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379节

嗡嗡的声音停住了，苍介沉默不语。

“……对不起，”少女后悔自己说了重话：“我的意思是……只要你坚持下去，等状态稳定，绝对会有出去的机会，那样的话，也许可以碰到她。”

“帕拉蒂娅”鼓励道：“然后你可以将她带回来，我们会尽力治好她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徘徊之灵

自称帕拉蒂娅的少女轻声细语，大约是狮子鼻树海中的气温实在过于舒适，苍介没聊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狮子鼻树海的魔境，最外圈是一处盘山公路，入得境内，公路便骤然化为河流。若来人侥幸未淹死，河中自会有一干受到各类基因药物侵染而异化得如鬼似魔的“鱼”将其分食。

而若来人实在好运，突破了魔鱼的屏障，抵达码头，那么名副其实的“树海”构建的空间迷宫将让他徘徊其间。除非再度好运到误打误撞走出层叠扭曲的空间，否则他定然要在里面走到发疯或者饿死。

于是时渐日久，魔境内的河床下填满了人与动物的骨头，长着獠牙利齿的鱼在颅骨的眼洞中做窝。树海中的土壤零星掩埋着朽烂的尸体，自称一派的、个头大得诡异的蚂蚁窸窸窣窣地啃食骨头直到骨髓，脸盆大的毛蜘蛛与等人高的猛禽虎视眈眈。

而这些，苍介都看不见。

从内部往外看，狮子鼻树海安静泰然，风景如画，你永远瞧不见河底与林中的白骨。不仅如此，河流甚至清如碧玉，涟漪捎来暖风熏人。

苍介睡着了。

他在梦里枕着晴天与绿荫，细嫩的草在脑后编织为软垫。

自称为帕拉蒂娅的少女轻声呵斥，从四面八方游来的毒虫倏忽退走，蹲在树冠上的巨禽发出声愤怒的长吟，振翅而去——羽翼掀起狂流，苍介的梦中风缭花落。

“十二号。”

两人背后传来脚步声，清脆利落。来人在“帕拉蒂娅”两米外站定，黑袍荡开，露出里面米色的细麻长裙，与“帕拉蒂娅”的打扮如出一辙。

“十三号，”“帕拉蒂娅”说：“你找我有事？”

“不是我找你，是‘父亲’让我提醒你，你刚才和他说得太多了。”十三号答。

她叹口气，将闷着脑袋的兜帽掀开，露出与“帕拉蒂娅”一模一样的脸：“你不必向他解释药物的机制，娜迦人研究的方向与我们相同，等一切在他身上应验，他很难不怀疑到我们。”

十二号抬起头，板着张与苍介说话时全然不同的，毫无生气的木头脸：“正是因为一样，所以反而要告诉他，这样他只会觉得是娜迦人的‘功劳’，我们不过是尽力而为，但没有奏效。”

“……随便你吧，你总是有道理，”十二号的态度向来差劲，十三号习以为常，她的视线从十二号转移到苍介身上，口中道：“你最好小心些，不要说太多不必

要的话，如果‘父亲’生气，我会被你牵连——我明白，‘帕拉蒂娅’愿意亲近‘大妖怪’，更愿意亲近索鲁卡……”

十三号顿了顿，又压低些声音：“他身上有着‘大妖怪’的力量，又有索鲁卡的气息，我理解你对他的亲近，但是‘父亲’不会理解，他只会换下一批次的‘帕拉蒂娅’。”

“换就换啊！”十二号猛地直起身体，她捏着拳头，说话时恶狠狠地像龇牙的猎犬——这是真正的帕拉蒂娅从未有过的狰狞神态。

经历不同，境遇不同，即使拥有者相同的基因，别无二致的面容，甚至偶尔在午夜梦回时同步记忆，十二号与十三号，也因气质迥异，与作为母本的帕拉蒂娅很轻易就能被分辨出来。

“让他换了我们，赶紧用上下一批的‘帕拉蒂娅’，也许下一批的人听话又聪明，能骗来更多的优秀实验体！实验体们不仅心甘情愿当小白鼠，还会肝脑涂地当保镖！”

十二号骂道：“我早就活够了！谁要整天整天地扮演别人？我现在听到帕拉蒂娅的名字就恶心！”

“可你现在死了，你永远只会是‘帕拉蒂娅的第十二号克隆体’，”十三号说：“你鼓励他……叫苍介对吗？你鼓励苍介坚持下去，因为也许有机会再见到朋友和喜欢的人，那么我现在鼓励你，因为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能等来自己的名字。”

