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290节

“哈哈哈哈……”塞缪尔笑起来：“没想到我们会有达成协议的一天。”

“老子也没想到！这次我不会干扰你，甚至会帮你躲避危险，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把这只将我的星球、我的家乡、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的东西变成宇宙垃圾！路什么西的在这就更好，别听他叽叽歪歪，我们见到就砍！”

“如你所说，这是‘回我家’，是我的主场，”史莱姆肃然道：“我大部分兄弟们都在这片宇宙，祂们驻留在自己的母星，或者徘徊于战场……如果你放开收容，有许愿球算什么，你背靠整个宇宙！”

塞缪尔放下正使用派莱里缇光流清扫舰船的手，史莱姆此时的心情与他见到黑暗路西法时如出一辙，同样的愤怒与怨恨，同样的即使赔了自己也要撕下对方的肉来。

事已至此，似乎再说“我们只是来探听情报”这种话显得过于败兴，而且……塞缪尔躲开朝自己扫来的光线，紧贴着它的轨迹溯流而上，找到艘宇宙人的舰船。

巨人的庞大躯体离得极近，他的眼睛透过观察室的透明构件，落在里面的“活尸”上。即使危险临头，他们也像块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机械那样运转着，当中的指挥官伸出手，命令炮台对准主动将自己送到面前的巨人。

但他们的舰炮没有发射的机会，塞缪尔一拳砸歪舰体，另一只手握紧光刃捅进去，金属撕裂时的哀鸣被真空隔绝，塞缪尔头也不回，飞往下一个目标。

身后，光刃爆闪，光辉、爆炸与烟尘，将整艘舰船淹没。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共生的怪物

“清理的速度不够快。”宇宙人的舰船在塞缪尔手底脆如薄纸，但它们有着压倒性的数量优势。

金属生命体成群地从膨胀到行星大小的许愿球上爬出来，它们分为几支队伍，将前路及后路截断。因为战场宽度的缘故，更多的舰船被“生产”出来后补充到了远一些的位置，它们是第一线的替补，随时待命。

塞缪尔挥舞光剑砍穿舰船的粒子防御外壳，再随手往指挥室扔柄爆裂光刃，他的动作越来越娴熟，一波波地将舰船炸成废铁。他在密集的阵列中杀出条钢铁与活尸铺就的路，像绝世的剑客虎入羊群，势必要掀起腥风血雨。

“那些金属生命体！”史莱姆关注着外侧按兵不动的金属怪兽，它们静静悬在交战区之外，没有和去往另一个宇宙的地球的同类一样，变成类人的姿态，而是呈现出尚未定型的、近乎液体的形状，一团团银灰色的金属液不断扭动变幻，似乎正在思考自己该以什么姿态作战。

塞缪尔对金属生命体一知半解，但史莱姆了解它们的

脾性，祂立即道：“它们打算模仿你！”

似乎为了验证祂的准确性，一部分金属生命体已经把自己塑形为巨人的模样，但非常粗糙，面容和身体花纹是模糊的，它们率先上前，手里同样凝了把剑，金属材质，同时，它们另一只手的掌心延伸出小一些的刃，迅速成型后弹射而出。

塞缪尔没有理会从背后围上来的家伙，他加速前冲，直指宇宙人的火山口状基地建筑——许愿球没了负责许愿的人，终究是个道具而已，在外侧和它构建的金属生命体与舰船空耗非智者所为，塞缪尔知道，真正的契机还要落在宇宙人的“基地”上。

他横剑架住当先一道竖劈，金属生命体模仿他惯常的行动，扬起左手，短刃浸着灰蒙蒙的冷光。

但塞缪尔没有故技重施，他顺势揉身挤到极为近的距离，光剑沿着金属剑身擦滑，光粒子与火星交错崩飞，短些的爆裂光刃被他当匕首使唤，用空着的手捅进对方坚固的皮肤表层，然后照着肚子用力一踹。

“经验是不能模仿的。”塞缪尔低声道。

那名金属生命体被卡进身体里的爆裂光刃炸成两截，塞缪尔继续上前。

舰船和金属生命体将后路彻底截断，无妨，他的目标只有许愿球；金属生命体的模仿越来越精细真实，无妨，它们对时机的把握能力仿佛新生的婴儿。

绝世的剑客手底不停，他掀起名为毁灭的狂风，凡不自量力搅进来的敌人被悉数击败，他虽散发着光辉，却是吞噬敌人的深渊，这道深渊向前延伸，所向披靡。不多时，他已经来到“火山口”的顶端。

“除了这个基地之外，还有其他的基地隐藏在这颗许愿球上，”史莱姆说：“但毁了这个，我们的压力能小些……做掉这个赶紧去下一个！”

