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416节

可以说，TPC天然带有“为应对地外文明而生”的基因。

而自哥尔赞出现起，各类怪兽和宇宙人，甚至是巨人，都在不断宣告TPC的劣

势——你精心研制的飞机，挑选和训练的专职队员，还有一众全球最聪明的研究者，使尽解数释放出来的成效还不如巨人抬手一道光流。

之前还能勉强说“TPC在与巨人并肩作战”，只要能打退怪兽和宇宙人就好了，在好好活着这件天大的事面前，其他都的不重要。现在呢？原来宇宙人在地球经营这么久了？乌鸦人满地抓人，木珍星人当街玩追杀游戏，基里艾洛德人挖空整座岛当“素材”豢养基地，这就是TPC给予人们的安全感？

佐藤啧声道：“正巧在我们收到关于机械文明的情报，全力以赴备战的时候，基里艾洛德人真赶上了好时候。”

“不论基里艾洛德人有没有意识到这一层，现在确实有人想借势而上，”相叶悠说：“安定的社会不利于传播基里艾洛德神的信仰，而泽井总监领导的TPC也不是反对者心中的人类联合。”

说话人没什么反应，听者倒是吓了一跳，佐藤愣了愣：“我以为你只对开飞机打怪兽和雕刻缝纫感兴趣。”

“把最后那个‘爱好’忘掉。”对面的声音陡然压低，黑漆漆的屏幕上倒映出佐藤咧着的嘴。

但笑容只持续了一瞬，佐藤扬起的嘴角又垮了下来：“现在不管损你多少句我也不觉得开心了，哎，多事之秋啊。”

……

生命科学研究中心。

十二号“帕拉蒂娅”靠坐于床，视线锁定在天花板上。

这里是哈斯塔，生命科学研究中心的重要仓库，自比佐摩事件中被人潜入后，安保强度再度提升。十二号被带来这里，并非作为研究素材，而是需重点保护和观察的对象。

很难说基里艾洛德人有没有在她身上做什么手脚，十二号自己也如此认为，故而她在短暂的犹豫后，接受了TPC的安排。

这间房屋本是一座小仓库，只有四面光溜溜的墙，唯一的装饰是通风口。但十二号进来后，研究员们在墙上钉了块显示屏，联了信号，十二号自此过上了宅家的日子。

“委屈你啦，”月城博士是这么说的：“在我们确认你一切指标正常之前，只能先住这里，需要什么尽管提，如果你想出去走走……”

“我不出去，”十二号答：“‘父亲’的打算我看不透，但我这段时间想明白了，他是有意放我出来的，他一定知道我会被你们找上，更知道我很有可能将自己知道的据点位置都说出来——他心里期待的肯定不止这些，我还是谁也不见的好。”

彻底隔绝总是最安全的吧？十二号想。

电视正在播放纪录片，一大两小三只北极熊在冰原上踱步。呜呜风声从音响里传出来，脚踩积雪的咯吱声应和，冷空气仿佛要穿透屏幕，刺到人脸上。

熊本熊在北极会冻成冰棒吗？十二号呆呆地盯着画面里的雪，过了会儿，她挪动自己到了床头，到底拿起了电话听筒。

听筒对面传来书记官的声音，十二号连忙道：“苍介回来了吗？他还好吗？他一定不要出去，‘父亲’在关注他。”

“呃……”书记官拧着眉毛：“你都说的是谁？”

“苍介就是苍介，‘父亲’……是我父亲。”十二号说。

书记官噎了一瞬：“如果你觉得在里面太无聊，开开玩笑也没有关系，您继续。”

……

“此时此刻，我们身处万米高空，可怜的‘帕拉蒂娅’一定在地面深深地思念她的父亲，思念到恨不得把我的脖子拧断。”

呢子大衣伸了个懒腰，舷窗边缘微光透亮，他将遮光板一把拉开，骤然钻进来的太阳将身边的人硬生生从梦中照醒。

那人迷糊地咕噜一声，摸索着抓过帽子就想往脸上扣，被呢子大衣一把拦住：“喂！醒醒！飞机被劫持我们被迫返航啦!”

