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282节

高山我梦忽然响起壬龙对他说的话：

“你要成为大地的守护者，既要守护生命，也要守护死亡，生死为道，再美的生灵也有凋谢的一刻，如果舍不得，那就由你记住它生时的模样，并背负着它走下去。”

木下景读出了氛围的异样，他轻声道：“这只怪兽……大老虎，是什么来头？”

“它是阿尔狄斯虎，”盖亚回答他：“因为人类的捕猎而濒临灭绝，现在，是真的灭绝了。”

说完这话，盖亚抱起伊扎古的尸体，飞往某个遥远的地方。

那里有阿尔狄平原，是阿尔狄斯虎栖息的家园。

木下景沉默着看他飞走，对塞缪尔道：“老乡我们去帮他挖坑？不埋深点，我怕有想法的研究员又去利用它的尸体。”

老乡没有动弹，木下景注意到他缓缓捏紧了拳头。

“……我这次又哪里表现得不好吗？”木下景下意识以为自己在什么地方做出了菜鸟操作，可他迅速回忆一番，只觉得自己应对有法，反应迅速，又捉住了怪兽的破绽，一击制伏——难道是因为他来得晚了点？

“老乡有话好好说，下次我早点到，这不是人在车间得找个理由出来。”

他话音未落，天地倒转，苍白的风雪模糊了一切。有道是老乡开领域，木下景就知道自己要挨揍了。

果不其然，在他意识到危机的下一秒，瞬发的熔流擦肩而过，犁开他身后的冰面。灼热的雪浪混着水蒸汽倒卷而回，他这才看清冰面底下的东西。

不是黑色的冻土，而是宛如大理石的

海洋。

木下景不由自主地想到纪录片里的北冰洋，冰盖漂浮在深蓝的海面，因为气候足够冷，海水呈现的颜色愈发深沉。

如果比喻成姑娘，那么热带浅海就是穿着轻薄织品的活泼少女，极地冰洋则是身着厚重绒面裙的优雅女性。

“为什么是冰洋？”木下景一直想问。

他记得奈克瑟斯的美塔领域是赤红的地面与极光覆盖的，梦幻般的天空，还有个不深不浅的湖。TV拍摄时为了省钱，美塔领域几乎每次作战时都会出现，木下景也就记住了它的风景。

老乡怎么就学了一手极地风光，地面还成了海洋？难道是遇见不会游泳的怪兽直接化身水鬼，给拖水里淹死，也算主场优势？

他一通胡思乱想，黄金熔流渐歇，塞缪尔说：“你应该趁这个空隙动手。”

“哈？”他的话将木下景拽回神。

“敌人使用高烈度的能量攻击，反而是你的时机。”木下景以为他会继续教学怎么打老虎，哪知道突然开始教应对光线。

“绕过攻击打他本体，通常这种时候，敌人无法灵活移动，或者等光线结束后立即反击，直到在他下一次开始蓄力前，都是他的相对弱势期。”

“那要是他的光线对准了城市呢？”木下景道：“我要站准右边？”

他听见塞缪尔笑了声：“盖亚和壬龙在，让他们保护城市就好，别忘了你有同伴。”

“如果他们不在呢？”

“那你要锻炼防御技能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段人生的缩影

埋葬了伊扎古，高山我梦回到“普隆诺·卡拉莫斯”研究所，会同藤宫博也继续关于Crisis的调查。

稻森京子欣喜于藤宫博也的归来，她将浓厚的情绪压在心底，只表露在给仓鼠莉莉的，整理得更干净的住所上。

Persel的研究进入最后的关键期，有了藤宫博也的力量，只会进展得更快。只不过，他现在需要确认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他和高山我梦来到自己第一次遇见阿古茹的水体前。

满仓纯水被四周的灯光照得发亮，但灯光没能照透它，于是更显幽深。

“你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高山我梦问道。

“就在这里，”藤宫博也将早先的事情从头想起，一条脉络清晰地浮现：“我先去了城岩市，听见了他们的电话，那是美扎德的无线电波。”

“当时我只想再见一次阿古茹，因为计时器受了伤，真正的变化是从那时开始的……阿古茹再次将力量给了我，同时，‘灭绝人类’的想法占据了上风，直到那些黑色的能量离开。”

“那你现在也这么想吗？”高山我梦紧张地观察他的神色：“预言也许是错的，如果要验证的话，我们可以从头分析Crisis的运转记录。”

藤宫博也摇头，继而又自嘲地笑：“我已经失去力量了，你不用担心阿古茹再唤醒怪兽——不过你确定要我继续研发Persel？它是怪兽控制器，既可以阻止怪兽攻击城市，也可以命令它攻击城市。”

“它可以沟通人类和怪兽不是吗？”高山我梦道：“藤宫，我相信你开发它的初衷绝不是为了指挥怪兽毁灭城市。”

“……我希望人类能通过它，听见同样生活在地球的，这些生命的声音。”

“你一定可以！人类也一定可以！”高山我梦的肯定让藤宫博也愣了会儿神：“地底贯通弹，我们成功阻止了它！这证明人类对怪兽不只有‘恐惧’、‘排斥’之类的敌对情绪，至少在炼金之星，在XIG是如此！”

“你真是……”藤宫博也想了想措辞：“天真。”

