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276节

壬龙的居所拥有与外界别无二致的天空，小野寺瞳轻易就找到了自己的“家”。

那里的人……在很多很多年以后，是否也会和她一样仰望星空，寻找人类最初的家，这颗叫“地球”的星球呢？

……

“就算你们解决了这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相叶悠关紧房门，终于不再忍耐从他们商量地底贯通弹开始就一直在吵吵的“怨恨”聚合体。

他揉了揉嗡嗡响的脑袋：“那就去阻止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彻底改变‘未来’为止。”

“改变未来？改变什么？”缥缈的声音变得尖锐：“你们以为所谓的改变未来就能抹掉犯下的罪责吗？就算所有人都忘了，所有人都以为地球人是‘友善、和睦’的友谊使者，我也不会忘！”

“你不是也看见了从太阳系外烧进土星轨道的战争吗？光之巨人……你们在包庇这些犯罪者！”

相叶悠只觉得祂拿所谓“未来”的事情审判“过去”实在本末倒置，也许世界线在祂穿过时空隧道抵达“过去”，并附身怪兽时就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轨迹，祂自己也在做着改变未来的事情，却仍抱着真正意义上的“过去”不放。

何况，相叶悠于其他宇宙也在“地球”待过，这颗“地球”是否是未来诞生了乌拉诺斯的那个？这些未来的造访者，是否其实是到了另一个平行宇宙？

亦或者说，在首位造访者到达这里时，新的平行宇宙就悄然诞生，它定然会有不同的走向，因为自打那一天起，未来就已经被改变了。

证据就是乌拉诺斯穿过隧道给了地球警示，地球因此而催生的一干炼金之星的天才，还有盖亚、阿古茹。

都是很不错的年轻人。

“不会有那样的事情。”相叶悠说。

“不会有？你很了解他们？凭什么下这种结论？”

“因为我是人类。”

把自己拧巴成麻花的史莱姆顿了顿，继而哈哈大笑：“对，从包庇他们这一点来看你好像是人类……但你自己觉得是又有什么用？”

“我自己确信就足够了。”

“哈？你有多久没像个人一样吃饭睡觉，你知道现在的孩子上学念什么？知道电车几块钱？知道活在这座

城里的人每天烦恼什么？拿到盖亚和乌拉诺斯力量的小子解除职务还要上学念书，就连阿古茹的那位也有自己的研究所，我的‘兄弟’告诉我，那里有个女研究员和叫‘莉莉’的仓鼠在等着他。”

相叶悠开始听祂嚷嚷还觉得吵闹，自己掀了被子想躺着，后来渐渐有些呆滞，坐在榻上不动了：“上学念书……还有电车……几块钱……”

“你不过是他们生命中的过客，除了作为巨人，他们还拥有作为人类的生活，你呢？”

“闭嘴，”相叶悠道：“这种东西不重要。”

“确实，一点儿为人的琐事而已，但就是这些琐事构成了人……你人类身体早死在不知道哪个沟沟里，变成花肥了吧？啊，不对，你是‘大妖怪’，”“怨恨”说：“你的人生早就结束啦！轰！我的人生也早就完蛋啦！碎成了宇宙里不知道哪儿飘着的渣渣，有的连渣渣都没有，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诞生了。”

“现在来这个宇宙的你到底是什么？你执行着传言里光之巨人会做的每一件事，但其实和我是一样的东西，所以我这么亲近你啊，被‘仇恨’扭曲了的容器——我们因某个目标而活，注定因某个目标而死。”

“因……什么而活？”相叶悠下意识想到自己在追逐的敌人，那些无数被其肆意妄为而扭曲了命运的人。

但他觉得又有哪里不对，那只史莱姆偶尔也会说点实话。例如你若对高山我梦说“你活着的目的就是干掉破灭招来体”，对方肯定用怪异的眼神看你并扔来一摞论文和专著。

“大半夜的想这种问题？”

紧随而至的是意思性的叩门声，木质推拉门移动，月色随之从外面洒进来。

说话的人逆光而立，银辉勾勒出一道人影。

人影手里端着只碗，他大踏步走进来，一手掩着鼻子，一手将碗伸得远远的：“年轻人干活就是容易丢三落四，你晚上药没喝。”

