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275节

……

高山我梦心情沉重地结束通讯，他现在还在休假中，正于壬龙的住所里接受“关于地脉的感悟”，希望能应对更强大的敌人。

他四下张望，日式的屋子整洁大方，又于插了应季花束的瓷瓶等细节处，透着股精致——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这间屋子的主人。

他的脑海里回荡着丹尼尔的话。

“我们很多人对Crisis做出的结论有所保留，谁会希望结果是排除掉自己？尽管它是目前为止最为尖端的光量子电脑……所以，即使藤宫离开后，我们也多次重启计算，希望得到不一样的结果。”

“我们确实得到了不一样的结果，就在东京的那场战斗结束后。”

“Crisis的排除项除了‘人类’以外又增加了一个条目，‘Samuel’。”

“神话传说里的东西，但也有人拿来当姓名，所以是指的特定某个人？还是某种象征？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对了，我梦，还有件事情要和你说一下，就是你提请的关于蓝色巨人身上冒出来的黑色物质的协助分析，我们初步认为，那些东西也许是一种诅咒——听起来很不靠谱，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神秘学领域的同伴正在接手这项工作，还需要一点时间。”

炼金之星的一干科研天才将最后的结论导向了神秘学，听起来很荒诞，但自打浅野未来和他谈及“远古生物的怨念”这种东西，并亲眼见到复活的远古生物怪兽后，他就不觉得这种发展方向有多好笑了。

地底贯通弹、Crisis的新结论、关于黑色物质的分析，高山我梦被从丹尼尔那得到的三件消息搅得心乱如麻。

“你在想什么？魂不守舍的。”

听见壬龙的声音，高山我梦才恍然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屋子，已经走到庭院来。

壬龙正伸着懒腰从门口进来，大约是又“判”了一批求签，他显得有些倦怠，只在踏入院子才精神起来，嘴里嘀嘀咕咕：“临考抱佛脚的人太多啦，实在没办法不如多做点好事求个‘福神附体’吧。”

“你不能学他们，”壬龙忽而认真道：“好好‘感悟’地脉的力量，指望临场被逼到绝境时爆发，是在拿人命开玩笑。”

高山我梦当即应是，但愁眉不展的神态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你休假太久，XIG决定开除你了？”壬龙开了个玩笑。

“不是！”高山我梦张口时有些犹豫：“是因为……那个……地底贯通弹！”

……

当晚。

重新汇合在壬龙住所的几人开起了小会。

壬龙、高山我梦、木下景、相叶悠和小野寺瞳，五个人围城一圈，商量关于地底贯通弹的事情。

壬龙自打听了这消息后脸色就不太好，看上去能随时发动本体钻出地面，让试图发射地底贯通弹的人好好掂量掂量——当然也可能激化对方的情绪，反而促使计划加快。

“我去说服参与协助研发的炼金之星的朋友！”高山我梦自告奋勇：“这件事情应该与起初预警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异常热源’有关联，阿古茹后来唤醒怪兽又刺激到了他们，所以才有这样过激的决定，炼金之星的同伴明白事理，只要我能讲清楚……”

“但是地底贯通弹已经有了不是吗？”木下景揪着头发：“只是让研发针对性更强的版本，这至少说明他们还有所收敛，如果他们丧心病狂一点，完全不计较连带对环境的负面影响，炼金之星的拒绝协助也没用啊！”

小野寺瞳抱着茶杯半天没喝下去，等快凉了才想起来抿一口，涩得口舌发干：“没想到之前才讨论过关于‘怪兽与人类的冲突’问题，现在这就来了啊，类似的事情其实在‘未来’也有案例。”

第一百三十章 想看到的结局

几人的视线转过来，小野寺瞳道：“激进派的人一个没盯住就想弄点儿乱子，所以我们在阻止他们发疯的事情上也算经验丰富了。”

