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340节

不论对方目的如何，优先解决立加德隆的威胁才是正经事——它正朝地球飞来，预计将在21小时后抵达三角洲宇宙站的攻击范围内，届时，如果怪兽摆出了攻击态势，那么三角洲宇宙站将作为前沿率先展开战斗，在月球驻扎的卡罗基地将给予他们协助。

“放射性物质纯度和含量能确定吗？”七濑诚道出278名三角洲宇宙站成员们最关心的问题，谁也不想自己头顶炸核爆。

“事实上最大的威胁是更高浓度的，我们用来进行空间跃迁的压缩能量仓，”雷丘兰星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惶恐：“它就那么突然出现，吞噬掉了我们的后勤飞船……我的妻子和女儿都在那艘飞船里，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勤飞船……不用对方继续解释，七濑诚已经可以脑补一个浑身都是武器的怪物出现在宇宙尽头了，如果那只未知生命体确如他们描述的那样，具备相当的“复制”和“学习”能力。

妻女被怪兽吞掉的事情非常遗憾，故而雷丘兰星人病急乱投医找地球人求助似乎也并不难以理解，七濑诚对他们的话已经信了五分：“你们飞船动力炉如果爆炸，放射性物质杀伤的范围有多大？”

“呃……请问你们宇宙站的武器射程有多远？”雷丘兰星人迟疑了一会儿：“啊，我不是来刺探情报，我只是怕你们贸然攻击，也许爆炸范围会把宇宙站也覆盖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常规的核能没剩下多少，主要是用作跃迁的能量仓。”

“另外，”在七濑诚再次发问要确切数据前，雷丘兰星人补充道：“立加德隆也许去地球只是想要一些常规能源……那艘后勤飞船的库存不足，而用作跃迁的能量又极为珍贵，我们原本打算在木星上补充常规燃料，按照飞船的基础运行逻辑，这也是它最优先的任务。”

……

三角洲宇宙站和雷丘兰星人做着交涉，TPC远东总部基地，胜利队和警务局已经就可能发生的事态进行了部署。

胜利队集体出动开赴立加德隆最可能造访的宇宙开发中心的能源仓库，各支部的防卫力量则在民用核电站附近戒严，以防万一。航空队被要求原地待命，因为总部基地所用的能源也颇具诱惑力。

甲板上的海风吹久了实在叫人浑身不舒服，感觉自己像条鱼，空气里混了咸腥的盐粒，等着把人挂起来风干。

藤泽苍介在大太阳下伸了个懒腰，仿佛这样做就能把浑身咸不拉几的水产味儿抖落下去。

“队长——，队长——！”他又开始喊：“那个立什么隆，三角洲宇宙站观测到的飞行速度连飞燕号都追不上，它要是往我们这来了……”

相叶悠正擦着TPC-α号的挡风玻璃，藤泽苍介又是蹦跶又是招手，他低头去瞧，只见对方在阳光下笑得灿烂：“我是不是又要和长官死一块儿了！”

雷尔夫照着屁股踹了他一脚：“不说话能憋死你。”

“你懂个屁，”藤泽苍介回身去薅他头发：“我上次说这句话，我们有惊无险，我现在

再说一次……也许还能撞大运！”

这个人没了晴天娃娃就开始追逐其它精神寄托？相叶悠默默下了定论，他没有理会两个又开始互相不对付的队员，赶紧擦玻璃才是正经。

回头再削他们。

可是找清净有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相叶悠下了梯子准备去擦对面半块，藤泽苍介拎了水桶过来。他“哐”地将桶放下，些许晶亮的水花拍出外沿，藤泽苍介看上去很是乖巧：“队长！我来帮忙！”

相叶悠细细端详他一阵，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怪兽不会吃了你，别害怕。”

一个人在不恰当的时机开始闹腾，多半是心里有事——此时能有什么事呢？相叶悠猜到他八成是担心立加德隆。最难熬的不是怪兽突然出现的那短短几分钟，而是倒数着它即将到来的那段时间。

