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205节

他站在一个三层楼高的“肉堆”前。

这场雨他认识，和“艮”分别后他在一座城里找到了变成肉疙瘩的女神，代号为“震”，现在是个到处滚的脂肪闪电球。

女神有着美丽的杏眼，恰到好处的眉将双目衬得更为明艳，腰细腿长、鬓发如云，她好看得热烈爽利，饶是不喜欢她那种类型的人，也会盛赞一句“漂亮”。

他低头，发现自己仍是“怪物”的身姿。吞噬了忘川的螭蛇之后，他的躯体膨胀到数十米高，现在就是如此，女神变成的闪电球在他眼中不过是个真正的“小球”。

“雕虫小技。”相叶悠想，回放点记忆扰乱心境？

女神的眼睛被肉瘤挤满，已经变成了一条缝，他毫不犹豫地挥手，指爪捏碎头骨，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折声响过，肉山轰然倒下，雨水混着血水和脑浆汨汨而淌。

当年的场面当然不如现在爽快，闪电球和她会用音波的小跟班碾了几条街，枪弹在她的电磁力场面前毫无用处，“巽”折了三把刀子，才将最后一柄捅进她的心脏。

现在他用同样更为利落的办法解决了女神跟班，逃亡的人群停驻一会儿，待看清他，又开始了新的逃亡。

相叶悠板着脸继续走。

……

山崖与冰洋。

“艮”在弥留之际又一次抱住他，口中道：“为什么活的是你？我也想活啊。”

骨爪扎碎“艮”的心脏，漫天飞灰。

“他不会说这样的话。”相叶悠又一爪子刨得石屑纷飞，削金断玉的指尖将崖壁上碍眼的仿冒印记抹除。

……

无边的黑暗，母恒星的光芒被黑雾彻底遮掩。

尚有些许亮色，来自幽绿的飞船和脚下的火光。

相叶悠瞥了眼那些飞船，呼吸一窒。

他缓缓低头，看见一座伤疤纵横的城。

“为什么不一起杀了我呢？”女孩在废墟里质问，嘶哑的声音细如蚊呐，身边坐着呈怀抱姿势的母亲的尸体。

他张张嘴，感觉喉咙里燎着烟：“路西法……”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暗如深渊的天际线亮起红芒，红色的绸带卷覆上四翼鸟的那一刻，相叶悠猛地抬头望向黑雾滚滚的天穹。

“路西法！给我滚出来！”

黑暗巨人没有如愿滚出来，废墟里又多了道人影。

黑袍白发的人站在光影相错的位置，声音很轻，在相叶悠耳边却落如惊雷：“您还有很多话没告诉我，为什么就走了？”

“怪物”穿越火与烈风，黄金之海映着苍蓝的眸。

“您又要杀我一次么？”眸子的主人向他张开双臂，衣袍下是枯朽的白骨。

“……别想用幻象阻挠我！”利爪刺穿衣料，它划开空气，呜呜风啸伴随着铲碎泥土的爆响，而黑袍人忽然消失了。

血糊糊的小女孩和苍白头发的穆奇尼一左一右出现在身侧：“怪物（您），再要杀我一次么？”

胸中压抑的火山骤然迸发，暴怒之焰涌上心头，人影再度被撕裂，骨爪穿透他们砸进地里，轰然巨响，风携卷着各种碎片打断已经碎过一次的墙壁，砖石哗啦啦滚落。

……

终焉之地。

纱帐落下的牢笼仅安静一会儿，又听得雷声隆隆，岛屿震颤，石屑不断被晃进海中。黑炎翻卷遮蔽了里面的景象，只偶尔能看到只鳞片爪劈裂封锁，腥黑的血流汇成细线，在石缝间黏糊糊地淌。

天空中的阴云更盛，但黑暗路西法没时间再照管不听话的“窃贼”了，身后的虚空忽然裂开，铁灰的天幕被割断，光从外面伸进来，像剑客飞掠冰面，他挥手一扫，剑气纵横，坚冰被破开，露出里面的翠色。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速之客

佐久间淳以为自己闯进了世界尽头。

铁灰的天与海，放眼望去，浪潮起伏、水天一色，火山岛一个个冒尖儿，当中最大的岛上倒扣着个火焰腾腾的笼。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混杂着铁锈的腥甜味儿。

他找到了这股气味的来源，海洋中的异色，那座烈火与围着一圈深红的岛。

“你们来得很快、很快……”四翼的黑暗巨人视线将他们一一扫过。

夜袭队的铬金切斯特还被拦在机库里，相位异常的地点在新宿，送他们来的是保吕草的小电驴转入城的出租车。

佐久间淳和孤门一辉火急火燎地拦了车，一路喊司机加速加速，叼着烟的光头司机把烟头摁灭，又顺手摸了把卤蛋似的脑门：“你们去抢亲？”

