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283节

她当即想下车，却被田端建二拦住：“采访他们？你想下去挨揍？我们三个打不赢一群。”

“我只是想知道他们的想法。”

“下次可以找落单的信徒问，”井上伦文反复检查自己的存储卡：“其实也没什么，就和期待世纪末毁灭预言的人一样，不满，或者猎奇。”

边说着，忽然一个黑色的东西抵到面前。

吉井玲子将话筒递给他做采访状：“那么井上先生是怎么看待‘破灭预言’的呢？”

井上伦文摆出第一次上电视的，浑身蹦蚂蚱的作态，拉长腔调对田端建二道：“没钱就是破灭，破灭就是没钱，田端先生，我们什么时候涨工资？”

“说到这个，”不等田端建二回呛，他先转移话题：“玲子，那个白住你家的给了住宿费没？赖账的话我帮你去讨！”

“啊？住宿费？”

井上伦文鼓了鼓并不发达的肱二头肌。

“我没要，”吉井玲子把话筒收回，懊恼道：“不只是这个，电话我也忘记问了！”

……

游行的人群唱诵“破灭”，三三两两的行人不约而同地绕开。

距离熙攘街头千米余深的地下，坐落着吉奥基地的部分建筑。

木下景已经非常熟悉这里，他不需要再对着中居瞭也给他的新手薄册子检查自己有没有踏入危险区域，是否角落里有狙击手盯着。

所以他像现在这样，游魂似的荡回去也非常安全——和街头游行的信徒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散个步能把魂散飞吗？”木下景去训练时给的借口是“饭后散步”，中居瞭也不疑有他，只鼓励他多锻炼，千万别和自己一样吃了个滚圆的肚子出来现在仰卧起坐都费劲，唯有宽松的研究所白大褂能遮掩一番。

木下景摆摆手，拒绝了他递过来的炸薯条：“走累了。”

“不受诱惑，觉悟很好。”中居瞭也刁着根薯条，看他钻进自己房间，白色的金属门在身后关拢。

木下景等门一关就滑坐在地，他出神地想了半天，直到水龙头上积存的水珠终于落下，“啪嗒”滚进池子，才猛然回神。

“老乡在逗我？”他摸出自己的手机：“哦，老乡没手机。”

明天再问问？

老乡教了他一通应对光线的方法，然后又占据了训练时间，在壬龙那和他说了些有的没的。

“美塔领域会影响你呼唤风的支援，但它联系着奥特战士的身体，如果你被关进来，可借助战斗时的破坏力帮助自己打破它，”相叶悠站在廊下，壬龙种了满院子的枫，现在不是枫叶霜红的季节，每片叶子都透着青葱的活力，老乡在这片生机盎然的光影中说：“我的计时器光线虽然范围小，但温度更高，如果你能躲开……它能帮上大忙。”

木下景差点把屁股底下的草根撅出来：“大哥我不是二五仔我不喜欢刀自己人！”

现在他的手放在光滑的地砖上，脑袋里不停回放着老乡和他说的话。

成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主角他很高兴，但他不喜欢这样的“大任”。

“不行不行，得问问我梦，他脑子开挂的好使，没准能发明点儿新东西，不就是点‘怨恨’‘怨念’之类的玩意儿，找他百八十个方丈一天24小时超渡能不能行？”木下景又开始摸通讯器：“方丈不给力就上洋玩意儿，牧师祭祀修女萨满德鲁伊！”

他自言自语，摸进口袋的手直哆嗦，通讯器找着了，却直接被挤着带出来滑到一边。

他伸手去够，一双眼熟的运动鞋出现在它旁边。

“乌拉诺斯！”木下景看到这位和自己打扮一致，但脸蛋帅自己千八百倍儿的“堂兄弟”，差点想扑上去抱大腿：“你有听到老乡说的事儿吗？你和那些宇宙人是一个地儿来的，有办法帮他吗？”

“乌拉诺斯”缓缓摇头：“我没想过有人能容许它们聚集在一起。”

他瞥一眼门后的洗手池，又有新的水珠摇摇欲坠：“处置一滴水很容易，虽然仅有的那一滴水也很危险……那些危险品汇成了海，在你找到真正的源头之前，怎么舀干海水？”

木下景明白他说的话，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他们发现了一堆拆不掉又随时会爆的定时炸弹，最简单的办法是全打包了扔得远远的，老乡的意思是他是那个打包盒，木下景和一干小伙伴就是负责把打包盒扔出去的勤杂工。

