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199节

研究员们发现振动波逐渐稳固在一个区间内，感叹可算形势明朗。高田博士盯着被捆在实验台上的人，总觉得心底有些不安。

“我听到了，我一直在这，听他们的议论。”沟吕木真也眼皮紧闭，下面的眼球快速转动，正有无数画面塞入脑海——作为夜袭队副队长的、作为黑暗梅菲斯特的，以及关于“主”的。

明白自己追求的力量的真正来源后，沟吕木真也竟然有些庆幸自己被“主”剥夺了黑暗梅菲斯特的力量。

他要做裁断者，力量是必要的倚靠，但他不能是力量的奴隶，更不用说能蛊惑人心，侵蚀宿主本身的东西。若真被他得手，那个以强横之姿行走世间的，到底是黑暗梅菲斯特，还是沟吕木真也呢？

“主”没有杀掉产生了异心的他，而是封印记忆后放到被白衣清扫者重点监控的地方，他后续要做什么，沟吕木真也无法步步预料，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定然是为了对付奈克瑟斯，以及他的适能者。

现在的适能者是西条凪，她被诓来实验室，无论如何，都不能如了他们的意！

“适能者在那些研究员眼里是‘非人’，你以为自己还是夜袭队副队长，他们并不这么认为。”

“沟吕木真也，你没有失去力量？黑暗梅菲斯特是谁？”

“凪……”声音里透着股无奈：“你可以看看，实验室的门还能不能打开。”

西条凪狐疑地走过去，发现把手果然已经锁死，无法拧动。

出于遵从命令的职业操守，西条凪虽然对他们将二代黑暗梅菲斯特，那名与其说是适能者，倒不如说是平民的人抬进实验室颇有微词，但没有当面反对。

现在发现自己被锁在实验室里，她才察觉到——自己似乎在夜袭队这只相对单纯的执行部门里待得太久，以至于很少去揣度他人的心思。

只要能消灭异生兽，她收回了许多放在其他事物上的注意力。

她忘记了，正如沟吕木真也所说，TLT的研究部门里不乏观念更为极端的研究者，他们将人与异生兽划为两端，沾染了一点异生兽的东西，则立即将其推入对立面。

例如在小型异生兽之前的人类感染者，例如同样有着异生兽振动波的适能者。自己在他们眼里大约已经是“有着人形的危险生物”。

西条凪不介意在危险的任务中丢掉性命，但这不意味着她愿意死在这种地方。

夜袭队的短配枪对这种专门加固的大门无效，她摸出冲击波动枪，对准锁舌的位置连续开火，轰响震颤整座走廊。

……

“枪声？喂——你们！”

站在第三实验室门口的男女抬高了手里的迪外特，在研究所附近的一支巡逻小队正与他们对峙。

孤门一辉从石堀光彦那得到了关于小池翔太与佐久间淳的消息，想也没想便直奔这里，平木诗织也跟来了，留下石堀光彦在控制室为他们指挥绕开巡逻的队伍。

二人得以顺利突入第三实验室门口，在那些研究员准备下刀的时候破门而入。

孤门一辉指着满脸不可置信的研究员：“除了佐久间先生的妻弟，你们是不是还发现了别的？”

“石堀，”平木诗织道：“副队长的讯号在哪个位置？”

“第二实验室，里面，”石堀光彦立即回复，并调出了从第三实验室到第二实验室的路线：“你们走第四实验室的方向，在第二路口的走廊左转，不要停留，不要经过第一实验室，他们加装了脉冲武器，为了对付沟吕木真也

。”

“混蛋，我们的副队长不是你们的实验体！”个子娇小的女性拳头不成比例地重，她一拳砸晕了研究员，滚地避开防卫人员的反击后，揉身冲进他们中间，三拳两脚连枪柄，与孤门一辉一起将五人巡逻小队揍翻。

两人反手将实验室的门彻底锁死，研究员的门禁卡搜了连同电子锁一起开枪打成废渣，这样锁舌就卡在里面，且短时间内没人能打开它，只等先解决了副队长的事情再回头把门炸了，将小池翔太的尸体弄出去交给佐久间淳。

与此同时，石堀光彦不断刷新巡逻队伍的位置，一面为孤门一辉二人传递消息，一面露出微笑。

屏幕上，关于TLT人员的各类讯号均开始向爆发冲突的第二、第三实验室集中，奈克瑟斯的适能者被自己人关在里面心乱如麻，塞缪尔的人间体想必也得到了关于小池翔太的消息，不可能不过来，TLT的队伍被夜袭队A组的突然暴起弄得焦头烂额，忘川现在极不稳定——没有更适合的时机了。

“石堀？你在做什么？”

石堀光彦骤然收敛笑容，抬眼看见和仓英甫站在门边。

和仓英甫很少见到石堀光彦露出这样的笑，他向来以信息分析员的身份在队伍里，担任技术支持，经常帮助CIC完成工作，作风严谨颇受好评，他身上有时候会有年轻队员的习惯，但这副模样……

和仓英甫暗自提高警惕，想上前看他的屏幕。

嗒！

石堀光彦将电脑盖上，用往常偶尔偷懒被发现时的语气道：“啊，那个……找了点儿、感兴趣的资料？”