路上他仍嫌不够快，要不是怕没交手前空耗能量，他恨不得当即掏了逐光者之勋化身黄金好汉扛着这破车在路上飞。

但好在他赶上了，当听见那笼子里的轰响时，他知道一切还来得及。黑暗路西法的羽翼并不凝实，看来相叶悠的工作做得不错。

不过，这也意味着黑暗路西法的情绪很不好——阴云深得像能滴水，灰色的天幕愈发晦暗，最后介于明暗之间，像是黎明、又像是傍晚。

闯进来的两名巨人照亮了天空的一角，奈克瑟斯、“塞缪尔”。

黑暗路西法的视线在“塞缪尔”身上停了停，发出不明意味的轻笑。佐久间淳的视线与他错身而过，落在火笼上，尤其是笼顶正往下倾倒青灰之雾的古书。

书本是精致的大部头，即使是以巨人体型来比较也是如此，内页纸张泛黄，但并不发脆，它们仍厚韧结实，外侧是近似木质的壳，雕有不认识的文字，一棵树在封面伸展枝丫，从正面延展到背面。

它似乎是“活”的，佐久间淳看到它内页的书签偶尔飘起来，人性化地挠挠书脊。

“你们来得仓促，”

黑暗路西法对奈克瑟斯道：“还没找回时空之翼的话……是赢不了我的，诺亚。”

这种话对新手而言也许能压压他们的气焰，但对佐久间淳和孤门一辉而言全无效果，反而令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获得光芒的孤门一辉战意更盛。

奈克瑟斯幼年态像银色的鸟儿飞掠海面，途中流光闪过全身，再靠近黑暗路西法时已经是红色青年的身姿，他以粒子之羽开路，这是姬矢准常用的办法。

孤门一辉以为自己在变身巨人时会内心激动到跳起来，但等真的从前辈手中接过传递的光明，进化信赖者纳入掌中呼吸似地闪烁时，他只觉得握住了一块沉甸甸石头，或者是一只“盒子”。

他将那盒子打开，里面有每一任适能者经营的“礼物”，奈克瑟斯的光芒总是在不停的战斗与代代传递中越来越强。“礼物”的下面有张轻飘飘的纸，那是盒子的全部重量所在:责任。

故而他现在反而没有曾经设想的那般雀跃，忘川负面记忆带来的影响已经被奈克瑟斯洗刷干净，他现在思路清晰，大脑清明，知道应该怎么做。

粒子之羽被对方挥手打散，奈克瑟斯揉身跟进，拳脚试探一番对方的反应速度与力道后，轻盈后撤。

黑暗路西法一手指天，阴云中滚起雷暴，紫电雷蛇骤然将火山岛的影子照得极浓。

“塞缪尔”顶着光盾上前，横在奈克瑟斯与雷暴之间，姿势很标准，是警察常用盾牌操的抓握方式。闪电的精灵被他阻隔在外，奈克瑟斯在他身后，转换为了蓝色青年形态。他一手伸直一手屈起，光粒子的弦随着他拉弓的动作徐徐浮现。

黑暗路西法在原地未动，海潮像一张纸，被无形的手捏着，焱凤撞入迅速升起的海水障壁，清唳与水分蒸腾的响声混成一团，大量水汽升入天空，火星燃尽落向大海。

“塞缪尔”借着水汽的掩护迅速接近，光盾骤然亮起，佐久间淳不知道如何使用杀伤力更高的光线技，他能做的唯有让盾更坚韧可靠而已，于是他掌中极光流转的盾愈发凝实。

他举着光盾撞向黑暗路西法，后者略微感知了下光盾上凝聚的能量强度，决定暂做规避，而佐久间淳越过他后没有转身，他向奈克瑟斯点点头，身躯如离弦之箭，往那笼子顶部飘着的书射去！

