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401节

“难道我其实有个表兄弟？”他本就不太灵光的脑子彻底宕机。

“我我、你你你……”他发出颤抖的声音。

对方脸上的鳞片和青灰的颜色褪去，苍介觉得自己做了个真实的噩梦：妈的为什么在这深山老林满地变异动物的鬼地方能遇到一个和现在的自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妖怪，那妖怪还顶着队长的脸！

妖怪在他跟前站定，那眼神是什么？怜悯？同情？这玩意儿会出现在队长脸上吗？苍介想后退，而妖怪手疾眼快，已经抓住了他的兜帽边沿。

“走开！”嘶哑的声音喊。

塞缪尔觉得自己抓着了只炸了毛的猫。他理解对方的抗拒，感染异生兽因子并不是什么类似于“获得力量”的富有成就感的事情——他们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会慢慢被侵蚀掉意志，会因为对亲人朋友的下意识亲近反而害了他们。

被称呼为“巽”的时候，他曾潜进据说被袭击的住户家，感染者正巧在客厅，对他说：“晚上好”。（月费群694936135）

屋外毫无异常，里面却溅了满墙的血迹，显然被啃噬过的人整齐地摆在一起，都穿好了衣服，只是给他们侍弄的人手法不太好，衣服皱巴巴地，只算勉强套上。

“巽”平复自己的呼吸，枪口始终点着那名貌似平静的感染者的额心，柔和的橙色灯光洒在枪管上。

感染者没理会威胁着自己的枪口，只含糊道：“你来了就省事多啦。”“巽”看见他把自己仅剩的爪子撕咬下来，吐到一边，这样他两手空空，就再也无法伤人了。

感染后能留存理智是幸运的事，间歇性恢复理智则是最大的不幸。

“巽”曾经犹疑过为什么那么多优秀的伙伴，却只有自己能始终保持理智，以至于最后一个一个为他们送行。现在他不再犹疑，只庆幸感染了自己的异生兽因子的人，似乎继承了这一特性。

知道抗拒现在的自己，那么必然还保持着属于人类的心。

“别怕。”他把对方的兜帽褪下，细细瞧了一阵，期间对方总是想逃，但被摁在原地根本跑不掉。

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塞缪尔放下心，揉揉他一头乱发：“归队。”

“是！”刻进DNA里的条件反射。苍介愣了半秒，边挣扎边连声道：“不是不是不是！苍介已经死翘翘了死得很英勇我是他怪兽朋友我来传达遗言你不要搞错了，我不是苍介！”

“我没说你是苍介。”

“我……”苍介眨眨眼睛，皮球一样泄了气。

“换了个模样而已，就像过个几十年你要变成老头子一样，难道你不打算接受长了皱纹的自己吗？”塞缪尔彻底褪去“大妖怪”的形态，他认为相叶悠更能被对方接受，再伸手时已经又是人类的手掌。

苍介直愣愣地瞅了半天，沿着那只手往上，从航空队的制服

、徽章，直到见过无数次尤其在训练的时候坚决不想看到的脸。

都说熟悉的事物能让人平静下来，可苍介觉得自己要变成一座火山，岩浆在里面挤来挤去，鼓囊囊地，一到外界，化为更炙热的东西涌出来。

“给。”相叶悠在口袋里掏一阵，摸了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白东西递到眼前。

苍介没看清，只推回去边嘟囔: “不要纸，我没哭。”

“这是绷带。”

“……”

“拿去擦擦。”相叶悠又说。

推出来的手抓过绷带，又立即缩回去，苍介低着头，闷声道:“你怎么随身还带绷带的。”

“经验。”

“那怎么不带纸？”

皮太硬会被搓透，相叶悠脑子里如此想，口中却答:“……下次带。”

“没有下次！”

相叶悠认真点头:“对，你不会哭。”

苍介心里更憋闷了:“你在笑话我！”

“谁敢笑话你，你就吃了他。”

“队长！！！”蜥蜴脑袋露出哭丧脸的表情非常滑稽，苍介近乎哀嚎道:“不要开这种玩笑啊！”

“好，”相叶悠语气肃然:“擅自离队，累计超过半个月，按条例应做开除处理。”

哀嚎戛然而止，蜥蜴脑袋梗着脖子，本就红红的眼睛立即盖了层水雾。

“但我记得藤泽苍介打过申请，年假回家、秘密任务，我想想……”相叶悠一锤定音:“还是秘密任务简单点不用解释太多。”

“队长！”最后一个字的尾音直往上飘。

“但是吉冈长官已经在大会上宣读了藤泽苍介的失踪报告。”

“啊……”

在苍介过山车般的心绪中，相叶悠最后道:“没关系，让吉冈长官再念一份新报告。”

“只要杀掉调查出错胡乱给出‘失踪’结论的佐藤就好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找寻

“哈嘁！”被念叨的佐某人吸了吸鼻子，也不知是不是第六感上头，他环顾四周，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确信他们是陷入某块诡异的时空或者障眼法中了。因为从某个时间点开始，时不时传来的远处巨人交战的声音消失，同时，渐渐减弱的火势像获得了新的燃料似的，一转颓势，变得比供气充足的煤气灶还稳定。

“这地方真邪乎。”他发出感叹，赤红的火幕里出现几道幽深的黑影。

胜利队注意到了那些影子，宗方招呼所有人回去车里，佐藤非常赞赏他的决断——如果那些影子真的是奇形怪状的动物，那么他可以一脚油门下去，让它们灵魂升天。

后车厢内，胜利队队员和地面警卫队成员再度相对而坐。

通过狭窄的监视口，他们可以看到外面，并发起攻击。但佐藤队长狂躁的车技令他们精湛的枪法毫无用武之地，只能找个大概的方向随便开几枪，佐藤队长自会将他们的连点射晃成扫射。

