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315节

那只手的边上还有个透明的“笼子”，被关在里面的人没有其他武器，便只能拿身体去撞，障壁被染出大片大片的红，偶尔里面撞击的东西贴上来，能看见白森森的东西。

是骨头。

仓鼠急促地呼吸起来。

要帮助、要帮助，孩子们需要帮助！

皮托左看右看，艾利尔基地的载具已经全部升空，没有人能看见祂，更没人知道还有个地球意志趴在这儿，就算现在搭一艘载具上去，相对于38万公里的距离，也是杯水车薪。

仓鼠把自己挪到甲板边缘，豆大的眼睛伸出来，望向下面。

艾利尔基地处于平流层，硝烟替换了往常堆积在底下的白云，再往下，是太平洋波澜起伏的海水。

阿古茹在不久前将它斩开，救出了被达摩克里斯砸进海底的盖亚。

“掉下去可疼。”仓鼠歪歪脑袋。

但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祂在这吱吱哇哇，那么远的孩子们肯定听不见，以仓鼠的嗓门儿，喊破喉咙也没法传出这片甲板。

可地球的嗓门儿大呀！

皮托知道那不应该用“嗓门儿”来形容，只不过祂自己也想不明白该用啥来描述。

祂往后缩缩身体，像一根被压紧的弹簧，然后四爪蹬地，“咻”地跃了出去！

“蹦得好近。”祂想。比平时的力量差太多了，好在也算足够，祂能毫无阻碍地——

拥抱自己。

正如祂自己当日对相叶悠说的，星球意识的诞生从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更不用说像祂这样凝聚出意志的形体。

几十亿年的演化，生命从单细胞的“爬虫”慢慢变成拥有独立意志的个体，皮托也从混混沌沌的东西变成会观察生命，试图和孩子们交流，知道“寂寞”为何物的意识体。

祂凝聚出能行走的形体，寻找能与自己交流的人，变成他们喜欢的模样，只期待能与活在这颗星球上的生命多说些话。

虽然经常弄巧成拙，但祂乐此不疲，即使是发怒的孩子们也令祂觉得高兴。

“我爱你们。”给自己起名为“皮托”的仓鼠说。

在无人注意的大洋深处。

一只无人瞧见的仓鼠跃下数千米的高空。

祂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姿态，于是像颗绒球一样滚着——在触及海浪前忽而消失。

没有半点儿波澜，但更盛大的狂潮正以星球视角涌起。

驾驶Fighter在高空与“未来人”的舰队勉强周旋的XIG飞行员最先发现了异常。

在足够的高度，他们能看见弧状的地平线，那是地球并非平面的证据，太阳正从地平线上升起。

日出时的一切会越来越亮堂，更何况地面部队的火炮正在竭尽全力支援他们。

可现在亮堂得诡异。

大海。

你可曾见过波澜起伏的水晶？

海啸的时候它可怖又狰狞，像吞噬生命的鬼，可现在异常地安静，让人瞧了，不由得心软，好像正被包括在这样柔软的水中。

陆地。

沙尘卷起又落下，本叫人恼火的灰末竟反射着钻石星屑似的辉耀。自然向来无情，唯有顺应它的时候，它会展现出平和的一面。可竟有如今这般温柔的时候？

“要重来啦，”有个声音说：“希望还能再见。”

似乎有人在告别，祂的声音像管风琴的奏鸣，飘飘荡荡地弄不清性别年龄。

仿佛春风携着柳枝一样搔刮在每个人的心头。

但祂好像不打算给人留下温柔的印象，春风刮过，紧接着是夏日暴雨：

“盖亚、阿古茹，我听不见球话又聋又瞎的孩子们！不管你们现在能不能听见……”

“有人打进家门，谁也不准逃啊！”

“还有你——”

整颗星球拢着似云似雾的朝晖，即使是在居于夜晚的背阳面也是如此，夜行动物茫然眨眼，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赶紧回窝里蹲着，等待下一个夜晚来临。

“未来人”指挥舰的监控屏猛然亮了一个度，里面的水蓝色星球仿佛被照得透明。

暴雨似的声音升级为滚雷隆隆：“我孩子们的东西——你敢抢？！”

路西菲尔觉得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可他手中震颤的光球显然没有“幻听”，它们前所未有地挣扎起来，呼应着对面两

