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417节

这场地震将从南乔治岛发端，跨越南北半球，跨越七大洲八大洋，让位于海上的总部陷入“海啸”当中，想必能将很多人颠下位置，也许最顶上的那位……

组长不敢往下想。

……

与此同时，符拉迪沃斯托克机场。

小飞机上走下两名客人，他们被摆渡车迎接至VIP通道，卷檐帽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金钱的气息。

“我真喜欢这里还在乱着的时候，”呢子大衣指给他一片楼房：“那里，以前是座贫民窟，到处都是窝棚，每年冬天都要冻死很多人……我就在冬天的时候去那儿，用一杯热牛奶，就可以带走一个健康的孩子。”

卷檐帽“唔”了声，他虽没有呢子大衣在地球待得久，但时间也不算短。

他来的时候，地球上正硝烟弥漫，时时刻刻都有人死于非命，死人都管不过来，更不用说失踪的人。所以见识过“极盛”时期的呢子大衣对南乔治岛的监狱根本不感冒，偷摸骗些偷渡客和黑帮分子哪有真的打起热战时真正一个村一个村地拉人头来得方便？

问就是敌军、流寇、山贼入境，整个村全没了嘛！

呢子大衣显然对那美好的年代留恋非常，他遥指高楼大厦，眼里却好像重现了乌鸦满天飞的窝棚：“所有人都穷得叮当响，我用买白菜的价格就能换一整块地皮，只要给过手的人送点礼——他们的眼光很差劲，只喜欢闪亮亮的石头，我要是用珍贵的金属材料和他们换，他们半点眼皮不抬。”

“就这样，我们拿到了现在在闹市区的教堂、写字

楼和无数安全屋，”呢子大衣说：“地球上最稳定的东西是黄金，宇宙中最稳定的东西是时间，我们在地球上占据了黄金和时间，我们就能掌控世界。”

他伸向虚空的手轻轻一握，像搅碎一池春水。

“这就是你在地球上学到的东西？”卷檐帽问。

“如非必要，谁会主动学这些？”呢子大衣笑起来：“你应该说，是地球人教会我的东西。”

第一百七十九章 橘灯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知道隔了多少个秋天，快憋出佛性的藤泽苍介再度见到了自己的队长。

天知道队长怎么总喜欢深夜来看他。

走廊的尽头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往返、回环数次，声音极轻，被厚重的铁门削弱得几乎听不见。

但苍介听得清楚，即使在睡梦中。

他蹦起来，“哐”地砸下床，挪动自己不知道又重了多少的身体挤到门后，黄澄澄的眼睛抵着猫眼，试图看清走廊上的影子。

果然是队长！他心里欢呼雀跃。

队长是来带自己出去的吗？这里挤得快住不下了。转个身走两步就到了墙的另一头，实在叫人烦闷。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影子停在了不远处，而后折去了另一条路——他知道那条路通往监控室。

苍介失望地呼出口长如白练的水汽。

队长哪有那么多时间和自己唠嗑，听他抱怨屋子太小这种事情？他回来的第一时间肯定要去找埋首监控室的狐狸，也许外界又发生了些不得了的事情。

“苍介是怎么回事？”相叶悠没来得及洗去一身海水腥味，便径直找到了监控室。

里面的人果不其然还没休息，深夜加班在如今风雨欲来的TPC是常态。

但佐藤不在，守在这的是他的副队长。

“佐藤队长去信息部的舆情监控中心了，我以为他会告诉你，”副队长揉着黑眼圈，后面的眼睛睁得极大：“您刚才说苍介？藤泽吗？”

“你听错了，”相叶悠面色不改：“佐藤队长让你监控的‘怪物’，你看到有什么变化，都第一时间上报。”

“我明白，我正归集了这两日的情况要报告他呢……信息部那出了麻烦事，他们合署办公，几乎没有时间管别的事情。”