相叶悠没缓过神，一是因为那团史莱姆的叽歪，二是因为壬龙的动作。

壬龙甩开折扇给自己扇风：“那什么……我去看药的时候发现已经凉成糊了，就掺了点水，加热了一下，味儿冲，但药力应该没问题。”

从他的表情上看应该不只是说得这么简单，但相叶悠觉得这点苦味还能忍，他接过碗，看见里面的东西时愣了愣：“粥？”

“咳，”壬龙道：“干了点，没错，只是……水没加够。”

大约是有些不好意思，壬龙下一句便转移了话题：“嗯那个……活不活的问题，我觉得……”

相叶悠忍不住放轻了呼吸，等待他的答案。

“等把我梦教会，我就能做甩手掌柜，周游世界！”壬龙盘腿坐下来，手里还在扇扇：“根本不是什么高深的问题，只要想想自己喜欢什么就好，我呢……当然是喝最烈的酒，赏最美的花，把多年来听人说的名胜都走个遍。”

“喜欢什么？”

“对啰，”壬龙不知道从哪摸出瓶清酒，小声道：“多了管事的真麻烦，半夜喝酒第二天准被她叨叨几句，我到你这躲躲，药味儿重，盖得住。”

那边相叶悠还低着头，显然在状况之外。

“我看你颇有天赋，赶紧养养好，一个人喝太无聊啦，酒令都没得玩。”

“嗯……喜欢什么。”

“这种问题也要想这么久？我观你耳聪目明，脑袋不像不顶用的啊？”

“不顶？”相叶悠蓦然抓到了“关键”。

“啊？”壬龙看对方好像瞬间想到了什么，一手捂住了前额，低下头去，隐约能看见发红的耳朵尖。

……

黑漆漆的史莱姆抬头。

一万只和自己长得有那么些相似的、Q弹爽滑，人称“布丁”的东西，暴雨梨花，自九天而落。

第一百三十二章 炼金之星的忧虑

炼金之星的成员散落在世界各地，除了经常去室外考察、获取样本的成员，绝大多数都是些死宅分子，回到研究室和回家一样。

故而召集电视会议相对简单，绝大多数人的脸都出现在了屏幕上，议长丹尼尔宣布参会人员超过三分之二的要求，会议通过决定将成为炼金之星的集体决议。

成员在收到召集信息时就知道了议程主题，简单的开场白后，丹尼尔将话头转交给了高山我梦。

“炼金之星参与G.U.A.R.D建立时，为了防止技术被滥用，有一则限制性的框架协议，”高山我梦道：“杀伤性武器的使用范围被规定在‘仅应对破灭招来体’的用途上，地底怪兽是地球生物，并非破灭招来体的爪牙——我认为G.U.A.R.D的做法违反了框架协议，如果地底贯通弹依然成功发射，我将考虑停止与G.U.A.R.D的反重力技术等专利的应用授权。”

先不论其他人听见这种话竟出自他口中的讶异，高

山我梦自己也难以平复急促的心跳。

以往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时，只有提到熟悉的研究领域才能口舌伶俐、对答如流，现在他说这些话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到底是完整地表述完毕，代价就是狂跳的心脏，和发热的耳朵。

通过框架协议倒逼G.U.A.R.D中的某些人停止疯狂的行为……也许等他回到XIG，得到的是一纸开除的令文吧？

“你如何能判定地底怪兽与破灭没有关联？”

炼金之星的天才们的经历各不相同，但普遍因为自小远超常人的表现，由此招来的羡慕、嫉妒、苛求，甚至过于浓烈的关爱，使得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不怎么愉快的经历。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的孩子，不论精神坚韧或脆弱，都各有各的执拗，自然也不会轻易被说服。

有人敏锐地找到了高山我梦这一套说辞的痛点：“地底怪兽对人类造成的损失，仅以出现在非洲南部的一只基鲁为例，地震伴随岩浆喷流，覆盖了一座6000人口的小镇，救援或者说收尸工作到现在还没完成第一阶段，因为至今仍余震不断！它们如果不算‘破灭’，那么凭证在哪里？”

