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266节

如果他能看得更远，就能瞧见在防护罩外作战的盖亚，佐利姆吐出的火柱经由他削减一番威力，才到达城市，如此的梯次防御，才能遏制住巨兽的进攻。

可虫洞里的巨兽头颅已经完全伸出来，前爪也攀出了一半，它的脖子灵活地扭动，从各个角度朝盖亚发起攻击。

“我怎么觉得……有点，”小野寺瞳难受地大口呼吸：“有点喘不上气。”

“看来他们没有处理掉卡丹，”木下景转身问一直默不吭声，紧紧抱着长刀的肌肉好汉：“皮托，外面怎么样了？敌人在哪个方位？”

“海上，”皮托有些瓮声瓮气：“小景，我之前和你说过，我有些不舒服对吧。”

木下景连忙集中精神。

“但在刚才，令我

不舒服的东西没有了。”皮托低头看他，木下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了“惶恐”，这是《刀客》的主角脸上从不会有的东西，但木下景没有心思抱怨皮托又毁他心中的光辉形象。

皮托继续道：“我感知不到塞缪尔了。”

“老乡又带着怪兽私奔了？”木下景笑，可皮托不笑，于是他的笑声变得干巴巴。

“到底是怎么了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失效的答案

天地相连，像一笔洇出整块的嫣红，人们默然不语，三名巨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连最能给人安全感的盖亚也在冲向火幕后杳无音信——好像此时烧着烈火的屏障后面有个黑洞似的。

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和怪兽作战的……也是只怪兽，不，神龙。

黑色的龙将灰色的怪兽踩进河里，水流像被什么东西吊着，自己把自己搓成了绳子，一层层往灰色的怪兽身上缠，后者在里面不停挣扎。

那条龙看上去有些累了，也是，他总要将精力放在空中的屏障上，木下景看到他鼻尖呼出的水汽。

木下景回头看看小野寺瞳：“你的信……念完了？”

小野寺瞳喘着粗气：“早念完了，就连我后来偷偷写的也都讲给你听了！”

虽然没有小野寺瞳反应那么大，木下景也能感觉到呼吸的艰难，好像多跑一跑就能窒息而死似的。

“那个……乌拉诺斯？”他对自己身边缭绕的青色风暴说：“变点氧气出来？”

风暴像编写好程式的机械，轨迹分明地刮。

“很多人要闷死啦，你倒是管一管啊！你看到天上没？天空啊！天空！有人烧你老窝啊！”木下景对着风说话，如果此时有人经过，八成能把他当神经病。

也许风暴也把他当神经病，它们沉默地盘旋，尽忠职守，等待下一次“防御判定”。

“喂，大哥，大腿，大佬！不带这样的！燃烧的城市、猖狂的敌人，带着妹子逃亡，再放点儿感动人心的回忆杀，这不是完美的觉醒条件吗？！你倒是感动一小下下，和那时你决定来‘过去’报信一样，你能冲过时空裂隙，就也能醒过来对不对？啊？！”

青色的风在他身边流过，他营造了所有自己看过的漫画小说剧本里关于重要人物觉醒的条件，他不确定有没有用，但他认为至少能得到一点儿回应。

可一路上除了碰瓷技巧更炉火纯青以外没有任何变化，风暴仍沉默地围绕着他，像写好程序，摁下回车便开始跑，你让他往东绝不往西，但除了报错也别指望有什么“自我进化”的机械。

皮托被摁了消音似的看他跳脚，最终低声道：“我之前就说过了啊，你这种套答案的办法，行不通的，根源不在乌拉诺斯身上，而是你自己。”

小野寺瞳看不见皮托，也听不到他说话，只全程看木下景像在演小丑剧似的上蹿下跳，他没有把黑色垃圾袋伪装除下，所以看上去兼具恐怖片的特色。

“木下……”

“那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演员凑齐Buff都上完了你告诉我能量没凑满不能开大？难道一定要像上次呼应我时一样，找个快死掉的人求他来救么？”

“木下！”

“可这座城快死了！要么被那天上的火烧穿，天照大神喝多了烧东京可真是棒棒的！要么等氧气耗尽，所有人活生生憋死！那些火焰加速了氧气的消耗，又隔绝了外界支援，哪怕是按罐算的氧气特别供给都做不到！”

“木下景！”

