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360节

“哎……”他熟练地从袖口里抖出片刚剥落的鳞，心疼地端详一阵，塞进已经堆了小摞鳞片的盒子里，边回忆在审讯室和佐藤的对话。

那家伙确实给了他一个“惊喜”。

“勒比克星人的目的是要人类当‘奴隶’，听上去很合理，但其实是最荒谬的答案，”佐藤说：“他们要么在撒谎，要么就是，他们的高层没有把真实的目的告诉平民，这群勒比克星人自己也不知道真相。”

荒谬？胜利队都没察觉出什么，他为何会觉得荒谬？相叶悠问道：“那么你推测的真相是？”

“缩小光线枪，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从细胞层面，将生命体等比例缩小而不影响其机能，胜利队的堀井还在研究恢复被捕捉的市民的办法，那些市民变成了‘拇指人’，但仍然活着，而且能吃能喝。”

佐藤换了个坐姿，又翘起二郎腿：“你说拥有这样的科技，智能机器人才匹配‘奴隶’的说辞不是吗？养地球人当奴隶，要管吃喝拉撒，寿命还不长，体质有好有坏，而且地球人哪里懂勒比克星人的生活，那些大街上随便抓的人能懂使用勒比克星人的工具吗？活人相比机器人的优势就是灵

活的、会思考的大脑，但你觉得勒比克星人需要地球人思维和知识体系的脑袋？”

“所以‘需要活人执行复杂劳动’的理由也基本告吹——从各个角度看，千里迢迢来地球抓人的性价比和就在母星上制造机器人差远了，如果真为了所谓的‘抓奴隶’，那么勒比克星人一定都是财务上的白痴，堪比打车十公里为了买一颗便宜的钉子。”

相叶悠点点头：“奴隶之说不成立，至少对于勒比克星人是如此，那么你认为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佐藤忽然问：“喜欢吃烧烤吗？”

相叶悠摇头。他至今记得和佐久间淳等一堆人吃熏死人的烧烤时啃到的第一个丸子……保吕草的蔬菜汁纳豆组合，那是他第二次觉得自己的感官最好还是迟钝些，第一次是地狱岩浆咖喱。

“垃圾食品怎么能少了烧烤，而且一定要点羊肉串牛肉串，”佐藤话锋一转：“勒比克星人看待我们就像我们看待动物，豢养宠物或者畜类，前者是因为可爱，后者是为了它的皮毛、骨头、肉和血。”

“勒比克星人当然不可能为了抓人去烤串，或者当宠物养，他们没有人皮艺术的变态爱好的话，抓人去剥皮也不可能，那么就是为了这一身骨头、肉和血了……”佐藤说：“还记得关于时空机器的报告吗？胜利队和装备整修室联合出品。”

他说着话，已经打开抽屉，摸出了一张写写画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最后在“时空机器的预言”上画了个大圈。

【让远古的血液归来，回到长眠的躯体中——他们将穿上巨人的外衣。】

佐藤压低了声音，即使在隔音极好的审讯室也控制着音量：“雷丘兰星人说要在地球获取‘资源’，这个词稀松平常，但我问他要什么资源，他从不答半个字。”

“只是为了矿产之类，说了又有什么关系？说明这份‘资源’兹事体大，再结合乌鸦人的行为，我推测所谓的‘资源’正是地球人本身，而具体是什么，我想了一天一晚，最终往上追溯到一切的源头，哥尔赞出现时的记录，这才想到时空机器的‘预言’。”

相叶悠面色不改，但心跳已经加速，他知道佐藤要说什么，这只审讯室的老狐狸真是……他第一次遇到仅凭推测，而不是直接观察人间体和巨人的表现便猜到真相的人。

佐藤继续道：“一开始没人将所谓‘远古血液’当一回事，多半以为他在说巨人的事情，谁会把那种几十米高的、移动的核聚变炉子一样的生物和人类联系起来？但现在看，这句‘预言’非常明显了。”

“宇宙人觊觎的是地球人的血液，或者说基因，这就是所谓‘远古的血液’，‘长眠的躯体’就是石像，‘巨人的外衣’还要我分析吗？”

相叶悠没有答话，佐藤只以为他被自己的推测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哪知道相叶悠惊讶的不是推测的内容，而是他这副刁钻又敏锐的脑子。

“我现在只好奇是谁唤醒了迪迦，”佐藤搓着下巴：“当时接近金字塔的只有胜利队……不，按照他们的报告，大古队员为了追一名冒失的游客跑到了金字塔附近，而后被巨人救了。”