最近的怪兽事件过于密集，甚至可以说自打哥尔赞和美尔巴现身起，TPC就没消停过几日，仿佛那两只怪兽摁下了什么开关，未知的大门向安定发展的人类社会打开——里面塞满了闻所未闻的怪物和诅咒。

水野博士那样接受能力强的研究者还算不错，有些意识到现有理论无法解释怪兽与奇形怪状的地球生物的研究者已经陷入了自我矛盾的巢窠，再加上直面过怪兽和巨人的工作人员，TPC医务局的心理诊疗所比平时要繁忙得多。

这些相叶悠都看在眼里，如今的地球就像一处启动外循环的人工生态圈，内外气体交换，新的物种入侵，总会惊扰到在里面安然休憩的小动物。

相叶悠这么一说，雷尔夫才回过味儿：“我心里发慌的时候会多找点事干，要不我们去地勤帮忙？”

照顾β号的渡部阳太和赫尔曼也招呼他，前者远远扔了个小东西过来，软绒绒的物事砸进怀里，藤泽苍介伸手捞住，发现是只晴天娃娃。

渡部阳太朝他眨眨眼：“你这样想，如果立加德隆真往基地来了，也许我们能见到巨人呢？你上次在久良良岛见到他，回来后天天和我吹。”

藤泽苍介捏捏晴天娃娃柔软的脸，相叶悠拎着桶子往另一侧挡风玻璃去了，梯子在他脚下咯吱咯吱响。

“巨人也有来不及救的人，就像那两名遇难的工人。”藤泽苍介说，梯子的声音停了停，相叶悠隔着飞机光滑的漆面看见他低着脑袋，和娃娃的豆豆眼对视。

“阳太，”他说，声音被海风拉得极细，像头发一样的丝弦：“同一届的只有我们了。”

第四十一章 万里之外

雷丘兰星人在关于立加德隆的情报上并未欺骗他们。

立加德隆扛住了三角洲宇宙站的巴基尔炮，按照雷丘兰星人的说法，“它毕竟持有我们跃迁用的能源”，巴基尔炮打在它身上只炸了点儿不疼不痒的火花出来。

立加德隆压根没有理会TPC驻守在宇宙空间内的设施，它表现得极为迫切，卡罗基地的战斗机根本追不上它的速度，它一门心思向地面设施飞去。

“如果可以的话，能否给予我们着舰许可？”雷丘兰星人适时向三角洲宇宙站发出请求：“如您所见，我们的后勤飞船被怪兽吞了，现在急需补给——生活物资我们可以自己去搜集，能源方面能否通过你们的电力转化一些？”

“这当然不是白拿，既然要消灭立加德隆，我们这两艘飞船的动力炉运转模式可以给予你们解析。”

三角洲宇宙站如何犹疑暂且不表，胜利队确定了立加德隆的目标——鹿岛海滩，那里有宇宙开发中心的高纯度能源储备基地。

“这种机密的地方它是怎么知道的？储备基地的外表伪装成了普通工厂！”堀井对着三角洲宇宙站回传的数据发愁——巴基尔炮居然不能突破立加德隆的防御！那帮雷丘兰星人的飞船里到底塞了什么东西？

后勤飞船里能有什么？武器库？能源仓？堆积如山的和人类所需不尽相同的生活物资？

立加德隆像颗陨石一样坠入大气，周身在剧烈的摩擦下烧出红色的边缘，如同沸腾的血。音爆云在它身后炸开，倏忽间便被甩出数十公里远——它没有控制降落的速度，仿佛忘记了这件事。

堀井盯着雷达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他怀疑立加德隆会把自己拍碎在海面上。在这样高速的撞击下，水面会硬如钢板，大概巴基尔炮没做到的事情，地球母亲将替它完成。