被喊了名字，滔滔不绝的人愣了愣：“怎么？啊，现在外面没人堵我们，估计是Lizard已经忙不过来了，不过城里哪儿都不安全，你可以去最近的医院，那里有氧气，也许会有好心的护士给你续……”

“老娘不想逃！也不想死！”小野寺瞳打断了他：“你从刚才开始就在臆断些什么啊？带妹逃亡什么的，你是说把我带出来是让乌拉诺斯大人觉醒的条件？我是什么任务道具吗？！”

木下景张口结舌：“不、不是，我只是以为、以为……”

小野寺瞳将视线放在青色的风上面，她看着它们时崇敬又憧憬，视线回到木下景身上时，她挑起眉毛，所谓怒由心中起。

“你知道那么多乌拉诺斯大人的事情，又有这些风……我知道你也许是乌拉诺斯大人关注的人类，和传说中能与他并肩作战的英雄一样，”小野寺瞳喊道：“可英雄才不是你这个样子！”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只是莫名其妙得到所谓‘青睐’的人而已！”木下景骤然被人一阵怼，而且对方还是自己刚救出来的人，泥塑也有三分火，他语气不由冲了些：“你倒是告诉我英雄什么样？大义凛然还是宽宏豪爽？不好意思我狭隘得很！我从地下爬上来手都快断了我没时间听你牢骚，我现在要想其他办法！”

“发牢骚的明明是你！

你要不要想想自己在说什么啊？凑齐什么条件就可以唤醒乌拉诺斯大人？找个快死的人让他来救，获得他的回应？我说你——少侮辱人了！”

小野寺瞳把被热风吹得黏在脸上的刘海拨到耳边，怒道：“你知道我在回忆那些信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你当时只是在想‘它可以唤醒乌拉诺斯’？像打游戏闯关一样？npc对你掏心掏肺，你说‘这剧情怎么这么长’，是这样的吗？！”

“老子当然是真的想救你！真把你当npc我直接走流程妹子祭天法力无边不就行了？！”木下景把嘴边的塑料袋吹得哗啦啦响：“你少说些话让我安静一会儿，我现在得去危险点儿的地方，看看……”

“看看有没有快死的人来‘激活’乌拉诺斯大人？”小野寺瞳在骂人的时候粗声粗气彪得三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咬着牙，一手叉腰一手在空中挥舞：

“老娘的感动真是喂了狗了！你要祭天什么妹子啊你说啊！老娘要是死在半路你会有半分难受么？死了个熟悉的客人营业额下降的难受？还是难受就那样了乌拉诺斯大人也不理你？说‘你的老师没骗你’这种话时口才不是很好吗？”

“闭嘴，我在想办法！”木下景索性转过身不理她叽歪，自己低头捋思路：“人间体还会做什么……开飞机、坠机、救人、打怪，对，遇到危险也是激活的办法，就像‘碰瓷’一样，我要……从这里出去吗？”

他抬起头，遥望烈火肆虐的城外。

那里的焰舌已经汇为大海，流云似的翻涌，映射出明媚的灼红。

他还有一个选择不是么？

人间体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总会激发潜力，变身器丢在一边也会回应他，困境的时候新形态会自己找上来。

也许他只要冲进去火海，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向往的心情

海岸线。

恢复了颜色的大海静谧深邃，睡着了一样安静，天上烧着火焰的海，覆压千里。佐利姆已经不需要巨人交战的能量助它打开虫洞，它的爪子出来了，厚重的骨爪在海岸线上投下阴影，仿佛能将白沙的海滩撕开。

有人影浮上海面，海水混着血水被他咳出来，头发左一块右一快地粘着，衣服吸饱了水，那张脸浸在海面倒映的火光中，神情却并不狼狈。

他仰头看钻出虫洞的巨兽，头颅、半斜的肩膀、两只爪子，像专注的研究员盯着紧要的对象，其他东西一概抛到脑后。

“为什么出来得这么快……”

“因为你们把它爪子放出来了，”缥缈的声音好心解释：“美扎德连日的馈赠、两名巨人战斗时产生的能量，其实所有打偏在外的能量都可以成为它撕开虫洞的助力——你们都要完蛋啦，临终前做个好事呗，身体交给我？”

“做梦。”相叶悠言简意赅。

“你只会说这两个字吗！”黑漆漆史莱姆怒道：“那放我出去行不行？反正你死了我也能出去，做点好事攒人品啊，也许我念着你的好，出去后决定救你呢？”