“所以是那名游客？”相叶悠顺着他的话茬。

佐藤看向相叶悠，而对方依然挂着张似乎茫然无知的脸瞅他，仿佛在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没有优秀的捧哏，佐藤顿觉毫无乐趣，他不爽地拍拍桌子：“我说完了！没什么好听的了！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点‘无聊的推测’就当没听过……你今天来我这干嘛了？”

相叶悠很上道：“给你送了点垃圾食品。”

“哎，对了，”佐藤换了只跷二郎腿的脚：“下次来记得带烤串，要外面商业街的，别拿食堂的玩意儿糊弄我，那厨子沉迷‘营养配比’做出来的垃圾食品毫无灵魂。”

“你在索贿吗？”

佐藤坦荡点头：“那不然呢？懒得去找机要室拿批文，用烤串替代也可以——我刚刚说了什么？”

相叶悠笑了笑：“我只给你送了点炸薯条，你什么都没说。”

“哎，我副队长也有这么机灵就好了。”

第八十章 舞女的邀请

如果说审讯室专注于细节观察，那么胜利队的优势则在于执行力。

居间惠下达了前往新开发区再做探查的指令，一个半小时后，夏洛克车和飞燕号便出现在海边。

飞燕二号先行抵达，搭乘它的宗方、丽娜和堀井已经进入观测所，就更详细的查探与观测所负责人交涉，希望能开放涉及机密的区域，让堀井展开设备做地毯式搜查。

大古和新城则乘坐夏洛克车前往海边镇子的三椽街，怪兽影子的风波过去，两名目击者的家门前不再被记者的镜头围堵。排除掉关于废弃工厂，也就是乌鸦人巢穴的误导线索，他们要做更有针对性的笔录。

“良介已经走了？”堀井原本打算与自己的老同学再见一面，他是卓越的研究者，看待“怪兽影子”一定会有与常人不同的发现。

但人算不如天算，负责人答道：“三天前走的，说万圣节的乌鸦人他很感兴趣，想去找生命科学研究中心的朋友，问有没有相关项目。”

“哎，真是太不巧了，”真田良介终于愿意重新开展工作，可少了个情报来源，堀井既高兴又惋惜：“那么您在怪兽影子出现的那段时间，有发现什么异常现象吗？”

“异常？有的话我早就上报宇宙开发中心了，”负责人不假思索，隔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来：“硬要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们那望远镜检修室进了只老鼠，按理说一直关着门它进不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漏了缝。”

负责人后知后觉，胜利队对这种事却极为警惕，丽娜道：“您应该早些说的！”

“就一只老鼠……”负责人眼看堀井突然跑远，大约是去检修室了，丽娜也抱着设备跟了上去。只能对宗方道：“我已经用拖把把它赶出去了。”

半小时后。

正在三椽街和目击者磨嘴皮子的大古和新城收到了队友的消息，让他们来观测所一趟，并指明走检修室的小门。

两人依言而往。

检修室侧门洞开，几根细细的线缆沿着墙角自门外走到放置望远镜的核心区域，三名队友们正站在半圆的穹顶下讨论什么。

“你们这是……”大古看到宗方三人都皱着眉头，尤以堀井为首，后者甚至搓着脑袋蹲了下去，怀里还抱着扫描仪器。外面延伸的线缆就是为了提高精度而安放的辅助设备，每隔一米都有一块小型节点。

多数情况下没必要提升精度到如此地步，除非堀井很确定这间观测所里有什么重要的，且无法触摸到的东西。

“空腔，”堀井终于开口：“距离地面200至430米，范围从检修室地下延伸到A764号公路，也就是镇子边缘，专门绕开了市政工程，整个观测所……不，整个观测所到附近的泳池、旅馆，都建设在这座空腔上！”

“空腔？是溶洞？”宗方问道。如果是常年的地下水或海水侵蚀，出现溶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不过堀井探明的空腔范围太大了些，而且说明观测所及旅馆早年没有做好选址。

“你见过修整得方方正正，边缘清晰规律的溶洞吗？”堀井幽幽地抬头，将探测到的画面递给他们。

标志着空腔的蓝色区域就在他们脚下，一根“管道”从空腔顶端延伸上来，堀井继续道：“也许这就是出入口，位置在……”

他指向望远镜的底座：“就在那里。”

……

真田良介并未“寻找生命科学研究中心的朋友”。

他与堀井说过，希望能主导研究项目，自然不可能中途加入其他人的小组。他用蹩脚的理由糊弄观测所的负责人，意图堀井能再回来调查时能发现这个破绽。

他不知道堀井已经发现了地下空腔，但如果他知道，想必会非常高兴。

鹿儿岛。

九州岛最南端的县，以樱岛火山最为著名，是一座活火山。每年的万圣节后是鹿儿岛的小原良祭，真田良介抵达时正好赶上了小原良祭的末尾，舞者的万人游街，以及闻名而至的游客，将天文馆周边塞得满满当当。