“关于这一点，我可以提供分析资料，”是浅野未来，古代生物学的头号人物，自然也对地底怪兽的溯源开展过研究，她道：“地底怪兽的身体构造及生物特性，都能看到适应地球环境而演化出相应特性的影子，和适应宇宙生活的怪兽从结构上就完全不同。”

“破灭招来体多以虫洞投放怪兽袭击城市，虽然目前我们还没有确定方位，但毋庸置疑，虫洞的另一端不在地球上，你将地球怪兽与破灭招来体联系起来，我倒反而有同样的疑问——有什么证据可以认为地球怪兽与破灭招来体有关联？如果仅以‘破坏性’为衡量依据，那么滥用地底贯通弹的人类，是否也可以被称之为‘破灭招来体’？”

话音刚落，凯瑟琳·利安，自然循环辅助系统“恩多”的开发主管出言道：“鉴于对技术滥用的担忧，我提请细化框架协议内部条款，‘天界’招致的灾害为我带来了更多的思考……即使是自然循环辅助系统，被无底线的人使用也会导致难以想象的后果。”

“所以，”她肃着脸，柔软的淡金发色看起来有些冷硬：“鉴于G.U.A.R.D的做法，我也将考虑停止技术专利的应用授权。”

反对者敲敲桌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我们成立的目的是打碎‘破灭’的预言，为了消除一切招致‘破灭’的可能，使用杀伤性武器先发制人无可厚非，而你们现在的行为……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们在试图分裂炼金之星乃至G.U.A.R.D？”

“地底贯通弹点火的瞬间才是分裂的开始！它不仅无法打碎‘破灭’的语言，反而会带来毁灭！”高山我梦道：“我们预警的热源都很安静，只要不去打扰，它们是可以和人类共存的！”

“那么你怎么能保证它们不上到地面？争夺领地是动物的本能，所谓的共存是它们期待的，还是你一厢情愿？”

“不释放善意怎么寻求共存？地底贯通弹到底能不能一击灭之还要另说，如果失败，你拿什么保证它们不上到地面复仇？它产生的核辐射和对地壳的影响呢？”

“地底贯通弹正在就穿透力进行升级改造，至于核辐射和对地壳影响，我们的预估值准确度完全经得起考验——你在质疑我的科研能力？！”

“我在质疑你作为科研工作者的责任！”

“能否听我说一句？”阿兰，反物质领域的研究专家，他两手交握，大拇指不停绕着圈，尽管声音不大，但正好找着两人的对话间隙，打断了他们的争论。

他说：“我研究的成果落到不懂约束自己的人手里就太危险了，如果G.U.A.R.D真的为了对付没有攻击行为的地底怪兽而使用地底贯通弹，我的反物质技术成果交流还是谨慎为上。”

他说完笑了笑：“我们是一群生产‘刀具’的工匠，虽然不好约束买了刀的人拿去干什么，但至少能决定要不要卖给他。”

“附议，我的电磁研究是为了造福一方，脉冲弹技术不能落在战争狂手中。”有人道。

“我也是，虽然我的方向是昆虫学……总之不想和乱扔核弹的人合作！我不想研究辐射变异昆虫！”

“我觉得辐射变异挺刺……”

“经费你自己报销！”

“啊，辐射变异昆虫简直是灾难！”

“我是核物理领域的，为参与地底贯通弹计划的同行感到羞愧。”

“你可以考虑开除他们的同行籍。”

“……”

高山我梦原本心怀忐忑，虽然拉了相熟的凯瑟琳等人支持自己，但他以为可能要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舌战，像博士毕业答辩一样，和拿了放大镜的严格导师斗智

斗勇。

没想到凯瑟琳和阿兰进一步将问题上升到了技术成果滥用的角度上，激起了多数成员的担忧和共鸣，在高山我梦即将陷入辩论的漩涡时，轻易扭转了局势。

这场年岁普遍不足30的年轻研究员的会议，抽走了执行地底贯通弹对地底怪兽打击计划的重要骨架。即使G.U.A.R.D如今已成体系，他们也不得不重视炼金之星的动向。

高山我梦事后想来，只觉得自己当时大约有幸运女神的眷顾。

“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他心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艾利尔的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