“要名字还不简单？你想要我现在就能起一个。”十二号嘴里不饶，脑袋却重新低了下去。

树海深处的腐朽气息与河中弥漫的腥味儿随风而来，十二号向来不愿在河边待太久——真诚的帕拉蒂娅有着令人心生喜欢的亲和力，以及勘破迷雾的眼睛。

可苍介实在睡得太香，十二号“看见”他梦中晴空万里、绿草如茵，穿着航空队制服的伙伴们和他一样仰躺着晒太阳，队长没有怪罪他们偷懒，反而混进队伍里一块儿偷闲，坐在轮椅上的女孩身体微微前倾，折了根草茎在苍介的鼻尖晃悠。

外界，在苍介鼻尖晃悠的同样是根草茎，只是它泛着青黑的颜色，根部牢牢扎进深处的岩层，如网的根须向河中倾斜，不断汲取着属于尸骨的营养。

梦是虚幻的，看得见，摸不着。十二号瞧了会儿，她看见航空队的人都喊饿的时候，队长变出块绿色的大蛋糕。苍介与队友们揭竿而起，拼死将蛋糕塞进了队长的喉咙里。

“生日蛋糕就该自己吃！”苍介在他的地盘如鱼得水，队长惨遭削弱，手无缚鸡之力。只可惜苍介从未见过队长被芥末冲顶脸发绿的模样，所以梦中的情境渐渐模糊。

十二号呆呆地自语：“我们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实验报告上有。”十三号想，她将这句听上去煞风景的答案咽下，选择当沉默的陪伴。

狮子鼻树海，“彩虹的魔境”、“妖精的森林”，里面没有什么妖精，向来昏暗的天穹也不会有彩虹。

但十二号在苍介的梦里见到了它们。

航空队驾驶的飞机在云销雨霁的碧空下翱翔，他们穿越彩虹的“桥洞”，七色光影从舱盖的前方一直蔓延到最后一点儿尾翼。

苍介仍开着β号，坐在前面的是他经常念叨的队长，相叶悠回过头，张嘴好像要说什么话——忽而一道光柱凌空劈下，将画面瞬间切作两段。

苍介的脑子骤然一片空白，他坐在剩下的半截机舱里低头，脚下是冬日的白令海。

第一百一十六章 组建

警务局向来雷厉风行，特别调查小队的组建极为迅速。

佐藤拓真官复原职后立即成为了特别调查小队的执行队长——他上头的副队长是吉冈哲司，队长是泽井聪一郎挂名。

如此，特别调查小队便拥有了极高的权限，只要拿着工作证往人面前一摆，TPC里任何部门都没有不放人的运作空间，事实上很少有部门的头头会不放人的，因为这支小队对外声称为……

“TPC高级干部进修班？好啊！”

雷尔夫第一次对地面警卫队的马鹿们绽放笑容：“这意思是组织终于发掘我的才能，打算给我个进步的机会了？”

佐藤拓真笑眯眯点头：“没错，你队长也是进修班的……老师，这是鉴于应对宇宙人及怪兽事件专门开设的培训，成员都在TPC年轻干部人才库里挑选，好好‘学习’争取‘顺利毕业’，保证前途光明！恭喜你啊！”

“那还有什么说的？队长他肯定会同意，”雷尔夫道：“你只需给我半天时间跑手续。”

佐藤从文件夹里抽出张纸，递到他面前：“不用跑了，已经办妥。”

雷尔夫先是愣住，待看清那张纸上的字后露出了乐颠颠的模样：“队长果然关爱下属！手续早就办好了只等我同意？我真是……我这就和赫伯特做好工作交接！”

以高级干部进修班的名义四处挖人，当

事人遭遇来自TPC内部的“糖衣炮弹”，哪有不愿意的？而所属部门也高兴自己单位出个未来的高层，除个别确实走不开的岗位，少有不放人的说法。

雷尔夫便是收到通知春风得意地奔到集合地点的人员之一。

等发现情况不对时，已经晚了。

“开个进修班会把会场……弄成这样吗？”雷尔夫扯扯身边人的袖子，此人也是来自北美支部，算是雷尔夫半个老乡。虽然TPC是全人类联合建立的组织，但架不住人们与生俱来的“抱团”意识，一堆互相不甚熟稔的人聚到一起，自然第一反应是寻找相似的或者有些联系的人。

雷尔夫就和西方面孔的人凑作一堆，还没互通完名姓，集合会场的大门已经关紧，甚至闭合了沉重的内门，机械磨合时的“吱呀”声刺得人耳朵发疼。

没收通讯工具、早早封闭大门不算什么，他们又不是没开过涉密的会议。

可会场还要开启屏蔽，再把安放在四个角落的胜利队的检测装置打开，头顶还有看似是摄像头，但明显不只是摄像功能的玩意儿扫来扫去，就太奇怪了些。

“各位‘学员’，即日起，你们原先的通讯工具全部停用，新设备将在这场会议结束后下发，所有打给你们登记在册的号码的电话将转接到新设备里，同时，你每一个拨打出去的通话将被录音。”佐藤拓真的话让底下不自觉地交头接耳，“嗡嗡”乱响。

