可以说成“连天秋色”,但常言表达不出身在云台最高处一望无垠的实感;能想得到又能说得出,方不愧大家手笔。


踏 莎 行

吴文英

润玉笼绡① ,檀樱倚扇② ,绣圈犹带脂香浅③ 。榴心空叠舞裙红④ ,艾枝应压愁鬟乱⑤ 。  午梦千山,窗阴一箭⑥ ,香瘢新褪红丝腕⑦ 。隔江人在雨声中,晚风菰叶生秋怨⑧ 。


【注释】

①润玉:形容女子肌肤洁白光滑。 ②檀樱:檀口樱唇。檀,浅红色。 ③绣圈:绣花圈饰。 ④榴心:石榴子。 ⑤艾枝:端午节用艾叶做成虎形,或剪彩为小虎,黏艾叶以戴。见《荆楚岁时记》。 ⑥一箭:漏箭之一刻。 ⑦瘢:印痕。 ⑧菰:水生植物。春天新芽似笋,名茭白;秋结实,名菰米,又称雕胡米,可做饭。

【语译】

软纱轻笼着莹润如玉的肌肤,团扇半遮住浅红的樱桃小口,衣领间的绣花圈饰依然带有淡淡的脂粉香气。舞裙空有石榴子重重叠叠的大红花纹,因愁思而蓬乱的环形发髻上,应是插着端午节的艾枝罢。

午梦中我行遍了万水千山,醒来后发现窗前的日影才移动了一点点,梦中的你,臂腕上留有印痕,盘系着的红丝绳又因消瘦而宽褪了。我隔着江水在淅沥的雨声中思念着你,晚风吹过菰叶,景象是那么的萧飒,竟使我在初夏季节心中产生出秋天的哀怨。

【赏析】

这也是一首端午感梦之作,可与《澡兰香》一首参看。

上片写梦。下笔极细腻逼真,首三句,既摹写人物的玉肤、樱唇、脂香,又衬托以轻纱、罗扇、绣花圈饰,从色、香、形、神、衣着、装饰各个角度来显示其人的艳美。后两句则以“榴心”、“艾枝”点明端午时令,以“舞裙”暗示其人身份,以“愁鬟”透露人物心情,已不单纯是静态的描摹,融进了许多直观以外的“潜台词”。舞裙“空叠”,知其人已无心歌舞;“愁鬟”散乱,则其人必为忧思所苦。上片句句写梦,却不明白说破,使人“几疑真见其人”(陈洵《海绡说词》),为下片的展开留下余地。

换头“午梦千山”,一笔点破,原来只是一场梦。“千山”,形容梦魂所历之遥远,“一箭”,形容现实中时间相隔之短暂;虚实对比,暗寓一枕黄粱的慨叹。或以为“一箭”当喻光阴流逝之迅疾,与作者《西子妆慢·湖上清明薄游》中所写“欢盟误,一箭流光,又趁寒食去”的用法相同,细玩词意,或有未妥。古人以漏箭计时,昼夜分为百刻,词中以“一箭”与“千山”对举,用箭在刻漏上移动之微,反衬梦魂随思飞扬之远,正岑参《春梦》诗“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之意,是梦醒后的霎时感受。人虽已梦醒,心犹在梦中,故有下句倒接“香瘢新褪红丝腕”的错综时空的梦境残留。大凡梦醒时分,尚清楚记得的零星细节,往往是脑海中最鲜明、深刻、难以磨灭的痕迹。端午系腕的彩丝因玉人消瘦而宽褪,以及盘系处留下的印痕,这组意象在吴文英的端午忆姬词中反复出现,如“合欢缕,双条脱,自香销红臂,旧情都别。”(《满江红·甲辰岁盘门外寓居过重午》)“愁褪红丝腕。”(《隔浦莲近·泊长桥过重午》)“竹西歌断芳尘去,宽尽经年臂缕。”(《杏花天·重午》)等等,说明这一情景,在词人心目中所占据的重要地位,故此词中逆接于梦后。结尾两句又从梦境回到现实,盈耳的江雨,拂面的晚风,摇曳的菰叶,本一片初夏景象,而置身于其中的词人,感受到的却是阵阵秋日的哀怨与凄凉。这两句借眼前的景物,寄寓悠邈的情思,风格上由原来的曲丽秾密,一变而为清空骚雅,而内在意脉,仍以一贯之,宛然可寻,写情写景,堪称一时妙绝。难怪一向对梦窗词颇有微辞的王国维,也独赞此两句,认为唯此可当得起周济“天光云影,摇荡绿波,抚玩无 ,追寻已远”的评语。(见《人间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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