在他身后，虚空中忽然浮现紫黑的环，奈克瑟斯发现了黑暗路西法的意图，他以马赫移动快速接近那些光环，风暴之剑快刀斩乱麻，光环被还原为最初始的粒子。

攻防转换，“塞缪尔”掩护奈克瑟斯使用光线技，快速变成了奈克瑟斯掩护“塞缪尔”前往黑炎笼罩的牢笼。

黑暗巨人近身，奈克瑟斯又切换为擅长摔投技的胭脂红形态了，“塞缪尔”将他们远远抛在后面，眼中只有那团漆黑的火，以及顶上的书。

“是它把你困住了？”佐久间淳喃喃道。

接着他又开始想自己该怎么解决它，也要横着盾撞上去么？自己除了爆炸随缘的玻璃摔炮根本不会别的攻击型光线技巧，而塞缪尔的……

对了！塞缪尔教过他光线技的一个诀窍，那就是把身体里的能量不管三七二十一全扔出去！

佐久间淳撤去光盾，巨人飞临与书本齐平的高度，两手摆了个生硬的应该是派莱里缇光流的起手式，接着就停住了。

“全扔出去真的没问题？”他上下打量那本书，想确信这近似活物的东西别也会什么防御的动作。

他的直觉很对，那本书确实会。

书脊后飘着的书签“唰”地把自己塞进层层叠叠的纸张里，与此同时，书本整个儿沉入笼子的构架中，佐久间淳凭借可穿透火焰的视觉，知道它将自己塞在笼顶。

而笼子里面……他的视线往下。

鳞片翕张的“怪物”用尾尖猛烈地抽打栏杆，明显能看到一些骨头被他的拍打摧折，待他下一次举起细长的尾，那些扭曲的骨头又“嘎巴嘎巴”把自己拧回去。他鼻尖喷吐灼热的气雾，同样炽热的黑血沿着鳞片粘稠地流，金色的瞳半张着，里面布满血丝，像被镶入角膜的蛛网。

“塞缪尔，”佐久间淳喊：“我来了，塞缪尔！”

那本奇怪的书自己埋笼子里了，佐久间淳想了想，把结实可靠的盾做成球形将自己裹住，玻璃弹珠似的也冲进火场。

他试图喊醒心无旁骛与笼子作战的怪物，后者金色的眸子一抬，瞬间将视线锁定在闯入的不速之客身上。

第一百七十二章 永恒之人孤独枯朽

“你真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啊？”佐久间淳进了笼子，他穿过外层火焰的封锁，终于可以将里面看得更为清晰。

上次见到这样的生物是在“巽”的梦里，他以第一视角与怪物作战，见过无数个类似的东西。而梦的主角，以前还能看见张人类的脸的……现在完全是只蜥蜴脑袋，鳞

片随着他的呼吸一张一合，玄武岩一样厚重，水磨抛光的钢铁一样光滑。他有一双膝关节反弯的腿，人类是不会有这样的构造的，它赋予了这具身体超乎寻常的爆发力。

“塞缪尔？悠，相叶悠！”佐久间淳忽然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性：“你还活着对不对？”

怪物当然还活着，他看上去活蹦乱跳神采奕奕，见到闯进来的家伙上来便送了道压缩风暴，把巨人炸得四处滚，佐久间淳觉得自己这球形防御是真不赖，就是抓地力差了点。他又被晃得想吐了，这让他仿佛回到被相叶悠拽着，浑身裹着银焰，坐光速过山车的时候。

“你没被溶了我很高兴，敌人好像没喝到大补汤我很欣慰……但你也没说过我们凭借指引进来后，还要想办法弄醒你。”

光球里的巨人真的被“怪物”当成了弹球一样抽，尾鞭的力道足以隔着笼子撼动整个岛屿，现在也能让佐久间淳的心脏感受一番前所未有的刺激。

佐久间淳努力支撑嘎啦作响的障壁，哪里被崩了条缝，便驱使能量去填补，一时之间竟达成了诡异的平衡。

但这个平衡不会持续得太久，怪物除了尾鞭还有爪子和利齿，他喷吐的烈风开始携带火焰与雷电，底部以黑暗路西法的力量构建的青石已经不堪重负，过不了多少时间，这座岛屿会先于笼子崩毁。

“得想个办法……但是那本书埋里面了。”青灰的雾气落如纱幔，它们偶尔渗入尚未修复完全的缝隙。佐久间淳将它们驱离时总觉得身上发冷，仿佛回到很久之前的圣诞夜，自己开着车，引擎嗡鸣，载着妻子踏入死亡。

鳞甲的“怪物”没有光盾之类的防御，雾气穿过黑炎钻进他的眼耳口鼻，又循着撕裂的皮肤混入漆黑粘稠的血液里。它们仿佛有着实体，鳞片下的肌腱偶尔鼓起又绷紧，黄金之海被血丝覆盖。

“在里面待久了会被侵蚀，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放他去做无用功。”黑暗路西法钳住奈克瑟斯的腕，猛地发力将他甩向海面，海面听话地隆起尖锐的水刺，准备迎接“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