“喂！”雷尔夫身边的加利福尼亚“老乡”举手道：“全程录音？我和我女朋友说情话你们也要听吗？”

“如果你有需求我们甚至能为你提供情感建议，心理学我是专业的，”佐藤面不改色：“提问时间还没到，各位有什么问题都憋一会儿，等我念完纪律规定，下一条……”

“你确定这样的纪律是培训高级干部，不是什么特工吗？”有人问。

“这难道是高级特工进修班，”雷尔夫和加利福尼亚的老乡咬耳朵：“佐藤队长里那身衣服里塞着个克格勃的人？”

“……”

会场隔间。

吉冈哲司和相叶悠都坐在二楼的位置，吉冈哲司盯着监控屏，相叶悠则盯着墙壁——事实上，他正用银芒满溢的眼睛穿透夹钢的砖墙，一个一个仔细扫过会场里的“进修班学员”。

胜利队放置在四角的是能量干扰器，旨在掩饰相叶悠全力运转能量时产生的波动，防止潜伏在TPC内部的宇宙人发现动静。而会场内的人有相叶悠挨个甄别，若发现是宇宙人，便会有待命已久的审讯室成员以“你长官在外面找你”的名义带走。

“如何？”吉冈哲司等了许久方才问道：“有筛查出可疑人物吗？”

相叶悠摇摇头：“佐藤筛选过的人，履历都很干净，没有发现宇宙人假扮的迹象。”

吉冈哲司闻言稍稍放下心，他拿起电话对正和十万个为什么附体的学员们磨嘴皮的佐藤道：“可以开始了。”

“明白。”佐藤放下手中的保密条例，自此，干巴巴的“朗诵”部分结束，所谓“高级干部进修班”正式向所有被挑选而来的人揭开面纱。

……

两日后。

即使早就过了兴奋期，雷尔夫回想起自己开的第一场“动员会”，依然感到亢奋非常。

“没有比这更刺激，也更于我有价值的事情了！”他赞叹道：“我在航空队太久没摸到心爱的老伙计，感觉它们都要忘记我了。”

他口中的“老伙计”是一杆枪，装备开发中心的赶工产品，核心技术来自乌鸦人的缩小光线枪，功能虽没有原版那么强劲，但胜在稳定——海帕枪产量不高，常规子弹有难以对宇宙人造成威胁，那么相对好用的莫过于缩小光线枪。

装备开发中心的研究员们以牺牲捕捉范围为代价，换来了高产能和维修上的便利，唯一要求的就是使用者枪法能准一些。

乌鸦人手持的原版光线枪当日只是扫射就能将苍介身前能藏人的灌木变成矮草团，装备开发中心山寨出来的货则只对其持续命中的目标有效，扫射的话根本无事发生。

但雷尔夫无所谓啊！

在飞机上摁下按钮，航炮发射撕碎敌人，和自己抱着枪扣动扳机或者直接用枪托砸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当年枪法神准，只需要一小段时间的复建，就可以恢复曾经的巅峰！”雷尔夫自信道：“另外，佐藤队长，请问为什么射击教官依然是地面警卫队的，我记得您说过我队长也来了？”

“他啊……”佐藤略微偏移视线，指指雷尔夫身边的空地，那儿正有道虚幻的影子：“他不就在你边上吗？”

雷尔夫目不斜视：“我边上没人，佐藤队长，你们的冷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第一百一十七章 所谓完美融入

佐藤当然不是在开冷笑话。

他指点的位置

没错，那里确实站着相叶悠，但没几个人能瞧见——他正收敛起能量波动，维持隐匿状态，因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要在宇宙人面前晃悠。

若是“守陵人”大刺刺地在无数双眼皮子底下离开基地，跟着特别调查小组满大街跑，很难不打草惊蛇。

故而有了如下场景：能看见个轮廓的佐藤拓真指指点点，雷尔夫只当他陆军马鹿的习性又暴露了，没事儿就想耍着他玩。

佐藤也没什么解释的心思，他还有一大堆愣头青要管，雷尔夫这种只质疑但执行起来还是“yes，sir”的家伙简直乖得不能再乖——拿到来自装备开发中心的新武器，很多人都起了赶紧拿它去试试宇宙人成色的心思，佐藤得赶紧把他们翘天上的尾巴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