“我印象深刻的是一次关于反物质武器的使用冲突——那种有可能产生连锁反应，毁掉整个恒星系都不在话下的东西，说是同归于尽的武器也差不离。”

“是通过什么办法说服了他们吗？”高山我梦问得有些急切。

小野寺瞳摇摇头：“哪有几句话就能被说得转换立场的呢？有些人哪怕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

她捧着渐凉的杯子，叙道：“我们以‘经费去向不明’的理由发起调查，给他们带去点儿麻烦，拖延了进度，同时联合中间派把唯一的成品毁了——那是我很小的时候的事情，老议长带我去监狱看三名无期徒刑的犯人。”

“就是他们毁掉了珍贵的成品，自己也被投入监狱，他们说‘这是为了人类’，并不感到后悔，我们只能从中斡旋免除死刑，没法正大光明地救他们出来……”

“那为什么不偷偷救出来？在外面哪怕隐姓埋名也比蹲号子强。”木下景好奇道。

“他们不愿意我们又填入人手冒着危险去救他们，起初不配合，后来就没力量救了，激进派的知道是谁下的手，他们发动反击，把我们的一些重要人物也送进监狱，老议长也是那时候身体开始坏的。”

木下景知道自己问了嘴不那么叫人愉快的事情，他挠挠头没再问下去，只将话题又转回来：“所以我们现在也要发动袭击，拆了他们的导弹？这样确实成效显著又简单，而且不用贴人手进监狱。”

木下景指指自己：“垃圾袋怪人又要上线咯。”

高山我梦听见“垃圾袋怪人”忽然想起来什么，他提醒道：“你当时在吉奥基地的动作……那些青色的风，Lizard的不是群笨蛋，也许已经在考虑‘侵入者’和乌拉诺斯的联系了。”

“敌人本来就在挑拨人类与巨人的关系，”壬龙以折扇敲敲手心：“当前出现四名巨人，从外界舆论看只有盖亚让市民最为信赖，如果发现乌拉诺斯也在‘不那么稳定’的阵营里，那就是‘可怜的’盖亚一对三……”

“再来点什么事情激化一下矛盾，人类把巨人设定为攻击目标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最后开心的只有一个。”

木下景放下大拇指：“垃圾袋怪人下线？”

“不要搞出上次那么大的动静，以木下景的身份进入生产车间，趁人不注意做点小动作有什么关系？”壬龙到底活得久，他笑道：“风不是很听话吗？”

“必要的话，就由我去破坏发射井。”

许久没说话的人忽然出声，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高山我梦却反常地大声道：“那样的话肯定会有更深的误解！本来就、本来就……”

相叶悠当高山我梦在讲舆论问题，但他本就无所谓这点事，无论商量什么计划，总需要有个兜底的解决办法：“没有关系，影响不了我。”

可高山我梦用抬高的、字字铿然的声音道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身体前倾，语气和平日里完全不同。

旁人看来他在说关于地底贯通弹的事情，但到底指的是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是获得了盖亚力量的人类，人类总是喜欢大团圆结局的，无论如何，我会尽全力试试。”

“不要有牺牲、不要有遗憾——我想看到那样的结局。”

相叶悠对他突然爆发的情绪有点茫然，只好点点头，以示认同。

这是一个普通又不普通的夜晚，身份各异的五人因机缘巧合聚于此地。

这句话现在看来并没有生死抉择之时来得震撼，却在世事翻覆后被人想起。

像风雪中被细心呵护的幼苗。

黑暗里的一束光。

……

天未明。

这次木下景和高山我梦都离开了壬龙的居所。

前者回去吉奥基地暗自监视地底贯通弹的部署动向，高山我梦则串联炼金之星中对此持反对意见的同伴。

层出不穷的挑战、困难，甚至绝境，总能让人快速地成长。

木下景原以为自己唤醒了乌拉诺斯的力量后会如何如何地意气风发，现在他把这件事完全忘在了脑后，只盘算着事态失控，再变成“垃圾袋怪人”时，怎样才能快准狠地破坏地底贯通弹的有关部件和设备。

