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404节

“能力？她……克隆的原主是宇宙人？”

“不，是超古代

人类，她的父亲曾经是一名奥特战士的人间体，所以自小受到那名奥特战士的照顾，她可以成为很强的人间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苍介似懂非懂，人间体、奥特战士的名词在他听来和流体力学差不多，都是玄学。

解决思路打结的办法是不去理它，苍介指指争先恐后想扑上来拥抱母体的异形们：“这些异、异生兽该怎么办？”

“还没明白吗？苍介，”相叶悠第四次叹气，道：“他们不是异生兽，是人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复原的道路（5k）

超古代文明。学界至今未能给出确切、合理的解释的文明。

按正常的进化体系，现代智人诞生，然后才慢慢发展出各色璀璨的文明，三千万年前是第三纪，恐龙灭绝，哺乳动物登上舞台的时代，那时候猿类都还没个影，更遑论人类了。

可TPC的科学家们从世界各地发掘出了不少超古代人类的痕迹，更不用说已经探明的，沉没在南太平洋的露露耶。那些精雕细琢的建筑，明显成体系的文字，都昭示着“超古代文明”的存在。

他们是从哪来的？

一个能发明时光机器，在三千万年后准确传达信息的文明，是如何消失的？

巨人、怪兽、宇宙人，第三纪的地球到底是一场“动物世界”的纪录片，还是各路神鬼妖魔粉墨登场的神话剧？

苍介平日上网时看过不少关于超古代文明的揣测，多是些类似百慕大三角的传说，但今天，在狮子鼻树海的魔境，他真实地触摸到了超古代世界的一角。

“他们原本是、是人？”相叶悠的话像兜头一盆冷水，苍介愕然半晌，有很多话想说但一句都说不出来。

“这就是异生兽因子，把正常的人变成怪物，总有人要为野心付出代价，但不该是这些人，”相叶悠拨开伸向自己的奇形怪状的胳膊，对苍介道：“异生兽通过捕食其它生物而不断变强，尤其是吞噬同类，力量能获得短暂的飞跃……直至无限接近于母体。”

“像贪吃蛇那样从小小蛇变成超级大蟒蛇吗？”苍介勉强笑道：“同类相食听起来很变态。”

“嗯，确实很恶心，”相叶悠的眼神很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叫苍介恨不得马上逃出去，他说：“之前和你作战，被另一名巨人救走的感染者，你是怎么和她打起来的？”

苍介必须承认自己当时被冲昏了头脑，一方面听闻对方是娜迦人的爪牙，一方面则确确实实被诱惑了——他相信对方也无比渴望吞下他的血和肉，像饿极了的猛兽，同类与否完全不重要，即使是亲子也能毫不犹豫咬断对方的喉咙。

异生兽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东西。有的感染者出于情感的牵绊，主动去寻找自己的亲人，结果见面往往会变成凶杀现场。

苍介的沉默让相叶悠得到了答案：“等回去TPC，你要单独待一段时间。”

“可是队长我还想……”苍介紧张地望着他：“我真的想回航空队。”

“确实，我现在这个样子说回去实在强人所难，但是您知道的，老队长他们出事之后，我发誓一定要留在队里，成为优秀的飞行员给他们看！我、我现在不那么糟的对吧？您看这里这么多‘同类’，我完全没有进食的想法，也许之前遇到那名感染者时我只是太生气了。”

他凑上前，急切道：“队长会帮我的对吗？您是怎么做到恢复人形的？”

……

“完全恢复还需要四天。”

前往熊本市的轿车内，调月绚纱将自己横塞在后座里，布满鳞甲的腿爪抵着窗户，爪尖敲击玻璃，发出哒哒的错落声响。

“你收着点别把玻璃刮坏了。”丹后雄二担任后勤兼司机以及体征观察员，他看了眼后视镜，被调月绚纱回以愤怒的眼神。

“等回去到试验台上你可以看个够！”她一手猛拍前座靠椅，将昏昏欲睡的正木敬吾吵得脑仁发涨：“你们不是在抄娜迦人的基因抑制剂吗？抄得怎么样了？我受够了每次出任务之后都要问那俩恐龙人拿药！”

丹后雄二咳了声，他又下意识看看后视镜，调月绚纱正隔着镜子瞪他。

“因为守陵人活跃的关系，恐龙人也很久没联系娜迦人了，基因抑制剂存量不太够，”丹后雄二斟酌着用词：“我们的开发还需要一些……工作，刚才给你的是最后一管。”

“你的意思是我下次再使用这股力量，就再也没有药物能帮我恢复了，我得顶着蜥蜴人似的外形生活？！”

正木敬吾从仰靠着座椅变成侧头倚在窗上，巨人姿态比他想象得消耗更大，所以现在说起话来小声得近乎呓语：“正好，你可以少用舞女的身份招摇撞骗。”

“那不是招摇撞骗是赚经费！”

“有我的公司，不差你那点。”

