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377节

第一百一十章 线索收束

相叶悠继续往后翻，发现日记的主人姓北条没错，但并非干洗店店员。

“姐姐带着侄子来看我，但我只能装作没人在家，”日记写道：“真想见他们一面，我很饿……

”

日记主人的侄子正是上大学的年纪，相叶悠猜想他才是干洗店的店员。

“我饿得快疯了，在梦里撞碎墙壁，把我的邻居连着骨头一起大嚼特嚼。”笔迹写到这里时愈发乖张狂乱，很大一块墨迹出现在末尾。

又隔了一行，笔迹再度规矩起来：“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那不是我。”

相叶悠一目十行的速度在这两句话上停顿了很久，并无特殊的墨迹像蕴满了毒：日记的主人想见自己的姐姐和侄子，他饿了，当时的字迹很工整，也就是说他是清醒地写下了这句话。

那么他意识到了自己想吃的是人吗？还是仅仅希望姐姐看他时能带点儿耐储存的食物？

相叶悠又翻过一页，原来前面的笔迹已经是最后的理智——往下十几页，都是歪歪斜斜的“饿了”“好饿”之类的字眼，力透纸背，有时甚至一个词占据了整页。

但他到底没有真的刨碎墙壁到邻居家里去。他砸坏了所有能砸的东西，把自己的屋子刮得面目全非，新刮的腻子底下盖了一层板结的血迹，可他的邻居还活着。

日记没了下文，只在后面夹了本薄薄的巴掌大的册子。

是基里艾洛德人的宣传册，封面是一尊极高的、面容模糊的人像，人像微微低头，朝圣的人群在他脚下，像蚁群历尽千辛万苦中途找到自己的巢。

扉页上书：“神通晓一切，永夜降临之前，慈悲之神将接引世人前往极乐。”

……

“我说你怎么突然有了写日记的习惯，”第二日，佐藤的审讯室迎来了一位老熟人：“敢情不是你自己的。”

相叶悠道：“我哪有时间写日记，而且写出来也只能烧掉。”

佐藤戴着手套，将牛皮本轻轻合上，用审视的目光盯牢了将日记送给他的人：“我很好奇你从哪拿到的……精神病人的日记。”

“他不是精神病人。”

“所以我更好奇，是什么把他逼成了精神病的模样，”佐藤道：“你不知道拿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给我，我只会先怀疑你？”

而相叶悠的回答是：“我知道，但我觉得你很需要它。”

佐藤摇头失笑：“你确实帮了个大忙，现在所有线索都能串起来了……你说我该不该把你先关起来，就我们脚底下专门关押危险可疑人物的隔离室。”

“你不会这么做，”相叶悠左耳进右耳出：“快点，你把线索都串起来，有什么结论？”

没有优秀的捧哏，佐藤感觉自己一拳揍在了棉花上，棉花糊了一脸，憋得他几乎窒息而亡。他拍桌怒道：“你就不能表现得很怕的样子求我高抬贵手放你一马？连我书记员都知道演！这么大的事你以为就带这几串子烧烤能平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又将无名指展开，变成三根：“至少两……不，至少三顿烧烤！”

“好啊。”相叶悠答应得干脆。

“整条街最贵的烧烤！”佐藤说到一半停了停，啐道：“忘了你空军马鹿待遇高，不心疼……算了算了，说正经事。”

加上相叶悠带来的日记本，佐藤总共收到了来自信息部、胜利队和航空队三方的线索：关于神村兄妹的百年前的照片、马农星人的审讯结果、关于乌鸦人和入侵者的监控，以及疑似宇宙人借“慈善组织”之名做人体实验的证据。

这些旁人看来繁杂如乱麻的东西，在佐藤眼中却是一块可以预见本来模样的拼图。

“基本可以确定，比佐摩事件中趁虚而入的有两方势力，”他说：“一方是基里艾洛德人，他们欺骗马农星人合作，实则卖了他们好给自己打掩护，马农星人吸引了‘塞缪尔’,基里艾洛德人得以展开行动——说来，多亏你造成的动静让他们匆忙逃走，否则我的队员也得上失踪名单，承蒙照顾，我的队员没有贸然用火药和枪支对付比佐摩，导致殃及自己。”

相叶悠先是点头，继而僵住了脖子。

“不要用这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我，”相叶悠的反应让佐藤很是受用，他终于畅快笑起来：“‘塞缪尔’最早的出现地点在月城优希的实验室，前往航空队的后勤机库时根本没有看路，转身就沿着最近的直线走了，对TPC显然极为熟悉。”

“诶，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每个人的站姿、走路姿态都有细微的差别？就像这烤串上的肉……性质成分一致，大小都切得差不多，但油花分布总是不同的，”佐藤的比喻极为清奇：“只怪我们混太熟，我想记不住你的习惯都难。”

他指指相叶悠的衣服：“而且这么热的天，你整日穿着长袖不觉得奇怪吗？”