“痴心妄想。”

“……多了两个字我真是谢谢你，你个黑心容器！强买强卖的渣滓房东！你这是非法拘禁！我要告宇宙法庭！！！”

相叶悠仍只盯着佐利姆，眼中烧着赤灼的火，答话的声音却很轻：“那你去告。”

史莱姆翻腾一阵，不停膨胀缩小，好像要炸开似的。

给宇宙垃圾地球人帮助的偏心黑心光之巨人！传言说那个叫乌拉诺斯的强大但讲道理，会评判前去地球的宇宙人的主观恶意，有的会被他放回去，只有真正的入侵者会被杀死。

他们一样的坚定，从不轻易改变行为方式。“怨恨”的聚合体知道自己八成要困在这容器里陪他一起在佐利姆的火柱里洗澡。

不待祂继续怒骂，视角忽然从紧贴着海面变高，直到固定在一个高度，天上的火海离得近多了，银色的巨人再次出现。

他站在齐膝深的水中，火光洒在海面上，也照亮了他的身躯，极细的裂纹遍布，里面隐隐透着灰黑的颜色，像匠人专门烧制的名为“金丝铁线”的裂纹釉。

“赶紧去送，等你完蛋了我就能出来了！”“怨恨”骂道。

塞缪尔没再理会祂，他有个良好的习惯，当年被“艮”那个碎嘴子锻炼出来的，需要的时候自动过滤垃圾话，体内这团史莱姆的词汇量实在不够丰富，如果是“艮”在场，他能从“吾儿不孝拘禁父皇这是要篡位啊”一路侃到女神的腰。

塞缪尔的视线转了一圈，落在城市边缘的人影上。

那道人影离壬龙激活地脉时构造的屏障边缘太近了，塞缪尔好一会儿才看清他，道：“这里危险，快回去。”

木下景同样看到了他，屏障边缘的火不像头顶那么可怖，烧起来半点儿缝不留，他能透过焰舌看见外面。

老

乡站在海里，和他说了句话便飞走了，看那方向应该是要去和体型大得不像话的家伙干架，可是……

木下景愣愣地看着还在原地盘旋，慢慢洒落的光粒子，像漫天星辰降落在海面，亲昵地吻着浪花。

“老乡他……不会有事的，对吧？”他问皮托。

皮托低头看他，他忽然想起来，皮托说过“感知不到”的话。

木下景仰望风暴构筑的墙，乌拉诺斯真是个温柔好人，都这样了还不放弃他，这要是换个人来，没准早就为了拯救谁谁谁，爆种打上天去，把那巨兽的脑袋当糍粑锤了。

可皮托沉默一会儿，说：“你是不是总觉得有盖亚、阿古茹和你老乡在，什么敌人都能赢？”

木下景回答时有些犹豫：“我加班好多天，炼金之星轻易就接过去了工作，而我们折腾那么久找的敌人，现在已经冒了头，估计是盖亚他们发现的……我起初觉得，就算我不加班，他们也能发现它、战胜它，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他觉得自己就像被成功的同学强行拖着进了高档酒店的宴会，和周围一干动辄开口闭口几千万几个亿的项目的大佬们格格不入，相比之下自己做的那点活儿简直是随手大街上拉个人就能干的水平。

他横冲直撞救下小野寺瞳并且爬出电梯井时还有些豪气干云，做下这等远超常人的事情，接下来的剧情难道不该是自己顺势走上前，火风与烈焰迎面扑来，他浴火涅槃，垃圾袋一片片被烧成灰，他在青色之风中变成巨人？

可他的盘算全空了。

和几个亿的大佬谈笑风生又怎么样，大佬高兴带他坐了趟私人飞机又怎么样，走出去一看，改变不了自己是个废物小火柴的事实啊。

“那你为什么想要出城？为什么要说‘我应该做点什么’？为什么要效仿所谓‘优秀的人间体的行为’？既然相信他们能赢，在基地宿舍里躺着看直播就好了，还不用担惊受怕，”皮托幽幽道：

“你不甘心。”

木下景低下头，心脏咚咚狂跳。

有些事情其实就差那么一层窗户纸，被人说破了，就简单地像吃饭喝水。

木下景确实没什么自信，即使这些年参与了很多说出去能叫人惊叹的研究，也始终觉得“这是作弊来的”，见识到炼金之星的天才后这种感觉尤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