“开源节流，开源你懂不懂！”调月

绚纱恨不得当场把不心疼钱的家伙塞进车窗弄出去：“你、丹后，还有真田，都是吞金兽！整天整天‘我有新想法要验证一下’，然后组织‘哗哗’地往里面烧钱！真是的，就该让头儿管管你们，烧TPC的资金没见你们这么大方！”

“TPC的资金要审批啊，”丹后雄二很有经验：“申请项目和答辩似的，还是来了这里好，对我们的研究非常支持，从不过多干涉。”

“如果有一天新人类计划破产了，那一定是因为资金链被你们烧断了。”调月绚纱想撕点东西，例如车皮和俩人形吞金兽，但为滴血的钱包着想，她老老实实收敛了爪子，等待药剂慢慢生效，酥酥麻麻如蚂蚁啃食的感觉从每根血管里涌向全身各处。

车厢内陷入沉默，树影和灯影从前盖、挡风玻璃一直走到后盖。调月绚纱望着车顶，眼神空荡荡的，如果是组织的头儿在场，他一定知道，她这是又在想家了。

想百年前的黑白照里的老屋，想念当时没什么文化但比谁都照顾自己的母亲和哥哥，现在她又多了一个家可以想——TPC的飞燕号发动机研发小组，还有航空队的那个傻子。

能接受残疾人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调月绚纱想，那真是个热心肠的傻子，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蜥蜴人？可能会被当场吓坏，钻到雷尔夫或者相叶队长后面拜晴天娃娃神仙吧？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都以为已经睡着的正木敬吾忽然又出声了：“生命形式的转化，从人类到巨人已经取得了成功，下一步……可以试试怪兽的课题。”

“你选什么题不用向我汇报，告诉我要吃多少钱就行了。”调月绚纱回过神，懒洋洋地答道。

“从你开始怎么样？要征求当事人意见。”

调月绚纱不可置信地微抬脖子：“喂你打算拿自己同僚做实验？”

“你不想恢复吗？”正木敬吾说：“我只是有了新的思路，娜迦人制作药剂的材料无法找到替代品，那就不找，新人类计划，就是要探索新的道路——还是说你将自己摒弃在‘新人类’之外了？”

“这真不像你会说的话，‘改造人’什么时候入得您法眼？”调月绚纱半是嘲讽，她自然知道正木敬吾对自己所谓“不务正业的舞女”的评价，更知道对方其实根本不是惋惜她将时间花在价值不高的事情上，而是打从心眼里瞧不起介乎人类与怪兽之间的“改造人”。

“自甘堕落的人，不分种类，都不入我眼。”正木敬吾说这话时仍闭着眼睛，他在衣袋里摸索了片刻，将一支道具扔向后座，调月绚纱条件反射地接下，瞬间被其上滚烫的温度逼迫得撒了手。

“哐”，金属落地的声音，短棒似的道具咕噜噜滚进座椅下。

“你现在果然拿不住它了，这是好事，说明巨人的力量与导致你变异的基因有关联，”正木敬吾说：“不要误会，这项研究不是专门为了改造人。”

“关于这一点我从不误会。”调月绚纱揉着被烧疼的手心，没好气道。

丹后雄二在边上忐忑地听着，总觉得他们随时能打起来，上演一则巨人战怪兽的现场版。

但正木敬吾并不介意她语气不善：“狮子鼻树海的基地一定会被TPC连根拔起，但是没有情报表明，宇宙人只这一处研究基地，如果你说的‘激发变异的物质’确实存在于基地的空气中，那么即使TPC将这里摧毁，宇宙人也有无数种手段将这些危险的物质播撒到其他地方……不，也许他们已经在这么做了，这一点甚至能追溯到百年前，基里艾洛德人收容你的时候。”

“娜迦人确实在履行着‘宇宙之神’的准则，无偿帮助‘改造人’抑制身体变异，但他们显然也没掌握逆转乾坤的办法，所以，拯救改造人还得看人类自己，”正木敬吾说：“我们无法指引所有人踏上新人类的道路，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主动放弃一些人。”

“哈，真是伟大又慈悲啊，”调月绚纱干巴巴地回应：“要我对您顶礼膜拜吗？‘我们的神’？”

“你可以用更实际的办法支持我们。”丹后雄二读懂了正木敬吾难得解释这么多话的意图。

“你不是有自己的公司吗？”

“你说过的，这叫开源，”丹后雄二作为研究的参与者赶紧争取道：“等它开发出来，也许就是我们能光明正大地站出来的时候了。”

调月绚纱差点儿要笑出来：“这就一分钱难倒‘神仙汉’咯？”

……

调月绚纱等人商量新的研究，摇摇欲坠的魔境内，藤泽苍介正因队长所说的话而震撼得想挠墙。

“您刚才说，恢复的办法是、是扔掉自己的身体然后再造一个？啊？”这真的不是什么泥巴搓人的神话时代而是现代社会吗？扔掉身体再造一个，删号重建也要系统支持啊！难道队长要说人类有灵魂，重

