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435节

在这样的浓雾里只有足够近才能被看见。

“十六号出现，”十三号说：“十二……帕拉蒂娅和佐藤拓真在他手上，判断存活。”

影子从一小片黑色开始，迅速扩大。

沉重的脚步声像巨兽在领地盘桓，每一步都令身下的浅滩震颤，低沉的声音伴随哗啦

啦的水声传入耳朵：

“找到你了。”巨兽说。

獠牙会吓到自己人，但对敌人不用吝啬。苍介咧起嘴角，他知道蜥蜴脑袋像人一样笑起来一定会很狰狞。

“告诉他，基里艾洛德神宽容迷途知返的孩子。”父亲低语道。

十三号原话复述，坐在海水里还没对方脚踝高，她昂头时依然是汇报公事的语气，远不复初见帕拉蒂娅时的敌意。

她的话在苍介听来荒唐可笑。

她停顿片刻，在对方闷雷似的笑声中补充道：“十二号也是，神能带她回来。”

“基里艾洛德人算哪门子的神？我要感谢你们的宽容，没有塞一大堆记忆给我，让我忘记自己是谁吗？”苍介克制自己不捏紧爪子——里面还扒着两个人。

“神给予你自保的力量，你还能保护别人，”十三号继续复述“父亲”的低语：“你认为我们是如何注意到你的呢？航空队前队长……”

“闭嘴！”苍介怒道。

“你愿意听下去，否则你现在就该动手，”数百公里之外，“父亲”微低着头，在旁人看像精神病人在喃喃自语：“你在乎前队长和你的前辈们，强烈的愿望，还有……在那几个月里多次违反规定试图离开TPC总部基地的行为，让我们注意到了你。TPC的监察官认为你想逃跑，但我们却知道，你只是想去所谓的‘南原参谋发现你的郊外’，盼望着遇到救下你的人，幻想你的队长和前辈们也能回来。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不错的消息……关于他们的消息。”

“他……们？”基里艾洛德人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现在告诉他，一定又要搞什么阴谋！苍介暗暗告诫自己，但还是禁不住问道：“你说……他们？”

“胜利队那时还被叫做G机关，航空队的第一代飞行员都是飞燕号试验机的备选，娜迦人也热衷于探寻超古代的隐秘，他们忌惮又觊觎着巨人的力量，所以……你看到白光了对吗？它的尽头是娜迦人的飞船，你的前辈们并没有当场死亡，那时救下你的人，如果你还有些许记忆，是守陵人，也就是你的现任队长。”

“这女人一定是要骗我去找娜迦人的麻烦，他们好搞别的动作！”苍介心底冷笑。他早就猜到是队长救了他，也知道那起“事故”是宇宙人干的，难道他们还把自己当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骗人就要讲虚虚实实，里面肯定有真话有假话。苍介不介意听一耳朵真真假假的东西，事实上，在听闻老队长消息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地一声，像被敲钟人撞响的钟。

“后来呢？”苍介催促道。

“后来他们死了，两个作为实验体，一个……你的前队长，肉体还活着，如果我们的情报没有出错，那么他的身体正被娜迦人的高层用作新的精神载体——再强大的个体也会面对凋零。”

刚燃起点希望，又被推入谷底大约就是这种感受了。

虽然苍介不愿信基里艾洛德人半个字，可他必须承认，眼前这位快死的女人确实让他的愤怒像秋草上的烈火，他迫切地想做点什么。

“娜迦人现在就在……”基里艾洛德人趁热打铁的意图在临近成功时暴露无遗，就在她要说出地点的时候，风啸忽然迫近面前。

十三号本来就要死了，她难以动弹，只能看见一只巨大的爪子越来越近。紧接着，她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几个月前无法抵抗的敌人，基里艾洛德人的爪牙，一个死在海底，一个在自己脚下——苍介觉得有些恍惚。

这个女人死前说的话有一句是正确的：“神给予你自保的力量，你还能保护别人。”

苍介现在还想加一句：还能向敌人复仇。

他当够了基里艾洛德人的小白鼠，天知道基里艾洛德人给的地址上驻扎着娜迦人还是别的什么宇宙人？

他要自己去找到娜迦人，找到所有曾在地球上犯下罪责的宇宙人，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对付基里艾洛德人。

这么多异生兽，如果有同类感应雷达这玩意儿，苍介的雷达一定已经响到爆炸了。基里艾洛德人趁着TPC对付机械文明的时候把异生兽放出来，也许就是打着黄雀在后的主意。

对，他们早就将TPC看作眼中钉，人类组织起来了，他基里艾洛德神还怎么传教？

没准机械文明的活动也和他们脱不开干系！用异生兽把队长调离，再驱使机械文明满脑子程序的机器人冲击TPC总部，也许娜迦人也被撺掇过。等基地被毁，人类精锐力量毁于一旦，所有人都沉浸在哀伤和恐惧中的时候，不就正好让他们那个“神”来安抚人心嘛！

