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367节

真田良介的“小考验”顺利通过，三天后收集完目标样本的正木敬吾带队复命，两位同在TPC工作过的“前同事”如何寒暄暂且不表。

TPC远东总部基地。

警务局局长吉冈哲司面前多了份请假单。

“稀奇事啊，入队这些年就没收到过他的病假条，”他抖抖文书送来的薄纸：“相叶他发烧了？”

文书点点头：“申请单是航空队的赫伯特转递的，他刚完成了非洲支部的支援建设轮岗，回来就得主持工作。”

“唔……住院了？下午抽空去看看吧。”

“没有，”文书答：“拿了点药就回去队里了，现在应该在睡觉还没醒。”

航空队队长办公室。

相叶悠睁着锃亮的眼睛，正在翻阅一份报告。

请假单上书的“发烧”确有其事，只不过不是病毒勾引，免疫系统杀疯了的“发

烧”，而是消化核辐射时导致的体温异常升高，医务局给的药不过是安慰剂。

医生建议他留在医院吊点儿药水好得快，相叶悠逃也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扮演“不听话还软硬不吃的病人”角色，赶紧取药赶紧走人。生怕待久了医生道句“来都来了，顺便做个全面检查吧”，他每年都逃体检不就是因为保持正常人的身体数据拟态以及事后偷摸伪造体检报告实在累死脑细胞！

现在，除非相叶悠一连几天不与人靠近，否则半米内的人都能感受到大热天迎面吹来的“暖气”，故而干脆一张假条了事——赫伯特·朗曼回来得正好，让他和雷尔夫一道盯着航空队，一张黑脸一张红脸，想来其他人的训练怎么也不会落下。

相叶悠体会到了摸鱼的快乐。

平时得白天抓训练晚上整理报告，时不时处理某位菜鸟的心理问题，另外还要给自己加班挫徽章，顺便出门应付挑事儿的宇宙人。现在只需要挂着假条在床上睡到自然醒，什么训练、写报告之类的事全部丢给雷尔夫和赫伯特，统统与他无关！

工作量瞬间减半！看到他们俩一副“重任在肩，必不辜负长官期许”的模样真的好开心啊！

某种意义上，TPC比多年前“未来宇宙”的债主更人性化。

债主才不管你想不想放假，去了一个星球总会有被许愿球直接或间接折腾出的事儿，不处理良心不安，而一旦动手就根本停不下来，休假？不存在的。看看你那个叫“重明”的形态，偷偷摸鱼你心里过意得去吗？

所以相叶悠早上睡到大天亮的时候甚至有一阵恍惚——我怎么没去上班？

很快，恍惚被可以名正言顺地摸鱼的快乐代替。他慢悠悠地洗漱，热了杯牛奶，好心情地和新养起的鱼打了声招呼。

这条鱼名为“雷伊洛斯”，没错，就是被迪迦恢复原貌的海鱼怪兽。真实模样是条花里胡哨，有着凤尾蝶似的鳍的热带鱼，难怪它当时见塞缪尔爪子比它长就愿意听他话——在雷伊洛斯的审美里，谁鱼鳍长得好谁是老大。

塞缪尔当时找了片富饶的珊瑚礁，把恢复原样的雷伊洛斯放归自然，结果这条鱼没有第一时间去珊瑚礁里找能遮掩自己的“房子”住下，而是摇摇摆摆地跟在塞缪尔身后。

塞缪尔以为它想和自己告别，就耐心说了两句话再走，结果雷伊洛斯大嘴一张，“吭哧”一声咬住了他拖在身后的尾巴。

它现在的咬合力和给人挠痒痒差不多，但足够让它把自己和目标牢牢锁在一起，塞缪尔怎么说好话都不见它松口。他把尾巴举到面前，海鱼便也吊到他眼前，一兽一鱼大眼瞪小眼瞅半天，最后塞缪尔还是把雷伊洛斯带回了基地。

他怀疑雷伊洛斯仍没有改掉钟爱吃辐射料理的习性，把它塞鱼缸里时，雷伊洛斯不是啃指头就是弹起来扑脸，别的鱼滑不溜手，它倒像块长了牙的牛皮糖。

来取请假申请的赫伯特见他和一条热带鱼“打架”，板着张雷尔夫口中的“死人脸”幽幽道句：“感情甚好。”

确实，如果雷伊洛斯不咬他指头，只隔着鱼缸玻璃相处，这条热带鱼还算得上赏心悦目，相叶悠愿意和它“感情甚好”。

“喝热牛奶吗？”相叶悠把杯子举到水箱上面，因为体温爆表的关系，牛奶一直维持着刚出微波炉的热度，恒温优秀。

雷伊洛斯鱼眼放光，真就缩起自己的尾巴似乎打算弹起来把自己塞进杯子里。

而杯子只停留一刻便收回去了，相叶悠笑道：“不准乱吃核辐射饲料，又变成怪兽想累死大古吗？”