二两，还有荒魂和魂什么的？

“这是我的方法，在与加坦杰厄的作战中，我被变成了石头，随着露露耶一起沉没，”相叶悠的话让苍介头皮发麻：“然后黑暗路西法和索鲁卡的力量暴动了，巨人们的光将加坦杰厄封印，我在那时获得了重生。”

相叶悠的叙述向来简短，再如何波澜壮阔的画面都能被他三言两语说得像下楼买冰棍，黑暗路西法蹬着共享单车过来问他菜市场怎么走。

苍介小心地上下打量，试图辨认出队长哪一块是石头变的，还是三千万年的老化石。

“黑暗路什么法是啥？索鲁达是谁？露露又是什么？”一脑袋问号的菜鸟仿佛刚学了二元一次方程就被拽进了高数课堂：“这和刚才讲‘同类相食’有什么关系？”

“关系是，不够强的话也许死了就是死了，不会有机会重塑身体，”相叶悠答：“你前面的问题说来话长……黑暗路西法，嗯，一个活太久的精神病。”名叫诺亚的医生正在试图把他丢进医院里接受治疗。

他努力用最易于理解的方式解释：“索鲁卡不是索鲁达，他是个……是个好人，奥特战士，至于露露耶，是一座超古代城市，遗迹在南太平洋的海底。”

苍介勉强记下，又问：“死了就是死了，是和他们一样吗？”苍介看向四面八方围过来的“异生兽”，被堆到天花板的异形围观实在叫人渗得慌，好在它们的动作乖得可怕，相叶悠拨开了一次伸过来的胳膊，便再没有乱挥的手凑近他们一米内。

“对每个个体而言，主动靠近母体等于接受被吞噬的命运……只有异生兽有这样的想法，作为人类，见到母体一定是欲除之而后快，”相叶悠说：“所以他们已经死了，各种意义上。”

再怎么蠢也该弄明白相叶悠的意思了，苍介环顾听话的“异生兽”们，堆砌成墙，几乎塞满整个空间的异形皮囊底下其实是一个个曾经活着的人。

“帕拉蒂娅”说被收容的是无家可归的人，苍介不敢全然相信她的话了——这些认不出的面孔，会是谁的女儿，又会是谁的父亲？

“为什么啊……我们做错了什么？老队长也好，这些人也好，我们哪里有惹过宇宙人吗？！”“异生兽”的乖巧在他现在看来分外刺眼，天底下没有比这更恶心的东西了！就算地球人无意间有哪里惹到了宇宙人，那关这些平民什么事？如果说弱小也是罪，那就冲着TPC来啊！

“宇宙人有很多种族，但就像多数人不会细分他们一样，有的宇宙人也不会细分‘哪些地球人惹过他们’，”相叶悠说：“而且，是否有仇和是否要伤害无关。”

“可这些人，他们……”苍介将爪子捏得咯咯响：“我要向宇宙人复仇，要变得强大，就要吞噬他们，对吗？”

相叶悠没有答话，只静静看着他，苍介激动地喘着粗气，大声道：“我不要！绝对不要！我才不是异生兽！大不了不出门，当蜥蜴人都好！就算这辈子都恢复不了，我也不要当吃人的怪物！”

苍介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异生兽”们好像被吓到了，你推我搡地退了半步距离，无数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来转去，从各个角度审视着突然吼起来的“同类”。

但相叶悠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苍介瞪着眼睛面目狰狞，相叶悠抬起手，苍介愣了片刻，躬身将脑袋凑过去，那只手便放在了头顶的骨角上。

“好啊，不当怪物。”

银色的火绕了个圈，熊熊燃烧起来，像鹅毛大雪，洁白的世界遮蔽一切。

“异生兽”们又发出刺耳的啼哭，那是未能回归母体的凄厉哀鸣。苍蓝的粒子在浩荡的声浪中翻覆飞舞，火舌扫过，粒子消失不见。异生兽不理解会有同类拒绝变强的养料，被灼烧分解的身体昭示着死亡的来临，于是哀鸣慢慢变成了诅咒，像发怒的大海，你乘着一叶小舟，无数怒浪狂涛将小舟抛起、拍落，风暴和雨水扑面而来，耳边回荡着十八层地狱之下的咆哮。

他们只能咆哮，薄薄的火焰坚定地将中间的两人与“异生兽”们隔绝，仿佛两个世界。

苍介低着脑袋，听自己的队长轻声说：“回去TPC，你要一个人待些时间，适应魔境外的环境，直到能克制自己。”

“嗯，又不是没饿过肚子。”

“也差不多吧，”相叶悠笑道：“遇到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一直在，坚持不住的时候，你就想……”

“想出去后你请我吃烤串？”苍介嘀咕：“先说好，我不吃烤鱼。”这会让他想起魔境里的鱼怪，叫人犯恶心。

“不是我请你，是航空队一起，庆祝你回来，”相叶悠说：“苍介不孤独，航空队的队友都能等着苍介。”

“……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