立加德隆，这一由完全空白的未知生命体吞噬某种事物后复合而成的怪兽，确如堀井预计的那般没有在最后关头减速，它发出尖细的长啸，拥抱蓝水。

近百公里之外都能听见的巨响，山一样的水花喷涌，撞击产生的波纹一圈圈推向鹿岛海滩，海水碾得防浪板发出艰难的嘎吱声。浪涛与防浪板的嘈杂中混着立加德隆的嘶鸣，该庆幸它不是真正失控的小行星，否则这么一下能让整个能源储备基地被陨石坑夷

平。

“这怪兽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观测到这一幕的人心里不由得想：“它吃了一艘飞船，飞船只会执行代码，也许它的指令坏掉了，不然怎么会往未知生命体身上撞——于是‘学习’了它的怪兽继承了这一点？”

飞燕二号机舱内，堀井收到了来自野瑞的讯息：

“有段明码信号，发信源是立加德隆，但无法绘制、也无法以任何文字解析，又到你的泛语言翻译机出场的时候了。”

堀井回他：“泛语言翻译机只针对地球上出现过的语言，立加德隆是从外太空来的，它吞的飞船是雷丘兰星人的东西，我的机器怎么可能。”

他边说边打开机器，好让PDI对面的人死心：“你看，就算是明码信号，翻译出来的也会是乱……”

【别去。】

“乱码。”堀井吐出最后两个字。

【不能在这玩。】

“……我真的怀疑我的翻译机坏掉了，”堀井道：“原版的在水野博士那，这个新的是不是出了毛病。”

说话间，把自己砸进海中的立加德隆浮了起来，它的双臂和脚下都喷着蓝焰和蒸汽，像一艘开足马力的漂浮机。

人们终于能看清它被烧红的大气包裹下的真容。

银灰的外壳、骨角，头顶的黄色水晶暂且不论，最奇特的是它胸前的空腔，那里缺失了一块，里面镶了颗墨色的透明球体，星星点点的亮光飘在其中，最密集的部分几乎凝为整块，它分割了颗球体，星云般静静旋转。

“那是你们的跃迁能量仓？”七濑诚询问走下飞船，踏入三角洲宇宙站的雷丘兰星人。怪兽身上半透明发光的球体，怎么想都是能量源之类的东西。

雷丘兰星人正因为三角洲宇宙站的许可而连声道谢，听见这句话时看向屏幕，他脸颊边的光点上下闪烁了几轮，道：“不是能量仓……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不记得我们有这样形制的能量源。”

当然不会有这样的能量源，它只是个“无用”的装饰物。

“雷丘兰星人有什么别的消息吗？”立加德隆踏入浅海，翠绿的水体被它搅得粉碎。丽娜驾驶飞燕二号驻留在宇宙开发中心的设施上空，发射口对准了缓步而来的怪兽。但在摁下发射按钮前，她有件事要确认一下：

“他们说自己的妻女还在飞船上，有检测到生命体征吗？在怪兽的肚子里。”

同样的对话也发生在三角洲宇宙站中。

站长七濑诚，七濑丽娜的父亲，完全可以理解说自己的妻女被怪兽吞掉的雷丘兰星人的感受。“他现在一定不愿意提到这件事，”七濑诚想：“但这也是事关她们有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对这一问题，那名雷丘兰星人只是颊边的灯光闪了闪：“早在太阳系第六行星的轨道上，飞船里的生命体征就消失了，你们应该也检测不到，很遗憾……请务必消灭它。”

青绿的激光炮接连砸在立加德隆银灰的外壳上，在巴基尔炮也未能建功的防御下，两架飞燕号的激光自然也无法破防，他们只希望能稍微阻拦怪兽的来势，为宇宙开发中心启动DCS防御系统争取时间。

七濑诚心焦地望着女儿驾驶的飞燕二号与怪兽正面作战，而自己却身处数万米的宇宙空间，根本鞭长莫及。

不知道身边这位雷丘兰星人是否也有同样的想法？当未知生命体吞噬掉他们的飞船时，他是否后悔过没有多和家人说几句话——以及碍于各种各样的误会、缘由，而始终没有送出去的礼物呢？