“这是制服。”相叶悠说。

“对对对，我们严谨的航空队队长‘从不’违反规定，”佐藤现场变脸：“拉倒吧！你也就骗骗其他人，有本事把衣服脱了去医务局全套体检，不准走后门编造数据

，我敬你是条好……好汉！”

佐藤到底憋住了“好妖怪”的评价，轻咳一声，又安慰道：“放心，审讯室看人喜欢看行为，你就算告诉我你是宇宙人我觉得也没什么问题。”

“一方是基里艾洛德人，另一方呢？”相叶悠不喜欢解释要花费很多口舌的事情，他将偏移到天边的话题拉了回来。

“当然就是乌鸦人和丹后博士勾结的那一方了！能准确联系到宇宙人，我可不记得丹后博士有‘善于交际’的风评，”佐藤道：“可如果是监控里发现的舞女调月绚纱，有那样长袖善舞的交际花在，就更为合理。”

“你最好小心些那个叫调月绚纱的女人，我的队员被比佐摩附身，入侵雷丘兰怪兽尸体的储藏室，这名舞女进去了，安然无恙地出来，而我们只在墙面的碳化痕迹中发现了点儿没彻底被烧坏的身体组织，是我那队员的。”

佐藤说这话时捏着烤串的签子，他很小心，没有捏折，也很用力，细细的棍子在拇指上来回搓碾。

相叶悠记得地面警卫队的伤亡报告，死亡的3人里，唯有1人是没找到尸体，最后通过DNA比对确认死亡的。

“另外就是点儿不着边际的‘推测’，”佐藤看上去情绪稳定，在拿到伤亡报告的时候他已经调整过自己，现在便不会再受到额外的干扰：

“我认为，无论是神村兄妹之于基里艾洛德人，还是丹后、调月之于另一方势力，他们都只是最外层的执行者。”

第一百一十一章 飘摇

针对基里艾洛德人以及丹后雄二、调月绚纱有关的调查正在展开，同时，近来怪兽和宇宙人的袭击接连不断，外界没闲着。

TPC总部基地出事自然是风口浪尖，成为了热议的话题。

只是现在的“热议”逐渐走偏，从担忧伤亡情况慢慢转移到了“TPC是否合格，应该将高层换一茬，还是重新成立防卫军，加强武装”的话题上。

很难说没有别有用心的人助推舆情。一方面，基里艾洛德人和调月绚纱所在的“新人类计划”组织都对当前TPC的威望下降喜闻乐见。由泽井聪一郎掌权的TPC应对宇宙人和怪兽事件的表现，于他们看来过于温和，基里艾洛德人希望加剧矛盾，“新人类计划”组织则单纯认为这样的手段威慑力不足。

另一方面，某些反对者的助推才是真正的主力。他们或是渴望重建防卫军，力主以强硬武力解决忧患的“鹰派”，或是全人类联合组织的反对者——国家安全凭什么要维系在一个由外人领导的全球组织上？

“TPC连自己总部的安全都保不住，对内被宇宙人袭击基地，对外应付怪兽全靠迪迦，要他们有什么用？”

胜利队队员们被低气压笼罩，因为最近外界对他们确实不怎么友好，尤其在总部遭受损伤，新开发区的怪兽又是被迪迦解决之后。

只有装备整修室对他们保持着理解：大古和堀井驾驶的飞燕一号坠了机，但后勤拒绝了大古来帮工的请求。“你们最近日子会比较难熬，还是多休息多做其他事情，不用到我们这当苦力，”后勤大哥把大古和堀井推出机库：“以后记得对我们的飞燕号好一些。”

大古被后勤一前一后连推带拽，走得踉跄，为难道：“可是按惯例，我们要来起码帮三天工……上次也是……”

“我们缺你这点儿苦力？去其他后勤机库喊一声，哪个听闻‘照顾飞燕号’不颠颠地、赔钱也要跑来？”推着大古的老兄说：“飞燕号是整个TPC后勤领域的‘明星’，根本不用担心缺人打理。”

后勤大哥先是一阵自豪，而后又关切道：“不过，连它的座舱都烧糊了，你们能活着回来实在好运气……不要理外面那群无聊人的口水，有本事让他们上！保证靠近怪兽就尿裤子！”

得到安慰能令人心情稍微好些，可这无法掩盖胜利队的战绩不那么好看的事实。

有人说，应当恢复各国防卫军，只有深爱着这片土地的人才能真正义无反顾地保护国民。胜利队是些什么人？驻扎在远东总部基地，隔着大陆、大洋，国籍出奇地单一，你指望他们能真的为其他地方的人受难而感同身受吗？

大古想说当然感同身受，并且胜利队没有在应对怪兽的时候磨洋工，该拼命的时候没人含糊过——但这话他没法说，说出去也只会招来更多的口水。

居间惠认为队员们待在基地待命，整日接收外界的舆论轰炸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故而发布了调查任务，将大古等人全洒出去，要求他们便装调查宇宙人踪迹。