新城瞄了一会儿变异怪物，感觉自己被来来回回的车子晃得快吐了。他回过头：“我可能有点晕车，堀井你来？”

堀井抬起同样看上去状态不怎么好的脸，新城注意到他捏着PDI的手在发抖。堀井说：“警卫队的上吧，我平时枪械训练得少，而且……我感觉很不舒服。”

驾驶室。

相较于后车厢，这里的视野要宽敞得多，宗方在车子飙起来的最初还能感受到几分刺激，现在则愈发面无人色，佐藤在“高科技光盾”将怪物撞得吱哇乱叫的空隙瞟了眼，惊讶道：“坐前面还晕车？”

“不，不是晕车的问题……”宗方勉强答道。

“嘭”！车前发出一声闷响，又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飞了出去。宗方摸了把脑门，湿淋淋的一手是汗：“可能是离它们太近了。”

“太近了？”光盾闪烁，怪物根本无法靠近车身两米之内，佐藤自己都看不清那些东西的模样，油门轰鸣间，它们就像一闪即逝的流星，旅行路上窜过车窗外的野猫和树影。

只是每撞一下，宗方就感觉心脏被一只手“嗖”地捏紧，他不确定自己的队员是不是也有同样的遭遇，只觉得先前的憋闷和眩晕感愈演愈烈——那是他们和大古走散之前的时候，和服女子变作的宇宙人追得他们在密林里马不停蹄地钻，最先倒下的是堀井，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绊倒了，可等停下来去扶他，其他人也接二连三地倒下。

宗方到现在也没搞明白是什么缘由，但现在看，也许和这些变异的怪物有点关联。

“你脸色很差，”佐藤道：“要不要去后车厢休息？”

“不用，也许过一会儿就会好。”宗方摸出PDI想联络自己的队员，可他的胳膊肘只往佐藤那靠近了一点儿，刺目的火光乍现，让两人都吓了一跳。

“这到底是……”佐藤低头看自己的纽扣。宗方将袖子外侧掰过来，愣愣地

盯着其上焦黑的痕迹。

……

“等等，先别说了。”相叶悠抬手制止了苍介的絮叨。

队长的脸色忽然沉下来，苍介一时没刹住打开的话匣子：“你让我交代帕拉蒂娅十二号和十三号的事情的啊，还交代得越多越好……”

“帕拉蒂娅，如果真的是她。”相叶悠捏紧拳头，视线转向林间某一处，火光映在他眼里，明明灭灭，苍介突然觉得有些冷。

“佐藤有危险，”相叶悠说：“跟我来。”

“啊？刚刚还在说帕拉蒂娅怎么又变成佐藤了，佐……是我知道的那个佐藤？地面警卫队的陆军马鹿？！”

苍介将背地里的黑称脱口而出，说完顿觉不妙，连忙用爪子捂住嘴。

但相叶悠这次没有用刀子似的眼神横他，或者随口扔来句“抄条例”，他先是往前跑了两步，又回头看被甩在后面的苍介，脚步顿了顿，待苍介跟上来，他伸手一把抓住苍介的后衣领——像被大猫捏住后颈皮的小猫一样，苍介腾空而起。

“队长你这么牛逼为什么一直藏着掖着，有这一手能省地勤多少事，扛设备都不用摆渡车了，β号带我飞，你扛着β号飞。”苍介在心里嘀嘀咕咕，他用爪子牢牢扣着自己蠢蠢欲动的嘴，低头看脚下飞跃的焦炭林。

他看得很仔细，指望在里面找到不知道跑哪去的帕拉蒂娅和阿姆伊。

这两人虽然是在基里艾洛德人的地盘认识的，而且从自己那“同类”的话里分析，基里艾洛德人远不是他们自称的那么无私为人，也许所谓的“治疗”也得打个折扣。

苍介不是没琢磨过那群“庸医”。

可帕拉蒂娅，十二号，和阿姆伊，八号，这两人不一样。他们都是克隆人，看上去没什么坏心眼，十二号帕拉蒂娅每次和他说“带你去治疗”的时候总会眼睛往别处瞥，苍介偶尔谈及外界生活时，她的眼睛又不乱瞥了，望着他熠熠生光。

他很少遇到这么不会撒谎的人。

哪怕是神村绫，谎称“加班做实验”，实际上在给他偷偷准备小礼物的时候也能眼皮都不眨一下的。

八号阿姆伊，平日里很少说话，开口也多半是提醒，苍介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谢谢”，因为他提醒自己兜帽被角挂破了。

如果基里艾洛德人要完蛋，这两个人应该不至于和他们共沉沦吧？苍介心里想。他记得十二号帕拉蒂娅和十三号吵架时的样子，也许那才是她真正的脾性，和模仿出的“帕拉蒂娅应有的模样”不同。

队长拽着他风驰电掣，焦炭林飞速后退，他开始觉得自己衣领子有些勒了。

“我们去哪？”他想知道自己要被吊多久：“帮完地面警卫队的……佐藤，能去找找帕拉蒂娅吗？”

“我也想。”相叶悠说。

一名也许只是名字撞车的“故人”，一名防护装置发出警报的活人，谁都知道该如何抉择——尽管每一个细胞都在喊着“去找她”。

“到了。”

苍介左看右看，只有光秃秃的炭化树和同样沉闷、光秃秃的土。

相叶悠捏着拳头，向虚空蓦然砸下，玻璃爆裂般的喧哗声中，苍介看见他的瞳孔收缩了一瞬。

蓝色的粒子从被砸开的透明障壁中飘飏而出。

星星点点，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