雷伊洛斯张着没什么杀伤力的鱼嘴恨恨地“啃”玻璃水箱。

相叶悠转身回到办公桌前，登上内网文书转递账号，找到了TPC南美支部新鲜出炉的“武器试验”报告，一时间，整个室内只剩下鼠标点击声和雷伊洛斯啃水箱、啃氧气管、啃箱底石头的摩擦声。

报告很套路化，无非交代了些核弹的杀伤数据、辐射影响数据，第二部分是弹头失踪的初步调查，南美支部至今没找到发射后莫名消失的四枚核弹头，只战战兢兢地给出了“也许被怪兽吃掉”的猜想，也算没说错。

第三部分则是关于海底古城，深水机器人除了收集海水数据和生物组织样本，还获得了意外的“惊喜”，南美支部以为自己找到了“亚特兰蒂斯”，报告里将露露耶描述为“沉没的神话时代”。

他们对能发光的石柱表示深切的关注，并期待总部能支援一部分经费，好进行下一步深潜探索。

其他人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泽井总监和南原参谋岂能不知道？于是两人一个批复一个会签，都打着太极，只说“经费紧张”、“新能源开发项目优先级第一”、“各支部参考胜利队组建精英小队需要大量投入”云云，算是委婉拒绝了南美支部急迫的

调查申请。

相叶悠心下大定，情绪更好，他看向水箱里磨牙的奇怪热带鱼，这才想起来——雷伊洛斯自打来了这儿根本没吃饭，相叶悠撒下去的面包屑它压根没碰半点，只一门心思想磕辐射料理。饿得啃玻璃箱和石头也算情理之中。

他确认了时间，接近中午，遂拨通了号称在“闭关”的月城博士的电话。

第九十二章 猜疑

“热带鱼吃什么饲料？”月城优希觉得自己这位航空队朋友一定哪里出了毛病：“热带鱼有很多种，你倒是告诉我是什么类别？另外你那斑秃金鱼呢？”

相叶悠答得很快：“脱鳞拦不住，冲下水道了。”

“又一条被养死的小生命，就像我们的小白鼠，”月城优希咂咂嘴：“你回头拍个照给我，我搞清楚是什么种类的鱼再给你答案。”

“好，”相叶悠顿了顿，雷伊洛斯的磨牙声不绝于耳，他又道：“这条鱼的爱好可能有些特别，它……啃石头。”

“也许只是试图刮点儿水藻，例如你看到螺类把自己攀在石头上绝不是它们想锻炼身体，”月城优希对外行人不必要的担忧习以为常：“你应该放些珊瑚进去，模拟它生活的水域。”

提及珊瑚，月城优希忽而抬高了声音，急不可耐地向相叶悠夸耀了一番自己的新发现：“给你透露一个好消息，继艾勃隆细胞被偷窃，研究中断的低谷之后，我迎来了下一个通往‘巅峰’的转折！”

相叶悠听他先是零零碎碎讲了一番真田良介在团队内供职时的老实表现，又说自己听闻他摔断了胳膊还去看望过，并代表团队送了点儿补品，最后归结为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月城优希深表心寒，那补品不便宜，研究经费报销的。

相叶悠习惯了他聊着聊着话题到处乱飘的习性，只提醒道：“你发现了什么新东西？”

“啊！是一种珊瑚！”月城优希说：“准确地讲，是被发现在冰冻的类珊瑚状生物中的生命体，类似阿米巴原虫，很初级，但……功能强劲到史无前例！”

不待相叶悠往下问，月城优希迫不及待地给出了答案：“它能以极快的转化率将二氧化碳吸收，代谢出氧气！增殖效率也很高，突破了我观察过的任何一类物种的记录！”

在他身后，原本供养“珊瑚”的玻璃箱已经换成了大号的玻璃罐，两人多高，从地板几乎顶到天花板，月城优希的团队塞了些冰块进去保持它被挖出来时的南极的生存环境，这些呈现肉粉色的生命体满满地塞了一罐子。

而这样的罐子还有四座，分别搁置在研究室的角落，月城优希的团队继艾勃隆细胞后又迎来了繁忙的日子，他们各自分工，就“氧气转化率”“增殖效率和习性分析”“项目应用开发”等方面进行专门化的工作。

“它刚被发现时只有小小的……两只拳头那么大一块，”月城优希的语气像在描述吾家有女初长成：“现在填满了我们所有的观察罐，还有一部分在储存罐里，实在没地方塞。”

“你想想，等我们找到最科学安全的利用手段，再将它发往各个支部，下一届环境保护大会上还会有‘碳排放’的议题吗？”月城优希打着电话兴奋地拍着桌子：“诺贝尔奖！人类进步贡献奖！TPC最高荣誉的杰出代表奖章！最重要的是源源不断的经费！它们在向我招手！”