“麻烦事？”相叶悠刚从海中上岸，自然不知道近日外界的轩然大波。他只道南乔治岛的处置问题能让参谋部吵起来，却不知道原本该封锁严密的信息，被有心人泄露了个彻底。

副队长犹豫片刻，低声道：“是别人那听来的，您别说是我说的啊……成员国对TPC处理宇宙人和怪兽事件的表现非常不满，总监怕是职位不保。”

相叶悠愣了愣，副队长小心观察着他的反应。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前途无量的试飞员离开了月球卡罗基地，又拒绝了胜利队的邀请，只为了跑回来在航空队混日子——说好听点是负责安保，说难听点从战斗机试飞员变成了开班机的保安。

副队长知道他将泽井总监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南太平洋的航路不太平，他主动承揽了所有要经过那里的飞行计划。

在副队长心里，这位相叶队长肯定要暴跳如雷，骂成员国的首脑全被票下野总监也不会下野的，生气了踹两脚无辜的桌子也不是不可能。

相叶悠确实很生气，大敌当前自己先内部地震算什么道理？但从意识到敌人发力的方向不在正面战场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尽管这一天来得有些早。

所以他看上去又显得过于平静了，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副队长一一答了，他才转身出门。

关门声令苍介再度心生期待，黄澄澄的眼睛几乎要从门里飞出来，只见队长从岔路走出来，远远地望了眼自己。

他看见队长安抚性的笑容，只可惜那双令人期待的脚步到底没有向自己跟前跨出。

“我晚些来看你。”相叶悠说。

苍介只从口型就辨认出队长的话，他第一时间举起爪子，爪子“轰”地将特制的金属天花板砸出浅浅的凹痕。

他浑然不觉，只兴高采烈道：“好啊好啊！队长您去忙！”

我有努力锻炼，认真控制自己的力量，学着让自己的喉咙不发出吓人的声音，我有每天朗读和背诵飞行手册……苍介憋了一肚子话，只等着队长回来全倒给他：我想回去。

等那道背景在走廊尽头消失，苍介才后知后觉地抬头。天花板凹了个坑，像正剜在他的心脏上。

……

很少有人会在这时候去敲总监办公室的门。

一则是深夜，老人家要休息；二则是狂风满楼，即使是和蔼的老人也会有暴风雨一样的愤怒。

您现在去找总监，是要恭喜他马上要迎来退休生活吗？

“如果他们的进展顺利，您马上就可以回乡养老了。”相叶悠说。

深夜的月影给窗沿镀

了层水银，办公室的位置很高，视野极好，基地下面正在加班的灯火像城中喧闹的街市——当你在足够高的地方远望人间，便越能感受到风的寂寥。

“只有你敢这么和我说话。”泽井说。

他没有睡下，此时正坐在自总部建成之日起就陪伴自己的橡木桌后面，一盏橘灯如豆，在墙上投下幽深的影子。

“你刚回来，应该先休息。”泽井闻到了闯进办公室里的海水味儿，在满溢咖啡香气的空气中突兀得像立在水中的剑。

“调查辛苦了，如果不是你，我们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发现南乔治岛上的隐秘，”他说：“我听闻你钟情芥末布丁……芥末应该是假的，布丁也许是真的，所以准备了些，要夜宵吗？”

相叶悠被他突然转折的话题弄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先说正经事，还是该搞清楚哪个犊子走露的风声。

“不用了，”他满口回绝：“我来这里只是想说……”

“没有什么是比成立TPC更大的困难，南原来找我说了半天话没什么正经事，被我赶回去了，”泽井端起即将见底的咖啡杯：“如果你要说‘我们支持你’这种话，就也自己回去，好好休息比什么都重要。”

办公桌对面迟迟没有传来声音，泽井抬起头，只见对方的眼睛牢牢盯着自己——该说他不愧是吉冈的手下吗？当得知老“对手”快被抨击得下野时，吉冈也这么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直到泽井关心地问他要不要去医务局看看眼睛。