架捕获机器内的爆响。

“人类疯了？”他看见高山我梦被烧得焦黑的手指扒开裂隙，血液沿着纵横交错的缝潺潺而下。

藤宫博也发起狠来比隔壁的“后辈”更可怕些，谁会拿自己的骨头撞墙？可他偏偏那么做了，好像能将那片捕获机器的外壳撞开。他的呼声被障壁隔绝，但撞击的声音能传出来。

那台机器每震动一下，被路西菲尔截住的蓝色光团便涨缩一次，捕获机器里的震动愈发微弱，光团却越来越亮。

“佐格！”他下意识呼唤自己最好用的兵器。

接着恍然发现，那架兵器被自己曾以为能当合作者的“同类”穿在剑上，正在烈火金焰烧出的辉煌“天阶”尽头，往这支舰队，往自己所在的方向进发！

他真的打算把伪装得曼妙圣洁的兵器砸到它的制作者脸上！

拥有“同化”特性的材料确实来了，他侵袭如火，很快就要撞上即将蒸发殆尽的障壁，帮助里面的“未来人”舰队更快地拥抱自己向往的宇宙。

“盖亚！”

“阿古茹！”

牵扯着光团的力量如丝崩断，它们飞向血染的捕获机器，飞向朝自己伸来的手。

明亮的红蓝光线在那两名人类身前中断，短暂的晦暗，紧接着是更为澎湃的光海！路西菲尔不得不眯起眼睛，他怒吼一声，唤起青色的风暴。

指挥舰在“未来人”讶然、惶恐，甚至暗藏欣喜的目光中分崩离析，残骸荡开，三道巨人的剪影投射在动力炉湮灭时的光尘上。

大地和海洋联手，而路西菲尔拥有来自乌拉诺斯的力量。

某种意义上的二对二。

“还算公平，”路西菲尔说：“但你们真的要对我出手吗？真正的乌拉诺斯和木下景都在这……”

“要杀了我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重明继已，照于四方（9k）

路西菲尔期待着“未来人”舰队的毁灭。

正如塞缪尔对“怨恨”聚合体说的，他和黑暗路西法一样，以吞噬负面能量壮大自己，所以他比谁都期待战争和死亡。

塞缪尔没被佐格带上来出乎他的意料，但对方孤注一掷地准备和佐格及“未来人”舰队同归于尽的做法令他欣喜。

大概这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过他要先对付盖亚和阿古茹。

一名又呈现出大地守护者的姿态，即使没有地脉支援也缠绕着金色的线条于身侧；一名则同样比以前产生了些变化，并且浑身漾着海蓝的光辉，和脚底下蓝水晶似的大洋遥遥呼应。

这样的形态若在地面上战斗可能路西菲尔会更愿意先避其锋芒，但这里是宇宙空间，没有海潮倒涌和沙尘蔽日的支援，路西菲尔到底状态更好些，何况……

“想击败我又不敢下死手，不愧是‘光之巨人’，和乌拉诺斯一样让人搞不懂啊！”路西菲尔笑得肆无忌惮。

他闪身避过同时砸来的拳脚，拉远距离道：“我可以给你们一些建议，要么杀我了以绝后患，牺牲一名巨人和人类，稳赚不赔。”

“要么……”小臂激发圣青的光流，漆黑的雷电缠绕其上，仿佛里面有怨灵挣扎着咆哮嘶吼，原本澄澈的颜色显得浑浊不堪。

“有种叫‘封印’的技巧你们不打算试试吗？等个几十、几百年，看看是我能赢还是乌拉诺斯和那名人类能赢？这样你们也不用承担诛杀友人的负担，是不是很棒？”

“犹豫太久的话，”他的声音忽然冷下来：“马上就要结束了。”

身后，虫洞已淡薄得只剩小小的涡旋，黑日般的盛景已经完全消失。

恒星似的大火球滚滚而来，空间在它面前不停震荡，水样的波纹扰动着，搅攘在“未来人”不安的心头。

……

塞缪尔远远望见了三名巨人。

虽然乌拉诺斯的状态很奇怪，明显正被路西菲尔操控着，但盖亚和阿古茹还在，这实在是绝好的消息。

“快要到了，你去找他们。”也许是真正的回光返照，塞缪尔觉得自己精神了些，他再度开口，对史莱姆道:

“世上有比复仇更重要的事，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太理解，但只要继续走，总能找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比复仇更值得珍惜。”

“你对着‘怨恨’聚合体说这个不觉得好笑吗？”史莱姆梗着不存在的脖子道：“我本来就因为‘怨恨’而生，不去恨谁不就没了！而且你也知道，许愿球被砸了之后，有很多‘兄弟’与我告别……”

“怨恨不会消失，它只会消减。”塞缪尔低头看佐格张到极限的獠牙，怪兽的头颅正埋在金海里，它仍忠实地执行着命令，在根本难以触及实体的光辉中上下咬合，想撕下块肉来。

流淌的金焰混合了毁灭与神圣的因子，它看上去能救赎一切，又仿佛能扫清一切，它拓出地月之间的“天阶”，好像有神明

或魔鬼的低吟从上面传来。

路西菲尔在心里俯仰狂笑，即使不答应合作又怎样？

他“贴心”的同类，总归会帮助他达成所想。

只可惜“同化”的特性，也不知再找到拥有类似能力的分身，要等到何时。

“是，怨恨不会消失，但试图理解我的，只有你一个。”史莱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