以相叶悠多年来收拾各种烂摊子的经验，这种听起来几乎没有缺点的“好”生命体，尤其是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沓发现的东西，一般会存在致命的缺陷，惹起麻烦来比它做出贡献的效率不知道高哪去了。

故而他兜头泼了盆冷水：“你们弄清楚它的来源了吗？”

“来源很明确啊，我们的南极科考队从冰盖里挖出来的，也许是某种古生物，就像蓝藻和它的叠层石，它们出现之后，地球才开始充满氧气。”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们确定它是‘古生物’，有搞清楚相应的演化支吗？”

月城优希哈哈大笑：“我们现在正在做这件事，目前还没发现它的祖宗和后代，我想等突破了这一难关，关于它的研究会更上层楼！”

说是说不通了，你很难让一名正处于兴奋期的研究员冷静下来，相叶悠想了想：“你们有空吗？我过去一趟。”

“我理解你获得划时代的好消息的兴奋，”月城优希得意道：“但我们的实验室因为它必须排除尽可能多的干扰，你来了也见不到它，再等一个月，不，半个月，等我们把初步研究报告拟出来……”

月城优希又嘚瑟几句，挂了电话。相叶悠沉默一阵，打开抽屉摸出自己加工到一半的航空队徽章。

“生命科学研究中心的戴航空队的东西挺奇怪的，”他想：“要半夜去月城那刻点别的吗？”

可是那群白大褂会随身带些什么？要不把他们的办

公桌“翻新”了？还有对方谈及的“实在塞不下只好分出一部分放储存罐”，储存罐他知道，放在层层钢筋水泥浇筑的专门密室里，据说能在里面直接做地下核爆试验。

混进去的路子大约只有定时开闭的狭窄通风管道，那地方甚至挤不进去一只猫。

一念及此，放假的快乐飞走大半，相叶悠阵阵脑仁疼。

……

与此同时，藤泽苍介也在盯着自己掌中的徽章。

全新的徽章，航空队标志的机翼像翅膀一样两侧展开，当中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徽章的材质完全不用担心，TPC的后勤继上次监察室发起的督查运动后愈发严格，更不用说在这种事情上偷工减料，簇新的徽章入手很沉，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那么它为何会出现这样的裂痕？藤泽苍介努力回想自己遭遇勒比克星人的经历，那时徽章莫名其妙地发热，光幕挡住了几次攻击，他当时只以为是“吸铁石神仙”显灵。

可仔细想想，被木珍星的疯女人追杀时，渡部阳太的徽章也裂了。

他明明被那女人抓住衣襟砸到水泥砖墙上，闷响吓得苍介以为阳太肯定死了。砖头哐哐碎一地，他相信当时阳太遭遇的冲击力不亚于从十几层楼高的地方掉下来。

“吸铁石神仙”这么好？即使是天天嘲讽苍介拜娃娃不如多和地勤打好关系的阳太，也尽心尽力地保护？

可宇宙人引发了那么多死亡事件，光木珍星人就追杀了多少名无辜的地球人，“吸铁石神仙”在哪？那些人都死了，大部分死状凄惨，调查队经常要从好几个地方找到肢体把他们拼起来。

倒是有些“妖怪报恩”的传言，部分幸存者说自己看到了模样可怖的“妖怪”身影，那显然不是会显灵的石头。

难道“吸铁石神仙”只眷顾TPC，眷顾航空队？

徽章从哪来的？

藤泽苍介想起自己写检讨写到睡着的那天，口水粘着检讨书糊在脸上，他慌忙接过雷尔夫递来的餐巾纸擦脸，有人将新的徽章放在桌上。

午后的空气弥漫着熏熏然的味道，像若有若无的奶咖味儿，叫人昏昏欲睡。

“我徽章好好的，是阳太的裂了！”他喊。

“都收着，后勤给了两个。”相叶悠没有责罚他，即使苍介的检讨书被口水洇花了一大片。

苍介愣愣地盯着掌心的东西，低声道：“……队长？”

第九十三章 未雨绸缪（4k）

如果按照一个特定方向去思考某件事，便容易越想越觉得契合。

藤泽苍介就是如此。

他怀疑“吸铁石神仙”是队长偷偷放到他们身边的。他一晚上翻来覆去地回忆细节，最终下了决定：

去刺探一番队长是不是以前干过除妖师之类的。各种奇怪的怪兽和“超能力”宇宙人都出现了，你告诉他什么魔法师阴阳师道士是真实存在的，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这样一想一切就说得通了，航空队的徽章还有娃娃里的吸铁石，都是类似“画符”一样加工过的道具，如果队长真是除妖师，那一定是特别特别好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