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403节

“不需要在意外表。”相叶悠说。

“我在意啊！”蜥蜴脸哭丧：“我还想见我女朋友！你知道吗？我遇到个‘同类’，我真心夸她像绫，然后她以为我在骂她！她可能觉得蜥蜴的女朋友一定是蜥蜴！”

“……”

翅翼刮起的风呜呜地吹，尖塔越来越近，相叶悠沉默一会儿，道：“那你得变得更强才行。”到时候试试变身器有没有用。

“啊？变强？超级大蜥蜴吗？”苍介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你相信自己是人，就不会变成‘超级大蜥蜴’。”

“听起来像精神胜利法，”苍介犹疑，继而恍然：“啊，队长您是在安慰我对吗？‘只要相信自己就绝对不会失败’之类的，那种成功学鸡汤。”

“不……”

“没事，队长您用心良苦，我懂的，我会好好约束自己，不给大家添麻烦，”苍介越说越委屈，相叶悠感觉自己拖着的家伙都变沉了：“您说得对，我要变得更强，心态上要更强大才行……至少要接受现实。”

“不是，我的意思是……”

“您去和雷尔夫、去和阳太他们说吧！”蜥蜴脸看上去要哭出来了：“苍介被宇宙人上了药，变成了超级大蜥蜴，一口一个雷尔夫，危险又可怕，我会自觉接受‘治疗’，哪怕是、哪怕是提供研究，我也……”

“意思是特训。”

“我也接受……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巢穴（4K）

特训？特训能让蜥蜴变成人吗？

苍介百思不得其解，而尖塔已经越来越近了。

这地方苍介从未来过，只有帕拉蒂娅和阿姆伊时不时往塔里跑，去听他们口中所谓“父亲”的训话。苍介总觉得塔里怕是住着个孤儿院院长，头发花白、一脸慈祥的老爷爷那种。

帕拉蒂娅听完“父亲”训话出来后总是脸色不好，即使是苍介也能看出来她在努力克制自己暴躁的情绪，故而他总问帕拉蒂娅想不想钓鱼。

众所周知，钓鱼修心养性，并且在魔境的河里，即使拿臭袜子当饵也不会空军——那帮满口獠牙的变异鱼什么都敢啃，他们要在鱼钩被咬碎前将鱼拽上来。

帕拉蒂娅会在一边和他聊天的过程中慢慢恢复心情……欺负鱼怪真的很爽。

而苍介也得知了不少关于塔内的消息。

“这里面住着很多基里艾洛德神的信徒，帕拉蒂娅告诉我，有些生活困苦、无家可归的人，在成为信徒后被收容到这里，做一些清扫之类的杂活，”他叙道：“队长，如果遇到他们……他们是无辜的，基里艾洛德人是为了收集信仰，假借慈善的名义骗人，他们也许根本不知道自己信的是宇宙人的神。”

“苍介，你说的‘帕拉蒂娅’，是老人还是女孩，她多少岁了？”相叶悠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苍介将下巴磨得挲挲响：“多少岁不知道，看上去还很年轻……是克隆人，我说的是十二号，还有个‘帕拉蒂娅’，是十三号。”

他听见头顶的人重重地呼气，紧接着，空气里一声厉啸，倏忽而逝。

摩挲下巴的动作骤然停了，苍介努力托住下巴不让它掉下来。

尖塔倒了。

准确地说，它被削去了顶层的空间，留下半截炮筒似的楼。切口是斜着的

，于是被削去的顶层便沿着切口倾落。

可它甚至来不及坠入林中，第一块碎砖“噌”地擦亮了缕银色的火焰，楼体滑落得越来越多，火势也猛烈升腾，连锁反应一样迅速生长。

苍介自空中俯瞰，那团银色的火扑面而来，是队长正在带着他降落。

队长敢带着他就这么扑上去，当然不会把他烧死，所以苍介并不慌乱。他们穿过火墙，彩色玻璃在高温中软化为液滴，两人卷动的气流将液滴拉得细长，飘向黑色的炭林。

“她告诉你这里面住着信徒？”相叶悠立在断墙上，拽着苍介站稳。足以遮蔽月光的火球在他们背后熊熊燃烧，熔融为浆的墙体丝丝缕缕地坠落，化为一场灼红的细雨。

苍介伸出脑袋向下望，正对着他们的是旋转的楼梯，他沿着楼梯努力往里面瞧，直到看得头晕目眩。好一会儿，他犹疑道：“可能被、被转移走了，对了！‘父亲’下令让我和帕拉蒂娅撤离基地来着，我们因为外面有封锁，所以决定暂时留在这等封锁松懈了再走。”