难怪他们偷偷摸摸搞满地球的传教基地，虽然披着入乡随俗到离谱的外皮，可拜的无一不是“来自星辰的唯一神”，一定是这样！

苍介越想越清明。太平洋深处的两道强大的气息

似乎在呼唤他，一道熟悉，一道陌生。

相叶队长八成陷入了麻烦，他可不觉得陌生的异生兽正在和队长坐下喝茶，可这里有他藤泽苍介不是吗！队长和异生兽的头头干架，他就负责把其他试图凑热闹的喽啰就地淹死在太平洋里！

“苍介，苍介？”也许是他想得太久了，掌心传来呼唤声，苍介低头，只见佐藤队长和帕拉蒂娅正担忧地望着自己。

佐藤紧紧盯着他黄铜色的蜥蜴眼睛：“那年航空队的失踪案件我们也有调查，锁定的关联宇宙人名册中确实有娜迦人，不过现在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先解决异生兽。”苍介说。

诶？本以为要当心理医生的佐藤呆了呆。

苍介咧咧嘴，不得不说这颗脑袋使用咧嘴确实能让小孩子做大半年噩梦：“我想通了，我现在很高兴。”

“高兴？”

“虽然我变得和怪兽似的，但我不用再只是看着了，还记得哥尔赞出现的时候吗？我真的很想、很想加入作战，可我只能缩在视距之外，听耳机里其他人讨论胜利队和巨人。”苍介边说，脚下忽而用力，膜翼不熟练地拖着身体上下扑腾，不一会儿便掌握了平衡，他的沉闷的笑声传进佐藤和帕拉蒂娅的耳朵，像老虎试图和猫做朋友，开口时，“喵”变成了“吼”。

但苍介不在意，佐藤和帕拉蒂娅也能听出来这打雷似的轰轰的玩意儿是在笑。

水汽被膜翼卷起的风吹散，苍介低头看逐渐远离的海岸线，云底离头顶很近很近，像伸手就能触摸到它的柔软。

他仿佛回到了刚进入航空队，第一次坐进机舱的时候。当时他幻想，战机腾空而起，银鹰刺破雨云，一定帅得够吹一辈子。

后来他才知道，起飞时猛地拉升要么把自己拉飞升要么被后勤揍飞升，战斗机没事也不能冲雨云，除非他觉得活得有点腻味，并且想拖着无辜可爱刚出工厂还是宝宝的座驾陪葬。

所以这副画面始终停留在艺术幻想层面，偶尔出现在年轻人纷乱的梦里。

但现在不同了！

不能起飞猛抬升？老子蹬腿旱地拔葱！

不能闷头冲雨云？现在是雨云躲着我！

看到这身鳞片了吗？拔一片能让生命研究所的教授亲自给我开酸奶盖儿！

虽然牺牲了颜值，但开高达和我就是高达好像没什么区别，根本不能拒绝啊！

只要绫她不嫌弃……他可以练习用爪子绣花！

苍介低头对爪心扒着的人嚷道：“我看到我们的水面舰艇了，马上放你们下去，我打完异生兽就去找队长！”他迫不及待想和队长并肩作战了！

黑色的影子越飞越高，很快变成了一个黑点。

海岸边，十三号的瞳孔彻底变得浑浊，来自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讯号被切断，一声嗤笑消散在电波之中。

……

藤泽苍介放飞的思绪没有猜错。

他的队长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

除了无数双隐秘的眼睛之外，TPC的观测船缩在远处，同样注视着太平洋深处的战场。

观测员盯着屏幕，根本不敢眨眼，他的嘴大大地张开，明的暗的画面流水般映入他的双眼。

屏幕上有很多异生兽。前所未有的数量，伴随着之前各处TPC分部的警报提醒，它们蜂拥而至，像是一群蚊子锁定了胆敢光腿赤膊的好汉。

可它们很快“唰”地消失，强光扫过原地蒸发，或者被打碎了什么部位掉出画面外，接着，马上有新的异生兽补进来。

苍蓝色的粒子如同暴风雪扑向屏幕。

金瞳黑鳞的大怪兽偶尔扫过，苍蓝色的粒子追逐跟随着他，像士兵追随他们的主将。

“你玩过水果忍者吗？”一名观测员实在找不到好的形容词：“它们一下就没了，而我们的分部只能看着它们扬长而去。”

“另一个也在这么干，”他的同僚说：“真高兴他们看上去是敌对关系，现在是两条贪吃蛇，一边扫荡，一边揪准机会拦腰啃对方一口。”

“啃完会合成一条更大的蛇吗？”

“不知道，不合成也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同僚想了想：“我们应该再离远些，有些怪兽掉进了海里，这两只大怪兽看上去没心思管掉下去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