他“阅片无数”换来的奇思妙想的最初应用，被放在了破坏人类的科研成果上——这是他起初没有想到过的。

也许这就是世事无常，生活就像个飚着敞篷车的王八蛋，路过你时溅你一身水，你擦擦衣服还得继续走，心里高兴至少没被碾过去。

“制造地底贯通弹至少涉及十三个车间，要完成破坏并且不伤到设备附近的工人，首先排除放射车间的，其次是燃料加注作业车间，再次要排除掉涉及危险化合物的……”木下景晃晃脑袋：“这样不行，应该先确定关键的部件，最好是破坏掉最少的东西，就能解决问题。”

“然后再针对地底贯通弹在其他基地的实弹库存，鞭长莫及，但也不是没有机会！”

一缕清风出现在木下景的宿舍，渐渐显出人形。

他捏紧拳头，脸上是从前的自己未曾想过，会出现在他身上，斗志昂扬又充满自信的笑：“法爷嘛，当然就要‘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啦……”

另一头，对高山我梦而言，自己现在去做的事似乎也超出了原来的预计。

在见到盖亚之前，他只是个纯粹的研究者，抱持着近乎无穷的热情年纪轻轻拿到了博士头衔，见到盖亚之后，他知道自己要转变为一名战士，扭转“破灭”的预言，成为守护这颗星

球的力量。

现在听了“未来人”讲的案例，他有了另外的想法。

在此之前，没有人会想到这位年轻单纯的炼金之星成员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你说……要弹劾炼金之星协助开发改进地底贯通弹的成员，并且退出和G.U.A.R.D交流的框架协议？！”

东京是凌晨，但在大洋彼岸，月亮尚未过中天，正是夜猫子精神百倍的时刻。

凯瑟琳收到高山我梦的通讯后差点把自己的咖啡泼在电脑键盘上：“你在开玩笑？我梦？是XIG的什么人逼着你做的吗？”

她下意识认为高山我梦不会有这样的举动，只以为是他身边什么老硬币教他玩“弹劾”“退出协议”这种花活儿，高山我梦身边……最近在他身边转悠的不就是XIG？

“是因为地底贯通弹的协助研发，针对地底怪兽，但破坏性会危及地表，”高山我梦道：“凯瑟琳，难道你也支持那样的项目？”

“我当然不可能支持！但是、但是别人的研究我们也不好……”

“那么来支持我吧！”

“诶，啊？！”

屏幕对面的高山我梦面容依然有股稚气，但凯瑟琳却莫名地看出了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颗钉的奇妙观感，他说：

“来支持我吧，发现错误，承认错误，然后改正错误——为了人类的未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问题和“答案”

木下景和高山我梦走后，院子剩下三个人，相较于方才热烈的说话声，现在显得冷清很多。

小野寺瞳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喝冷茶，其他人的水也凉了，她见壬龙和相叶悠都没有继续驻留在庭院的意图，一个打着哈欠想回屋，一个把自己往外套里缩了缩，大概是夜深露重。

三人各自散去，本就冷清的庭院愈发空寂无声，小野寺瞳绕过回廊，袜子和木板摩擦的声音闷闷的，她想起在“家”的时候，所有人都睡下，唯独守夜的机器人还在工作时的屋子。

那时候也是如此静谧，只有机器人有规律的、极细微的“滴嘟”声。

“未来人”看不到未来，所以派遣先锋军回到了过去。

如果说小野寺瞳在很多年前，眼前只见到一片灰暗，即使是到达过去后也抱着“这些风景不抓紧记下来就要没了”这样的心态，于观察期间写了五大本游记，现在，她看到了光明。

像在隧道里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怀疑自己身后是否只有长夜，前路看不见黎明的时候，终于发现洞口在很远的地方，那里亮着如豆的光。

“不一样了。”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