真田良介不是为了观光而来，他绕过喧闹的人群，径直找到了舞者休息的会堂。

他报上了“调月绚纱”的名字，守门的小姑娘掩口而笑，向内喊道：“绚纱姐姐，又有找你来签名的人啦！”

“我不是找她签名的。”真田良介道。

他一门心思钻研学问，哪知道“调月绚纱”这一舞女的名字？

“是她邀请我来的。”

“诶？客人，这里可不兴说笑，别人邀请绚纱姐姐都不一定能成，哪有她主动邀请别人的？”小姑娘叉起腰：“如果是来捣乱的或者说记者……概不奉陪哦！”

说话间，后台的大门打开了。

被改造为临时化妆间的地方莺莺燕燕，和服的舞女衣襟半敞互相上妆，露出纤秾合度的脖颈和肩。

但莺莺燕燕再多，也不如款步而出的人夺目。

“你来得很准时，”调月绚纱摸了摸一头雾水的小姑娘的脑袋，俯下身轻声道：“他是我的客人，我有让你安排浅羽斋的和室对吗？”

“我以为是什么有钱的大老爷……”小姑娘上下打量真田良介，衬衫和西裤一看就是便宜货，边缘还起了球，来见绚纱姐姐竟没有好好收拾自己，头发也不够干爽，弄不好几天没洗头。

调月绚纱，舞女们心中的泰山北斗，谁也不知道她的年纪、来历，只听说是来自北海道的雪国。她忽然出现在一间酒屋的招募上，老板需要举办一场周年贺，想找些艺妓来凑热闹，若没有艺妓也

无妨，酒屋的招募来者不拒，只要能热场子，怎样都好。

调月绚纱来了，那家不知名的酒屋自此名传北海道。

没人知道她隶属哪家剧场或者公司，也许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经营。她有时会出现在大剧场的开幕，只要打出“绚纱小姐”的预告牌，那间剧场就能一票难求。她也会出现在陋巷的小店，喝得醉眼朦胧的工作族乍眼望见台上仅作背景板的舞女换了个人，从此再看其他人跳的舞顿觉毫无乐趣。

有人说她会为萍水相逢的人庆贺生日，只因对方一句话令她高兴。你本以为只是惊鸿一瞥，哪知“惊鸿”记住了你的生日，并在来年送上一枚用白梅花香浸染过的笺，你大可将这枚意味着邀请函的笺子转手卖给其他人，它价值千金，但很少有人会愿意错过这场邂逅。

有人说她家境富贵，大约是闲得无聊体验生活的大族小姐。也有人说她赚得多花得更多，因为即使是普通学生，她也会赠予其“武器”，也许是限量发售的手工钢笔，也许会在几日后邮寄一套合身剪裁的礼服，而仅仅收取一顿关东煮的钱。

今日，得到垂青的是对歌舞毫不感兴趣，从未听过她声名的真田良介。

她引人去了所谓“人傻钱多没地儿烧”才会订的浅羽斋的和室。整个化妆间的莺莺燕燕都好奇地瞧着真田良介，这位三日前从新开发区的观测所“逃离”，颇有些狼狈的研究员。

“很高兴你答应了我的邀请。”调月绚纱的茶道也很有美的韵律，只可惜坐在她身前的人并不懂这些奢侈闲人的爱好。

调月绚纱捧着细瓷杯，笑语嫣然：“你果然没有为自己移植艾勃隆细胞。”

第八十一章 逃离的“受害者”

“这到底是什么啊！”

大古等人陆续下到空腔内部，各自握紧了海帕枪，但在电灯打开的那一刻，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放下了武器。

“这是研究室？！”堀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良介……难道良介他！”

入眼是满地杂乱的废纸、被砸碎的玻璃仪器，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尚未挥发，正从半根试管里漫出来，粘了一地，地面被灼出斑驳的小坑，竟是腐蚀性比王水还要猛烈的东西。

“这里被废弃了吗？”丽娜小心地跳过一片玻璃渣，脚步声荡了三圈又绕回。

研究室空旷得能产生回声，除了废纸和损毁的仪器，什么也没有。

像有人连夜卷携的东西逃离，或者说遭遇了一场入侵，能带走的都被洗劫一空，带不走的统统砸掉。

堀井捡起一片能看到字迹的碎纸：“是良介的字迹，真的是他！他不是在休假，是在这做什么研究？”

“这里为什么会有一间研究室？”宗方的注意点并不在堀井的老同学身上，他在意的是TPC是否知道有这样的地方，建设在宇宙开发中心的观测所下方：“这可不是短期内能完成的工程，观测所的规划里一开始就有，还是TPC根本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