“虫洞。”老乡指了条明路，并且贴心地提醒他安排能稳固空间的装备，或者扔到乱一点，最好找不回来的虫洞里。

壬龙提了一嘴封印，但老乡觉得不太稳，木下景差点跳起来骂他“棺材板钉钉子想仰卧起坐就难啦”！

他们明明在商量一件捅自己人的事，但所有人都表情严肃语气冷静，仿佛只有木下景上蹿下跳地像个异类。

“因为如果真失控了，站在那的就不是你老乡了，”“乌拉诺斯”认真地望进他眼睛里：“而是破灭招来体，或者复活的宇宙人？”

“可总得想办法，我现在去修炼嘴炮十级还来得及么？友情破颜拳专精？对对，我阅片无数！一般是好基友或者喜欢的妹子把人拉回来。”木下景来回地走，说着说着又蹲下了，“乌拉诺斯”的视线驻留在他身上，看上去有些难过。

“都是外来户，只有我和老乡说的话最多，屁的基友和妹子。”他低着脑袋又开始揪头

发。

以前还没注意，现在他恍然发现，自己居然连老乡喜欢什么都不知道。老乡、老乡地叫着，对方却从来不说自己哪个城的，哪个学校念过书，木下景自己也不记得问，只高兴终于有了能说些“不能说的话”的人。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老乡你要是以后遇到个叫赛罗的一定要让他讲‘我就是高达’的台词”，“帮我问问他们头镖怎么长脑袋上的，天生的还是后天加装，加装的有专门店不”，“偷偷告诉你，要是想混功劳，其实完全不用去外面巡逻，你就盯着技术局，尤其是希卡利的实验室就好了，拦一个就是阻止了一场宇宙危机。”

老乡听他讲这些时总半懂不懂的模样，木下景莫名得到了向小白科普的成就感，所以往往是他在说，老乡安静地听，最后木下景说累了，老乡也就不再挑起话题。

“我好差劲啊，”木下景盯着地砖，里面映出他模糊的倒影，他听见影子里的人沮丧道：“我一点也不了解他，可他要把命交给我了。”

“乌拉诺斯”叹气：“你是在帮他。”。

第一百四十四章 理解

木下景在吉奥基地揪头发，相叶悠却找小野寺瞳要了几叠便签纸。

史莱姆喜气洋洋：“黑心容器打算教别人打赢自己，但我是资深驾驶员，什么奇异种的壳子都开过！我不可能输！”

相叶悠准备好纸笔坐下来，窗外的树影遮蔽了月亮，他一副要挑灯夜战的模样。

“你想干嘛？抓紧写遗书？晚啦！”史莱姆一会儿伸出百八十只手敲锣打鼓，一会儿把自己弹起来，在狭窄的空间里撞来撞去：“搞这么多麻烦动作，简单点，顺从自己的思想……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

“他们对你毫不设防，拿走能量轻而易举，整颗星球的力量都是你的养料，然后我们再去找下一颗，直到把仇人统统干掉！”史莱姆蹦跶半天，相叶悠却没半点儿生气的意思，它只看到头顶蛛网似的金色脉络亮了亮。

“干嘛？”祂以为相叶悠还没死心试图“同化”自己：“我兄弟多，别怪我没提醒你，要不要试试是我‘同化’你还是你‘同化’我。”

黑心容器早先的时候“同化”确实有效果，那会儿史莱姆弱小可怜又无助，后来掉下来的兄弟越来越多，史莱姆一边暗地里嘲讽傻子容器，放点“怨恨”跑了又有什么关系，没人教他有义务见到就收起来，一边欢欣鼓舞庆贺兄弟们乔迁新居，等人多了来场史无前例的“揭竿而起”，抢一架巨人的身体横行宇宙，那可比找些小怪兽好玩多了。

祂等着相叶悠的反应，可那些金色脉络仿佛只是给它照个明，没有料想中的被销蚀的感觉，祂看见相叶悠拿了张便签纸在上面写：

愿望是回去家乡。

史莱姆愣了愣，恶狠狠道：“你回不去啦！等死吧！”

头顶又亮了亮，祂抬起头，相叶悠在外面继续写：愿望是再见一次喜欢的人。

“喜欢谁？喊‘大妖怪’的那个？死都死了，白日梦吧！”史莱姆嚷嚷。

“唰”，光辉上下绕了个圈。

相叶悠沉思一会儿，手中的笔又动了：愿望是给家里的怪兽幼崽喂食，希望它们还活着。

滚来滚去的黑东西停住了，光芒又照过来时，祂“嗖”地把自己拧成麻花，摆出极度的拒绝姿态。

“这个在M45，昴星团的啊。”相叶悠边说，笔下不停：愿望是做一次舰船指挥官。

史莱姆感觉自己浑身不自在，事实上，任何人发现自己的想法被人看透时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尽管对史莱姆来说有很多个“自己”。