他们对自己似乎有什么奇妙的误解。

泽井暗忖，也许是当和蔼的老头子当太久了，以至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当年游说各国成立TPC之时的勇气、谋略和执行力。

在相叶悠入职航空队之前，他连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差点被宇宙人连人带车端走。现在不过是一点儿政治上的风浪，怎么就让所有人如临大敌，好像自己真的要阴沟里翻船似的？

果不其然，相叶悠酝酿了半天，又重复了遍多年前的话。

那会儿他也是在办公桌前的位置，神态认真到像信徒在赌咒发誓：“我会为您的理想护航。”

泽井笑了笑：“你要去‘解决’我的政敌？还是又去探寻宇宙人的基地？我们正在筹备应对机械文明的计划，它才是干系全球人类的重中之重，政治上的事情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处理，不要乱了阵脚。”

“……娜迦人制造了中子弹，想通过解决地球的方式解决所有在这颗星球上存在的危险，”相叶悠说：“在找到他们埋设中子弹的位置之前，娜迦人始终拥有威胁我们的力量。”

“你从没有报告过这件事。”

壶中的水开了，白烟咕嘟咕嘟升起，些微的暖气融进空中，在黑暗中冷却。

“因为娜迦人和我做了约定，”相叶悠答：“如果地球人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解决机械文明的‘约束’，那么他们将认可原住民的力量，取消用中子弹抹除一切的计划。”

“你答应了？”

“我答应‘地球怪兽塞缪尔’不会干涉，”相叶悠说：“TPC确实需要一场胜利来获得认可，不仅仅是娜迦人的……”

“所以你钻空子，把机械文明的AI贝洛夫带了回来，贝洛夫要做什么和塞缪尔无关，”泽井失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死脑筋。”

过了会儿，新冲好的咖啡香气再度填满室内。泽井说：“你们的支持我收到了，我也大概知道是哪些人迫不及待……也许有宇宙人的影子，但我相信宇宙人只是推波助澜。”

“TPC的主要任务依然是应对机械文明的威胁，在生存问题面前，其他问题微不足道。”他放松地靠坐在沙发椅上，这间办公室未熄的灯就是整个总部的定海针。

在这波澜起伏，暗流汹涌的时候，他依然坐在温暖如春的办公室里，他的脸不再年轻，像正在褪色的画，可画中人的神态分毫未变。

沉默片刻，他又笑了，这回的语气不再属于TPC的总监，而是即将退休的老人：“我相信事在人为，没有迈不过去的坎，但如果……至少要保住我们的《特殊生命体管理条例》。”

“那个主持人问得很好，我们的TPC是和平组织，”他坐直了身体，用同样认真的语气对相叶悠道：“我始终认为，武力可以解决最急迫的问题，而规则利在千秋。”

第一百八十章 入乡随俗

符拉迪沃茨托克。

能被称为“鸟市”的地方，每年春天，融冰化雪之时，自然要成为鸟的天堂。

卷檐帽是被叽叽喳喳的嚷嚷声吵醒的，他吸了口料峭的寒气，无比想来一碗麻雀汤。

“早，”同伴听见了屋里的动静，“哗”地拉开了门，呢子大衣逆着晨光走进屋，手里端着碗东西：“你是否肚子空空？要试试这里的传统美食吗？”

“

什么味儿？”卷檐帽接过碗，里面是透明且有些粘稠的液体，稍微晃一晃，水液扒着碗沿淌下。

“伏特加，”呢子大衣说：“只要你能干掉一整碗，整座城的男人都乐意和你称兄道弟。”

再没常识的人也能意识到呢子大衣此话有坑，卷檐帽果断把碗到推一旁，他注意到对方腋下夹着卷报纸，遂伸手道：“拿来。”

“品当地传统美食，看本地头条报纸，这是融入地球生活的不二法门，”呢子大衣欣慰地递过报纸：“我很高兴你终于开窍了。”

卷檐帽嗤了声，将报纸展开——头版头条非常提神醒脑，叫做“虐杀纪实：宇宙黑帮的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