“白川，尽快将雷丘兰星人提供的飞船资料传递给总部，”忧心之下，他催促自己的部属：“立加德隆的防御能力超乎寻常，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可行的破绽！胜利队、胜利队也大多是一群年轻人而已，不能只让他们在前面，我们也有该做的事情！”

第四十二章 世代的遗存

三角洲宇宙站的成员在接通了廊桥后迫不及待地往雷丘兰星人的飞船里瞅，这是来自外星球的、能够翱翔宇宙的科技的诱惑，顺便能一解对“UFO真容”的好奇心，他们难以克制住自己往那飞船上粘的眼球。

不用七濑诚催促，白川等人也期待着自己能尽快踏入飞船，将内部结构一一扫描绘制，发往TPC总部基地，让汇集了全球智慧的研究所将它里里外外分析个透彻。

也许它会成为地球人踏入宇宙深空的极大助力。

雷丘兰星人表现得非常友好，其中一人去和七濑诚交涉，又派了两名成员来接引，其他人则安分地待在飞船里，非常自觉且安静，十分懂得照顾对方的警惕心。

“这就是我们的动力室，”引路的雷丘兰星人向白川一行指道，他说起地球人的语言竟然不怎么磕巴：“虽然已经熄火了，但是常规温度也有些高，待不住几分钟，你们做好准备。”

白川点点头，他率

先走上前去，雷丘兰星人点亮了一枚按钮，“咔哒”，沉重的锁舌松开，大门的缝隙间呛出了点儿灰。

“他们难道不维护自己的动力室？”白川疑惑地看见那些灰被换气口吸向舱顶，与此同时，苍蓝的光自缓缓开启的门缝里渗出。

伴随而至的还有异常的吸力——仿佛有人拿着钩子框住了他的背和双腿，他几乎是被推着往金属门内踉跄走去。

“这到底是？！”白川下意识看向引路人，那名雷丘兰星人进来起就停在了外侧的门口处，他晃了晃手中的遥控，目送惊惶的五名地球人被无形的力量卷入动力舱室。

没错，这里确实是动力舱，雷丘兰星人没有专门设置陷阱或者说谎，只不过并非常规动力，而是埋藏跃迁用能量源的地方。

白川跌入舱室，碰撞声接连传来，他们因为惯性撞在了处透明的墙壁上，白川被磕得脑袋发懵。

星际跃迁的动力炉该是什么样子？大门关闭了，白川在满室的苍蓝光辉中四下打量，希望雷丘兰星人能遗漏那么一两个暗门之类。但事与愿违，这处动力炉并不精巧，他既没有发现层叠得像迷宫的管道，也没看到齿轮叠齿轮的墙壁，只有被浇筑地毫无瑕疵，四四方方的墙壁。

“只剩最后一个地方了。”他回过头，看向撞得自己发懵的透明“玻璃”——那一定不是玻璃，但白川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种材质的东西。

他把自己贴在墙上，向下张望。

“啊！”他扒着“玻璃”的手掌抖了抖，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让他感觉自己因紧张和恐惧而奔流的血快速冷至冰点。

那是怎样的一种生物啊！

扭曲虬结的……也许是棘刺、细长躯体和尾，脑花一样盘在一起，呈现出灰败的颜色。它的皮肤看上去是光滑且富有弹性的，能看到些未剥落的鳞，白川忍不住想到某种生活在深海的硬骨鱼——它有大大的眼睛，闭合着，仅余一条像陷在肉里的缝。

最奇特的是高高立在背后的鳍，因为紧贴着舱壁的关系，那片背鳍弯曲包裹着它的身体，像天使的独翼，护佑着里面的躯干。

它身上零零碎碎长有水晶柱状的东西，如同钉子一样深深楔进皮肤，在骨骼里扎根，不断有似烟若絮的东西从底部被抽取上来，锁在那些结晶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