“仔细听，”相叶悠说：“是哭声。”

苍介微微一愣，他确实听见过哭声，但是在梦里——住在魔境里的时候，他因为身体异变时产生的剧烈疼痛而难以入眠，过段时间能睡下了，梦里也总听见若有似无的哭声。

那哭声真真折磨人，像伽椰子使唤俊雄吊嗓子，仅次于雷尔夫又见到前女友和她孩子在游乐园后，跑宿舍打滚号丧，哭着怀念所谓“跨越大洋也爱着你”的从前。

苍介怀疑他只是想借心痛的理由光明正大地翘掉训练，因为他当天晚上撸串的时候真的很能抢肉吃，并且其他人也不会让他付钱！

苍介的思绪越来越飘，他好像真的听见哭声了，细密的幽咽从墙壁、从窗户，从砖瓦的每一处缝隙里渗出来，沿着旋转楼梯上升，毛刺似地扎进他的耳朵。

他好像听见黏糊糊的、蠕动的声音，好像底下藏着一座毒蛇窝，苍介心里发毛，下意识看向队长。可队长也沉着脸，显然，他刚才不是幻听。

“他们大费周章，吸引TPC派重兵合围，不可能只和迪迦打了一场就走，狮子鼻树海的‘妖精森林’传说不是短期内冒出来的，他们经营已久……这样的基地怎么会被轻易放弃？”

“咕嘟”，苍介咽了咽口水。这种令人头疼的弯弯绕他向来听了就犯困，但这次与他有关，回想起自己无知无觉地在魔境里居住的时日，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相叶悠一跃而下，苍介心里犯怵，却跟着跳了下去，落地声在狭窄的墙体间回荡，折射向幽暗的塔楼深处。

此地人去楼空，两人沿着旋转楼梯往里走。

“跟紧我，”相叶悠一把拉住苍介的手腕，让两米高的大个儿不再紧张：“等会儿看到任何东西都不准跑。”

“真男人绝不逃跑，”苍介先是赌咒发誓，接着又压低声音，在过于安静的环境下仍嫌大了点：“不是闹鬼吧？”

“你吸铁石神仙会救你。”

“队长你能不能把这些东西忘掉。”

“我记性好。”

“偶尔老年痴呆一下也没关系的。”苍介满嘴跑火车，有人在紧张的情绪下一言不发，有人的表现则是话多得不正常，而且基本不过脑，苍介就是后者。话说出来他先自己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一万个巴掌，暗道要完蛋。

但相叶悠没有回头瞪他，空气里一阵沉默，安静得能听见苍介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越往下走越黑，呼吸声渐渐被幽咽的哭泣代替，苍介再没心思瞎说话了，密密麻麻的蠕动声直扑入耳，像一群九幽的鬼在唱诵挽歌。

“你说得对，有时候记性好不是什么好事。”相叶悠引着苍介来到一处大门前站定，火焰烧融门锁，黑沉沉的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门内会有什么？苍介想一定是一群黏糊糊的蛇，中间飘着些白衣鬼，一个负责哭一个负责吐信子吓唬人。

可入目一片空旷，苍介憋在喉咙里的“呔，恶灵退散”又咽了回去。眼前什么都没有，但声音还在！

“希尔巴贡的能力，被他们解析透彻了。”相叶悠说。他抬起手，一拳砸出，虚空里竟浮现玻璃开裂似的纹路。

细微的风从裂隙中吹来，伴随而至的还有庞大的声浪！

声浪穿过幽暗的走廊，在旋转楼梯里翻腾而上，它们毫无章法，谁也听不懂、谁也不愿听，高分贝的噪音如同出鞘的利剑，苍介感觉自己的鼓膜快被捅穿了！

而队长一手扒开刚砸出的豁口，一手仍拽着他，好像根本无动无衷。

他确实可以无动于衷。

踢开最后一点儿绊脚的屏障，跨入仓室的那一刻，声浪骤歇。苍介微微仰头，四面八方，递来无数道浑浊的目光。

这些目光的主人个个奇形怪状，像怪兽，又像好几种动物的

合成品，都直勾勾地盯着来人。任谁浑身上下被无数双眼睛盯着都会难受，苍介下意识想退出去，被相叶悠拉住，只得钉在原地。

蠕动的声音也是他们发出来的，鼓囊囊的增殖肉块挤在一起，互相推搡，于是细密的声响像春雨敲打树叶。

“外层的魔境是为了保护这里，如果TPC下令开火，犁平了外围的设施，却恰好将这里暴露出来……尖塔一定会遭受最猛烈的打击，这层屏障扛不住的，如此一来，他们真正豢养的‘怪物’就可以出去了。”