宇宙人的建筑刨除掉作为守卫的舰船和金属生命体，防卫脆弱得不值一哂，也许他们从未想过有人能杀出重围，并且在自己头顶徒手搓出几十万度高温的光线。

没有时间蓄力，塞缪尔使用的是瞬发的派莱里缇光流，对付脆弱的建筑已然足够，他在背后的追兵赶来前用光线打穿了主要建筑，并横扫伸向尚未完全坍塌的仓库的位置——汽化“回收物”也是削弱许愿球的一则选项。

围成火山口形状的建筑消失了大半，剩下的部分轰然倾颓，坍成矮丘，地面出现一道焦黑的凹坑，许愿球的外层暴露，结晶状构架“嘎啦嘎啦”地裂出网状细纹。

它到底是原版“红之玉”的复制品，强度比刀枪不入的原版差得远。

焦黑的凹坑部位曾有片地下建筑群，塞缪尔的光线把墙体蒸发，地下建筑群，或者说“火山口”真正拱卫的核心暴露人前——像久居深渊的怪物见了光。

即使是见过各种奇葩的怪兽，见过各种人类异化而成的“怪物”，塞缪尔看到“他”时也心里一惊，擒着光剑的手骤然捏紧。

“该死的、该死的！”史莱姆又想撞墙，可祂知道那墙壁是“容器”的封绝，尤其撞到金色的纹路时会影响到塞缪尔，祂只能克制住，将无处安放的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祂一会儿延伸出密集的尖刺，一会儿把自己反复拧转，口中不断重复着一个名字：“路西菲尔、路西菲尔——路西菲尔！”

基地的最下层，掩盖在层层墙体与岩石底部，是一个不能说上是“人”的人。

他有腿，与暗红的玉质表面黏连共生，大概是呈盘坐的姿态，已经几乎镶进里面。

他有手，佝偻着身体，双手虚虚环抱，他面向许愿球，眼珠飞快地转动，已经扩散，鼓胀的腮帮子里面露出的嘴张张合合，像精神病人自言自语。

手掌和大腿，以及接近腰部的血肉翻开，和许愿球长在了一起，他的身体膨胀到正常人的三四倍大小，肌肉纤维与血管链接着许愿球的表面并向外延伸，像疯狂增殖的藤蔓。

宇宙人“掌控”了许愿球，许愿球“捕获”了不断提供能量的伴生体。

已经说不清楚是他在利用工具，还是工具反客为主。

他已然和深红的暗渊共生，只要许愿球还需要生产欲望的寄生物，他就不会死，不仅如此，从各处压榨来的养料还将他供得肥壮，坐在那儿，像低伏的肉山。

地球人那边大约也是类似形状，塞缪尔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看见暴露在外的血管和肌肉纤维不知疲倦地鼓动，肉山一样的人缓缓抬起脑袋。

肉山四下乱转的眼珠子找到了银色的巨人，明净的光辉在望着他，他的视线渐渐聚焦。

视线真正交汇的那一刻，点星如豆的光映入眼底，灰蒙蒙的瞳似乎被涤去了层灰，像水慢慢溢过瓷盘。

血丝覆盖的眼露出几分希冀的神色，就在塞缪尔有所意动的瞬间，那道神色忽而消失——他张开嘴，发出短促的音节。

“许愿，再生。

”

第一百五十七章 躯壳之下

肉山摊开在玉上，他的脸被暗红的光照得发青。他吐出的音节有些模糊，可周围翻天覆地的变化却很明确。

“伴星”加速崩解，更多的物质不经吸纳便直接抛洒进入宇宙，塞缪尔一路杀来，造就了条长长的残骸带，伴星被扯碎时分离的物质便与残骸融合，飞船骨架重构，金属生命体被蒸发的液状身体获得补充，它们蠢蠢欲动，再次伸展出手脚。

但真正的危险并非来自于再生的敌人。

“最外面的飞船！它们瞄准你了！”

正如身处主场，耳聪目明的“怨恨”聚合体所说，因战场宽度不够，围在外侧的舰船并未只是飘着看戏。

它们各自启动了主舰炮，粒子压缩并过载，前端打开的粒子发生器酝酿着恐怖的近乎凝成液浆的光辉——不需要考虑此轮齐射后的续航，甚至不需要考虑沿线有多少友军，“再生”解决了后顾之忧，它们只需要考虑如何效率最大化。

被锁定的危机感笼罩全身，塞缪尔耳边响着史莱姆的催促：

“跑跑跑啊！那种舰炮的常规覆盖范围能囊括半个地月距离！最初开发的时候以掀翻行星外层地壳打穿到地幔为设计标准，后来通常几船齐射应用于‘清场’，你懂‘清场’什么意思嘛？”

史莱姆毛骨悚然：“当行径路线上遇到危险的陨石带，无法探明是否有敌人的舰队隐藏其中，就用主舰炮过载，把沿路的天体全部蒸发，也就是‘虽然不知道那里危不危险，扫干净肯定不危险’……喂，喂你有在听我说吗？！”