谁都知道这任务不过是调整心态的借口，但还是正儿八经地接受了，堀井甚至驾驶着夏洛克车带足了一干设备巡街。

他是真的想找到敢入侵总部基地的宇宙人，同时，他更烦忧出现在新开发区的怪兽是不是真田

良介。

警务局收到来自基地附近商业街的居民报案，关门多日的干洗店里有具奇形怪状的尸体，起初所有人都以为是什么怪兽胚胎或者宇宙人，可第二日DNA比对出来，才发现竟然有一半是人类基因！

堀井对这一发现极为忧虑，唯一值得高兴的是那具尸体不是真田良介。根据后续监控到的新开发区怪兽与迪迦的战斗，怪兽的奇异表现令堀井有了可怕的猜测：也许那怪兽和干洗店内的尸体一样，都是人变的，如此便可解释怪兽前后矛盾的行为。

正在徒步穿街走巷的大古收到来自堀井的猜测，心情愈发沉重。

关于迪迦的事情他不能与其他人说，关于怪兽的猜测他也无法与队友分享。有时听到人议论“胜利队真没用还不如迪迦一根手指头”云云，他几乎忍不住想跳出去大声反驳：“迪迦就是胜利队的一员！”

“那么你为什么不说呢？”

陌生的声音直接扎进脑海，大古猛地顿住脚步回望，人流之中、墙影之外，有位穿着夹克戴黑框眼镜的人也在看他。

“桐野牧夫，”那人的自我介绍只有一个名字，继而话锋一转：“因为口诛笔伐总是无情，你承认自己是迪迦，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是怪物……从你承认的那天起，崇敬与畏惧将占据你的生活，人们既想亲近你，又不会在批判你时手下留情。”

“你是谁？”大古警惕道，他将手深入口袋，默默按住了PDI。

仅有名字的自我介绍并没有什么用处，而且谁知道是不是假名？大古的异常表现让路过的人莫名其妙，桐野牧夫笑道：“你这样会吸引关注，为什么不找个安静地方坐坐？你们在找隐藏于地球的宇宙人对吗？也许我可以帮忙，但有条件。”

少倾。

两人找了处周围人流较少的长椅，位置坐得很开。流水与落叶，暖风与飞花，鸟鸣绿荫、晴空卷云，本该是不错的美景，但大古无心欣赏——他一面不自觉地思绪飞远，一面想着自己不及时用PDI与队友联系是对是错。

按照规定，他本该在发现可疑人物的第一时间就通知队友，将其合围。他背下的各种守则、条例，没有任何一条说过“允许执行部门隐瞒情报私自与可疑人物展开对话”。

对大古的警惕桐野牧夫只是笑笑，他靠着椅背，熟练地拿出叠报纸遮掩自己，状似漫不经心。

“你也觉得自己的力量是负担吗？”他叙道：“明明是出于好意，却注定不被理解，以至于带来预想之外的坏结果……迪迦，只要你出现，就会有更多的人质疑胜利队，乃至TPC存在的意义。”

第一百一十二章 预告

“你觉得只要能保护人们安全，这些质疑都毫无意义？”在大古开口说话前，桐野牧夫先道出了他的心中所想，令大古为之一顿。

“读心、预知，以及看透原形，”桐野牧夫道：“我小的时候因为‘超能力’的表现名噪一时，那时我不懂遮掩，慕名而来的记者担心我的处境，在知道我的能力的情况下，将我报道成了哗众取宠的小丑。”

桐野牧夫因为那篇报道从“超能力者”回归人间。

很难说那名记者的做法是错，因为桐野牧夫当时才上小学，他的能力虽然强大，但并未就肉体强度有所提升——换言之，他或许可以凭借预知躲得一时，却难以在众多人手的围捕下逃脱。

记者担忧自己的真实报道写出去，这名除了“超能力”以外与普通孩子一般无二的小学生将成为一些研究所或者秘密机构的“座上宾”，被逼迫着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

桐野牧夫当时尚且懵懂，记者问：“你想和同学一起玩，继续读书，还是愿意到陌生的地方去？我无法推测你会遇到什么。”

桐野牧夫不自觉地使用了预知的能力，他看到了自己回答“想去更广阔的的陌生世界”后，这位记者的未来：垂垂老矣的记者在一张报纸前抹泪，他为自己的报道懊悔终生。

桐野牧夫抱着记者送他的新铅笔盒，回答：“我想和同学一起玩。”

于是“哗众取宠的小丑”的报道出炉，桐野牧夫得以作为不那么寻常的普通人生活至今。

他看到“迪迦”时，既高兴找到了同类，又不由得思考自己当年的选择是对是错。平凡人的生活固然好，他如今也习惯了自己的生存模式，但总归会期待有一天能像击败怪兽时的迪迦那样受人崇敬，实现应有的价值。

相较于能力强大却肉体孱弱的桐野牧夫而言，大古无疑是安全的，即使身份暴露，他也完全可以去外星球待着，哪怕光明正大在地球继续生活，也没人能奈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