相叶悠转动脑袋四下环顾，无数双眼睛也跟着他转动。苍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那些眼睛里竟传递出孺慕的神色，仿佛一群小鹿盯着它们的长辈，目不转睛。

“出去我觉得也没什么用，”苍介小心道：“它们看上去……很弱，我觉得我一爪子能刨死一群。”

“当然弱，他们只是半个异生兽，”相叶悠松开手，向前走去：“不需要活体，只要异生兽因子散布出去，以这里存储的数量，过个一两周，TPC的工作重心就要从‘应付宇宙人和怪兽’变成搜捕异生兽了吧。”

母体靠近，在他面前的“异生兽”发出欣喜的呜咽，努力挪动自己想凑上来，他左右挤挤，探出四只胳膊——没有手掌，是更接近鱼鳍的东西。

这玩意儿看了会做一辈子噩梦！苍介顾不得害怕，他跟上去想拦住自己的队长。

“加佐特的手，”相叶悠让苍介稍安勿躁，而后蹲下身，视线与那只“异生兽”平齐：“他们把加佐特的手移植给你，然后……啊，这是嘎地的角。”

苍介终于明白过来，严格来说，这里应该是“垃圾桶”，丢弃实验失败的东西的地方。基里艾洛德人无法借助劣化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异生兽因子还原出其母体，便转而寻求与怪兽融合的路子——异生兽也好，普通怪兽也好，归根到底，基里艾洛德人只是需要方便收集信仰的工具。

而这些失败产物也有废物利用的意义：基里艾洛德人活用其能感染正常生物的特性，将这些失败产物作为散布异生兽因子的媒介，就像一颗颗“脏弹”，储存在此地，只等急切于剿灭危险宇宙人据点的TPC亲手将它打开。

“传播教义的最好土壤，是混乱。”相叶悠伸出手，那只被移植了加佐特胳膊的“异生兽”主动伸长了脖子，将自己的脸紧贴着他的手掌，发出哼哼的呼噜声。

若是小猫小狗，一定是很可爱的，但异形做出这样的动作只让人毛骨悚然。

相叶悠愣了愣，一股荒唐感涌上心头。

这里与其说是“垃圾桶”，不如说是一处人造的小型原初之巢。其中诞生的异生兽自然向往着它们的母体，故而这群“异生兽”，即使是掺和了其它怪兽的合成品也发自内心地拥护着他。相叶悠相信，哪怕是自己要拧断他们的脖子，这些“异生兽”也会欣然伸出脑袋来乖乖等着。

也许在冥冥之中，相似的东西总会无限趋同——即使他如何摆脱黑暗路西法的影响，命运却总从角落里翻出点儿打着标签的东西来，让他再度想起这身力量最初的起源。

所以说有时候记忆力好不是什么好事。

“哎。”

这是苍介今天第三次听见队长叹气，少有的记录。在他的印象里，队长遇到队员犯错之类的糟心事只会飙血压，要么当场罚抄，要么暂且记下，被记的人一连好多天都得小心着皮。

“苍介，”相叶悠站起身，忽然问：“那个‘帕拉蒂娅’真的告诉你，无家可归的人被收容，做些清扫一类的杂活？”

“原话复述的，”苍介搓搓脑袋：“虽然她因为基里艾洛德人的关系骗我‘治疗’，但这种事情上没必要也骗我吧，他们老有钱了，还能欠工钱不成。”

相叶悠回过头：“你见过给‘试验品’工钱的吗？”

“啊？”

“这里满地都是异生兽因子，除了身具抗体的人，街上随便找到的普通人怎么可能在这里活下来……只要三天时间，或者更短，身体就会从皮肤开始出现变异，最后成为谁也认不出来的怪物。”

如果说异生兽因子总算能理解，抗体这个词又将苍介说迷糊了——难道异生兽因子真就是种“病毒”，自己这身变异能打针疫苗解决的不成？

不，好像真有具备抗体的人！

“帕拉蒂娅是不是就有抗体？”苍介想起那群克隆人，他们个顶个地正常，帕拉蒂娅若愿意换掉黑袍子，八成会被人当成学生：“还有阿姆伊，他们在魔境里生活，完全不受影响！”

“阿姆伊？”相叶悠将这个名字记下，回道：“具体什么缘由还不清楚，但如果‘帕拉蒂娅’真的是完整的克隆体，那么应该也具备原主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