光辉扫一下，一道灵魂的记忆被提取，相叶悠写一张贴一张，便签纸是小野寺瞳采购的，都染着浅淡或浓烈的颜色，从最顶上的深红直到底部的浅黄，便签的过渡色彩被完完整整地“染”在墙上。

风吹进来哗哗地响。

“我们确实有相似的地方。”相叶悠说。

“最早我拿走别人的力量，为了击败原初之巢的主人，我说服自己在做正确的事，却不敢回想他们临终前的样子，虽然有幸思维还是自己，但我知道每一滴血肉都是别人的。”所以相叶悠不喜欢“怪物”的模样，那一点儿也不威风，在相叶悠眼里，每一道鳞片里都镶着一段曾经鲜活的人生。

“怨恨”的聚合体，这团几乎无法消解的东西，里面是数以万计的灵魂在死亡时迸发的“不舍”，由此滋生出怨恨的泥淖，庞杂到难以置信。但如果愿意追溯，一个一个仔细翻看，就能从地狱里看到向上的通路，通路尽头——是同样有着各自生活方式的生命体。

相叶悠只翻找了一部分，他打量贴了便签纸的墙，上面的愿望简单到其实和地球人别无二致，多数人死前都在念叨着亲人朋友，家乡和未尽的遗憾。相叶悠觉得自己对待

“怨恨”聚合体的态度，也许因为祂对自己的负面干扰进入了一个误区。

当年有光明将“怪物”从泥淖里拉起来，“大个子”和少女把“大妖怪”领出偏僻的深山老林，拖出柴房晒太阳。柔软的鸟儿在他身上蹦跳，绒羽的触感，细微却温暖。

“想晒太阳吗？”相叶悠忽然说。

“你有病？”史莱姆把自己卷起来，努力揉挤成更小的一团：“再看我记忆我现在就起义！管你大爷的能不能抢赢！”

“那我换个问题，”相叶悠终于放下笔：“为什么你也想找到黑暗路西法？”

写满愿望的便签纸在风中颤，史莱姆除了嘲讽和嘲讽的话不愿和他说太多，如果平日里相叶悠问，祂肯定答“老子想找关你屁事，反正那时候肯定没你”，但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像宇宙舰船毁灭时，焰舌喷出断面，那一瞬间的低鸣。

高温将尸体变成碳粉，沿着管道、断面抛洒进漆黑的星空，那里冰冷又安静，你的一部分、他的一部分，在漫长的日子里孤寂地飘，直到被新的引力捕捉，或许能成为诞生恒星的星云一部分，慢慢被点燃，再到恒星寿命将近，等待下一次的抛洒。

史莱姆自己的记忆其实混乱得根本理不清，祂一会儿是来自M45的年轻人，一会儿是来自M19的流浪汉，若仔细去翻生平，还经常被别的记忆横插一脚，相叶悠写下来的东西，都像是祂，却也不是祂。

风吹得便签纸上上下下地翻，那上面很多句话好像都有了声音，它们如泣如诉。

“能为什么，”史莱姆不情不愿，但终究肯好好说话了：“路西法帮他们，人类就和疯了一样呗。”

……

第二日清晨，小野寺瞳照例从壬龙那取了药，她掐着点喊人，确保药方执行得滴水不漏。

但当相叶悠的房门打开时，她被里面的景象吓得以为走错了屋。

穿堂风吹得满屋子哗哗响，来自一张张便签，它们几乎为屋子新粘了层墙纸。

相叶悠道了句早，口中问她：“实现愿望或者给予力量的红色逆五芒星，你们有流传它和黑暗路西法的故事吗？”

小野寺瞳回过神，扶了扶眼镜:“五芒星和路西法……这种传说太多啦，神话里常见人名，但你要说和实现愿望有关，我知道个差不多的。”

“那是乌拉诺斯大人的故事，他的故事每一个我都记得很清楚，”她说：“很多年前有危险的教派信奉过路西法，嗯……其实他们自称侍奉的是路西菲尔，那个教派有个叫‘红之玉’的宝物，说能实现任何愿望。”

“据说‘红之玉’能许愿召唤怪兽，不过后来他们被击败，‘红之玉’也由乌拉诺斯大人打碎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推测与真相

高山我梦在收拾收拾准备结束休假，回基地报到时，收到了来自木下景的通讯申请。

“要接视频电话？”高山我梦征用了藤宫博也研究所中的一台电脑，对方正沉溺于攻克Persel改进版的技术难关，点头让他自己随便找台空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