“什么？！”卷檐帽鲤鱼打挺蹦跶起来，呢子大衣笑呵呵地瞅他：“骗你的。”

“你是不是有病？”卷檐帽怒道：“我陪你蹲在鸟不拉屎的岛上看了半天企鹅，又挖了两天的土，差点没赶上这班飞机……晚了我们得潜水游过大西洋！你还不让我睡觉！”

“骗你的，”呢子大衣又重复了遍：“我们没过大西洋，这趟飞机中途停靠墨西哥，转飞太平洋啦！”

卷檐帽张张嘴，眼睛愈发地圆：“你别告诉我它的终点站是东京。”

“当然不是，你认识东京的日文字和英文，屏幕上写的什么？”呢子大衣说：“符拉迪沃斯托克，小城市，你这种地球文盲肯定不认识，所以我说它在非洲西海岸，你立即就信了。”

卷檐帽被自己的同伴惊呆了，他猛地扑到舷窗边，用力地将自己的脸黏在玻璃上——他努力地透过云雾游走的缝隙看见脚下的海岸与白沙滩。

再愚钝的人也能知道这是哪里：卓绝的视力让卷檐帽看清了路上行人的肤色，当然，如果他能花心思看看

座椅边摆放的服务手册，就能轻易得到答案。

“你是不是有病？！”这回轮到卷檐帽重复：“告诉我TPC的总部离我们多远？他们多久以后能发现我们？那个迪迦的人间体和守陵人什么时候闻着味儿来把我们掐死？啊？！”

“你应该对自己有点信心，为什么不是你把他们掐死？”

“屁！我们是刚从他们头顶飞过还是已经过了他们头顶？”

“他们没心思管头顶的事，而且他们一个在南美的岛上伤心欲绝，一个在医务局的病房或者什么研究中心的隔离室里度日如年。”

“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恶心的词汇？”

“嗯？你听得懂这些词？”呢子大衣笑道：“总之，现在只要不是傻乎乎地巨大化当街显形，整个TPC都没人有心思找我们，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南乔治岛，我们正好能回来。”

卷檐帽头皮发麻，他把遮光板“唰”地关闭，舱室内再度变得昏暗。

“他们的基地就在附近，你知道他们在研制什么，”卷檐帽压低声音：“足够让哥布纽们视为威胁的科技，作为武器运转也只是一点简单的应用而已！”

“你现在大声喊出来也没关系，头等舱的隔音是一架专机必备的素养。”呢子大衣说。

“原来你知道这是专机！我的专机！你让我的专机放着逍遥自在的地方不去非得跑到敌人的大本营来！”卷檐帽骂。

“准确地说是你无数个‘子女’或者‘兄弟姐妹’的专机，不要随便把别人的东西说成是自己的，这叫非法侵占，”呢子大衣仔细端详卷檐帽的脸，直到对方从毛骨悚然变成一脸恶心，方才开口道：“我还是看不惯你这具身体，为什么不用神村棹的呢？他那么虔诚，愿意为基里艾洛德神奉献一切，你提出要他献出肉身，他一定会答应——超古代基因富集的身体，我想想……这叫金色传说！”

呢子大衣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幽默些，但卷檐帽的表情越来越冷，最后，他回道：“我对一天要念叨十遍八遍‘绫’的人类身体不感兴趣，我已经没有了带孩子的兴致，你少跟我提姓神村的人。”

“神村是你亲自敲定的姓氏，”呢子大衣说：“我是‘父亲’，赐予他们理想的肉体，你也是‘父亲’，赐予他们作为人类生存的意义。”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一手养大的‘绫’终于成长为可以被称呼姓名的敌人了，她总算有勇气脱离好哥哥为她打造的亲情之家，和那些被TPC遗弃的研究员混在一起，闲时当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舞女赚大笔钞票，忙时化身蜥蜴满世界追杀宇宙人。”

呢子大衣仍在笑，他的语气愈发轻柔，像在安慰遭逢厄运的朋友：“符拉迪沃斯托克，离你们的‘家乡’很近，你要在那里策划和参与最后的行动，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孩子长大了总会有叛逆期，就像我的‘帕拉蒂娅’，你的‘绫’。”

“你说这么多无非是要我下定决心杀了她。”卷檐帽的睡意已经不翼而飞，他现在十分想伸出手来，把对面那家伙的脖子紧紧攥在双掌中间，再像捏解压球一样狠狠地合拢。

“怎么会？”呢子大衣摆手否认：“我的意思是要给孩子们多一些耐心，你不妨看看她们行动，像一名真正的老人一样，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养花、遛狗、钓鱼，退休金和养老保险管够。”