塞缪尔当然在听，事实上史莱姆的声音振聋发聩，即使塞缪尔堵着耳朵也能听见，仿佛魔音穿脑，并在里面来回织了张网。

他转过身，看见了外侧主舰炮过载时的辉光，它们几乎练成一线，明亮如弯月。它们瞄准了他，粒子压缩到极致，释放时寂静无声，沿途被波及的“友军”要么蒸发，要么被整齐地切割掉一部分，断面光滑，平如明镜。

炽白璀璨的光辉攒射扫来，像游离在外的半弧找到了自己的原点。

原点，银色的巨人，他仍悬于半空，似乎没有逃走的意图。

“痴呆容器？你老年痴呆症发作终于短路了？！！！”史莱姆浑身炸起细微的刺，像人身上起鸡皮疙瘩，祂被塞缪尔的动作吓坏了——居然站在原地准备光盾！

你以为能挡住什么？！

“他还‘活着’。”塞缪尔说，他回头看同样望着他的肉山，宇宙人的脸和地球人全然不同，但塞缪尔捕捉到了那一瞬……他眼中的希冀。

真正的“活尸”是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的，他在希冀什么？有人来拯救自己，还是只图一个解脱？

不待他继续细想，高浓度粒子的风暴如约而至。

太空里的一切都是沉默的。

狂暴的粒子吞噬所有沿途之物，遭遇打击的舰船及“士兵”濒死时的哀鸣无法传递出去，只能容留给自己，世界毁灭似的画面被演出成一场默剧，黑天鹅无声地死于严冬。

塞缪尔本不擅长防御的技巧，他的光盾即使参考的佐久间淳的做法，也无法挡住几百艘舰船的主炮集中轰炸，粒子狂潮与光盾接触的瞬间，便令后者不堪重负地裂解，粒子流沿着缝隙切入，像无数柄炙热的刀，塞缪尔第一时间唤出了铠甲。

现在他能听见声音了，洪流切割岩石，刺耳的轰鸣声贯天地。

像遭遇类星体的喷流，光辉的巨人在更为炙热的高温、更为璀璨的洪流面前，反而成为了最暗淡的那个，他背对着许愿球被照得发白的表面，身后洒下一小块阴影——将仰望着他的肉山的主体笼罩。

“跟痴呆患者合作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史莱姆嘴上痛骂，一边不停把自己延伸出去——祂看见了内部的裂纹，延伸出去不是为了自己跑，而是将裂隙填补上，勉强做个胶合。

塞缪尔没想过自己会和“怨恨”聚合体合作，“怨恨”聚合体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看见跑路的机会，却要亲手把口子给堵了。

巨人被轰击得不停后退，直至铠甲也被摧毁，炙热的刀终于触及直指的敌人，它掀起能将钢铁汽化蒸发的熔浆，将对方狠狠拍向许愿球的表面，熔浆自九天而落，势要“洗净”一切！

时间大约只过去了一瞬，又好像过去了很久。

等远方的舰船终止轰击，粒子发生器冒着青烟归位，迸发在许愿球的表面上空的光辉渐暗。

是的，上空，塞缪尔终究用身体扛住了洪流。粒子渗入时仿佛高压水刀，渗入后仿佛一颗颗高能炸药，肆意破坏，但它只停留在这一步，既未能继续击退敌人，也未能将他轰碎或者蒸发。

“怨恨”聚合体以自己的能量作为线绳，将“容器”皲裂的外壳捆住缝紧。

“妈的，自己给自己修笼子

把自己关里面。”史莱姆骂骂咧咧。【欢;:迎"进"!入【,!夜;袭";的":月:费.'群;:】:.6;9.4:9.,3:""6!，1:3";5."

塞缪尔只是笑，他没有再回头，但他知道肉山上的那颗头颅在看着他。

即使被异化为许愿球的寄生物，那名宇宙人还是“活着”的。

那种眼神再熟悉不过。

很多年前，同样被异化为怪物的塞缪尔也曾如此凝望着光明。

黑暗摧毁了安宁，恐惧与焦乱蔓延，怪物试图保护人们，却因为可怖的外形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为什么神社里会有怪兽？”

“帕拉蒂娅呢？她难道被怪兽吃了？”

怪兽并不吃人，塞缪尔当时还不能适应自己的躯体作战：他喊人快逃，嗓门里只酝酿出滚雷似的吼，被认为是威胁；他不能很好约束的尾巴和发力时的落点，被认为是在破坏；他与来袭的敌人作战，自然被理解为争夺地盘。

塞缪尔节节败退，就在一切变得更糟，眼看无法挽回的时候，“怪物”黄金海似的瞳里划过一道银色的光辉。

当他仰头看光辉的源头……

世界好像静止了。

光之人，银色粲然的粒子围绕着他，仿佛天使张开了羽翼，绒羽轻落，光粒子拂过“怪物”狰狞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