高山我梦的长篇大论忽然顿住：“我也没比你小几岁。”

藤宫博也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说，关于城市开发时的破坏行为，关于对地球怪兽的态度等。毋庸置疑，他和高山我梦存在着分歧，也曾为此动过手，但他现在不知为何，完全生不起气来。

不知道是因为高山我梦有些理想化的发言，还是因为和阿古茹一起战斗到现在，脾气发生了改变。

算了，他想，再开口时已经换了话题：“关于Crisis的调查，它需要很高的运算量。”

“炼金之星的设备可以支持，”高山我梦道：“不论如何，一定会给你一个结果。”

……

研究所外。

这里地处偏僻，宽阔的草坪周围，除了一条修建平整的泥巴路外就是整片整片的树林。手握长刀的肌肉好汉和两名黑衣人在里面一前一后地钻。

“想祸祸阿古茹，先问过你地球爸爸的刀啊！”皮托大吼。

刀客追人的速度实在有点慢，皮托发现距离越拉越远，祂纵身一跃，肌肉好汉的身体在光芒中变成一只肥猫，正是咖啡店里把咸鱼追得上天入地的“雪顶”。

在林子里窜

，动物身体比人类身体麻利得多。祂飞速拉近距离，“喵呀”一声扒到一人身上，光芒再度亮起，那名黑衣人“哐”地以脸扑地，近乎两米高的肌肉好汉坐在他身上，属于尸体的味道争先恐后地钻入皮托的鼻腔。

“走好。”皮托皱皱眉，刀尖准确无误地送进对方的心脏。

祂如法炮制，另一名黑衣人也回归了原本的姿态——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黑烟升空不知去往哪里，这些无实体的东西用刀劈断又会粘合，用火烧也没多大作用，皮托只知道它们不可能很快就找到下一个能操控的目标。

“真想把缪萨……塞缪尔找来。”皮托只觉得捡到个能处理这种麻烦东西的外援真是福星高照眷顾老年星球。

祂低头看看脚边的白骨，决定让他们入土为安，至于地点，总不能埋研究所边上，不如去远些的山里。

祂把那堆白骨用衣服裹着抱起来，“啪嗒”，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记事本？”皮托将它捡起来。

记事本被做成了便于携带的大小，它应该是在黑衣人的口袋里躺着。已经非常破旧，不算厚，但主人显然经常翻阅，前面几页的边角磨了毛边。

祂鬼使神差的打开，看到了里面工工整整的……账目。

字的力道比较重，应该是男性的笔迹，八成就是那白骨的主人自己的东西，皮托看到了扉页上的名字。

收入和支出很清晰，日期与事由都有。

“10月3日，支出，弘树入学费，25万円；授业费和设备设施费120万円待缴。”

“10月4日，支出，食材426円；自行车铃铛坏了，先试试自己修。收入，借羽田20万円。”借入的部分被重重画了个框。

“10月5日，收入，找到第二份工，7天短期，日结3000円。”

“……”

杂七杂八的记录很长，皮托的脑海里渐渐浮现一个白天在公司干活，晚上打短期工的身影，有时候周转不过来需要借债，每个解囊的人都被认真记下，陆陆续续地还。弘树也许是他的儿子，正在念书，支出多是些学费、生活费。

记录在某一日的“蛋糕支出”上中断了几天，再往下写时已经是“入院费、医药费”之类云云。

但他工整的字迹渐渐变得潦草，都说字迹记载着一个人对某件事的态度，也许他已经不爱记下这些生活？

最后一页，字迹潦草得难以辨认，皮托只看出“治愈”、“无法”的字样。

祂忽然想起什么，将用衣料包裹的白骨打开，看到了两根被截断的大腿骨。没有假肢之类的东西，可祂在追人的时候分明没有察觉到异样！

黑衣人健步如飞，祂差点没追上！

记事本的主人生活算不上宽裕……是“破灭”许以他重新站起来，继续工作维持家用的承诺？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答应售卖躯壳的那一刻，他已注定和弘树天人永隔。

他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

现在他躺在这片林子里，他牵挂的弘树怎样了？读完了大学吗？

“我的孩子，请安息。”皮托将白骨包好，小心地抱起来。

祂是一颗寿命以“亿年”为单位的星球，见过的物种灭绝数不胜数，关于这具白骨的故事和浩浩汤汤的灭绝事件对比起来，连“鸡毛蒜皮”也算不上。

祂的视野应该落在更广阔的事情上，比如破灭招来体，比如怪兽和巨人，它关系到整颗星球的命运。可祂觉得堵得慌，祂想做点什么，但那不是星球意识能做的事情。

祂想了想，没有将记事本还给它的主人。

直觉告诉祂，这本关于一段人生的缩影也许可以交给更合适的人选。

就像盖亚找到高山我梦、阿古茹找到藤宫博也。

那个人会珍而重之地保管它，像它曾经的主人那样，即使因为“破灭”的影响，思维变得越来越偏激，却始终没有扔掉它。

皮托将记事本收好，又对怀里的白骨道:“请安息。”

第一百四十三章 距离

Crisis的答案尚未流传开，与“破灭预言”有关的各种说法已经流言四起。

吉井玲子在采访车里看到了游行的队伍，男女老少被手持法器，像僧侣又像骗子大师的人领着，高喊“破灭”，浩浩荡荡穿街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