“既然到了那里怎么可能闲下来当退休老人，你又想骗我。”卷檐帽咬着后槽牙。

呢子大衣摇头：“我这回说的是真话，TPC接下来会很忙很忙……哪怕在出个木珍星人当街玩追杀游戏这种事他们也不一定有人手和精力去管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海啸

十二号“帕拉蒂娅”的担忧成真了。

她的“父亲”确实怀着别样的心思将她放到了对外宣传的岗位上。

不仅TPC能发现她，无数有意无意的镜头也能找到她——现在电视上正播放着她蹩脚的演讲，底下是蓝底滚动白字：失踪的宣讲人，或被某组织囚禁。

这电视台真智障，十二号想，她切换到另一个频道。

这个频道的画面清爽得多，镜头展现的是辽阔的海洋，十二号感到舒服了些，她满意地往后靠了靠，猜测这也许是个关于海洋生物的特别节目。

【但这样美丽的海洋也包容着无数罪恶。】画外音说。

十二号的表情垮下来，像吃了苍蝇。

【南极被认为是远离尘世的乐园，极地动物的天堂，但自血腥的捕鲸湾之后，人类再一次将厄运带去了那里……】

十二号果断退出直播画面，回到菜单，她决定看回放了，在这种闲暇时光就应该看些婆婆妈妈的肥皂剧。

……

“这些电视台怎么不放电视剧改行做时评了？

！”

TPC信息部，舆情监控中心。

得到预警的他们第一时间改变了关注方向，果然发现了要命的东西。

“节目上线有备案吗？内容有审查吗？”当中站着的人骂：“访谈节目煽情的本事用在南乔治岛上真有他们的，我都差点看哭了！”

“组长，新闻自由，”坐他左手边的人前倾着身子，小声道：“而且他们也没明着说什么。”

“字幕写被‘某组织囚禁’，然后‘啪’播放我们基地升起来的画面这叫没明着说什么？”监控中心一整面墙被方格屏幕占据，各自播放着不同电视台、网络平台甚至抓取的一些直播画面，组长的手指从左边划到右下角，虚空中连连点下，像暴怒的班主任在算人头。

他的手指停在其中一块屏幕上。他的心情似乎恢复了些，高昂的语气再度变得平静：“来，看看这家电视台在放的什么——放大画面，快。”

左侧的操作员并未感觉到平静，只觉得自己像坐在台风眼里，等台风继续走，暴虐的风迟早要把他卷上天。

他心里忐忑，手中不停，画面放大后，声音也占据了所有人的耳朵。

“我的约书亚——他一定就在那座岛上！他在地狱里煎熬，我们日夜思念着他，没人知道他在哪，直到真相大白于天下！”

中年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悔不当初，反复说自己不该答应他出海云云。男女两名主持人坐在她身边，女主持人侧身拭泪，钢琴背景乐正好上升到最感人的部分，男主持人在音乐和幽咽声中叹：“此时此刻，我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我有父母、老婆和孩子，如果他们失踪得不明不白，最后牵涉进宇宙人的人体试验里，想必我现在的形象只会更加歇斯底里，我的心里有很多疑问，我相信这些是大家的疑问。”

“为什么地球上会有这样的一处宇宙人建立的监狱？”

“为什么平民大量失踪后当地TPC毫无察觉？”

“为什么《特殊生命体管理条例（试行）》颁布后我们没有收到任何一位宇宙人的友好信号？”

“为什么在战争年代结束后的今天，仍有平民遭逢厄运？”

“为什么我们全球人类联合起来后，依然要借助不明的外来力量？”

“为什么地球成了宇宙人和怪兽的游乐场？”

“和平是否真的能换来和平？”

在TPC信息部舆情监测中心所有人的见证下，主持人一连发出七道质问，合起来就是“七问TPC”。主持人意犹未尽，他深情道：“无尽的远方，无数人的命运，都与我有关，更与你有关。”

组长没看完节目，他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奔出门往部长办公室去了，他相信部长此时也像油锅里的蚂蚁——该死的，他们早就热好了锅，已经在下油了！

他身边的操作员说得很对，“新闻自由”，TPC本就打着和平组织的旗帜，哪能干些“专制”的事情？何况电视台播些什么也只和当地政府有关系，除非涉及总监讲话之类，否则都不需要经过TPC的审查。

因此舆情监测中心的工作其实一直很被动，全赖成员国大力支持才能混混日子。如今终于到了爆雷的时候，不，这不是一颗雷……它应该是一场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