“你该不会攻击了基地的资料库，”和仓英甫狐疑道：“西条和孤门他们去哪了？”

“他们……”

啪！

继第二、第三实验室之后，夜袭队的控制室也爆发了“枪声”。

石堀光彦没有动用枪械，它们需要拔枪、上膛再行击发，实在过于麻烦，不如随手扔的能量弹好使。

和仓英甫像遭遇了小车撞击，被突如其来的偷袭推出数米，撞在墙上，因为在室内他没带头盔，这下叫他皮开肉绽，脑后立即粘满了血。

视野天旋地转，他趴在地上，感觉自己像倒悬在天花板。

夜袭队的靴子踩着“天花板”走来，每踏一步，近乎虚幻的黑色烟絮仿佛龙蛇舞动，浓重的阴影映在和仓英甫的瞳孔之中。

靴子的主人在他身边站定，他得以借地板倒映的景象看见对方的模糊轮廓。

一团漆黑，应该是眼睛的位置，竟是幽蓝的颜色，它周围缭绕着粘稠郁结的炎，却澄澈得像水洗后的净空。

“你……不是石堀。”

“不，”那双眼睛的主人低声细语，像最温柔的情人：“我是石堀光彦、山冈一、‘主’，我是……”

“黑暗路西法。”

第一百六十一章 火狱心音

警报笼罩了第三基地。

通讯里再没听到石堀光彦的指引，但孤门一辉暂时没有精力确认控制室的情况，他脚下的地面在震动，像底下有条巨蟒正在翻转身躯，千吨水泥灌注的建筑随之颤抖。

从这一层楼下到地图标示的最底端，走廊尽头能找到一间暗门，若没有以对应的身份卡进去，会激活警报，高压电与激光将送来最热诚的欢迎仪式。如果能顺利走进去，则能看到一条狭窄的旋梯，完成虹膜验证，出去后豁然开朗。

你将得到一处与上层无一不同的走廊，像这座基地里每一条普通的过道，过于寻常，以至于令人怀疑里面不过是个杂物间。

但它在TLT内部所有存留的地图之外，唯独锁在知情人的记忆中，它是第三基地建设于此的理由。

忘川，人类关于异生兽的记忆封印之地。

“喀啦……”地板在巨大的应力下终于不堪重负，裂隙从墙角开始，向纵深蔓延，孤门一辉和平木诗织以及他们身后的追兵现在不用考虑逃跑或者抓捕的问题了，裂痕快速推进，他们脚下一空，纷纷落入下一层楼的空间里，连着水泥碎块滚成一团。电灯从远至近根根熄灭，居于水下的基地陷入深湖中应有的幽暗。

突如其来的坠落让孤门一辉感觉胸口被堵了团压得扎实的棉花，好一会儿才把气息喘匀，他点亮头盔上的探灯，这才看清发生了什么。

黑暗梅菲斯特，这名人偶再次被启动。

他正顶着钢筋混凝土和满基地的警报，在水泥板里穿行。大量湖水沿着被他摧毁的墙壁洞口涌入，如果不即刻展开救援，想必会有相当一部分人淹死在封闭的自由之堡中。

精心打造的基地在他面前不过是轻轻一捏就能碾碎的豆腐渣。他不需动手，只要机械地、像真正木偶一样往前走，无论是以米为计数，专门填入特殊材料提升密度，可抵抗核爆的工事，还是融合来访者科技结晶，以异生兽的光线为假想敌

的防御工程，都在他脚下摧毁。

如墨的火焰伴随其身，所经之处，金属熔为液滴，地面绽放红莲。

孤门一辉望见一条地狱般的“隧道”，尽头被热焰与蒸汽包裹，近处半冷却的截面仍泛着红光，幽幽映在他紧握的枪支上。

传说地狱里罪孽深重的鬼，被封印在底层受刑，他们全身压制在封印里不得动弹，唯有瞪着双不甘的眼睛与鬼差交流。孤门一辉怀疑自己就身处封印了无数恶鬼的地狱里，周围那些幽幽红光便是鬼的眼睛，黑暗巨人走过，鬼眼睁开，湖水沿着孔隙倾泻而下，白烟蒸腾，鬼眼闭合。

水位上升很快，已经到了他的小腿。他扶起被倒塌的墙体砸中陷入昏迷的平木诗织，找了块较高的地方让她靠着，便一脚深一脚浅地去探寻出路。漆黑的水倒映着墙上的“鬼眼”，水花溅落，漾开点点红芒。

黑暗巨人喜爱智慧生命的负面情绪，忘川于他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无需专门下令，只需将人偶激活，他便会本能地被那泄露着“香甜”气息的地方吸引。

基地中间被黑暗梅菲斯特破坏，承重仅靠外部的墙体，在水压与持续不断的由忘川引发的小型地震两方夹击之下，很快，最后坚持的部分也如山倾颓。“密封”得最好的实验室反而成为了这座即将死亡的建筑中最后的“气泡”。

助理研究员听见响动出门查看情况，先是踩到摊薄薄的积水，不待疑惑，他下一脚直接踩空，整个人落入数米之深的洞里。那其实是下一层楼的位置，他茫然仰望，一块半人高的混凝土在他眼前迅速放大。

在这座极尽财力、物力、人力构筑的堡垒倾颓的灾祸面前，无论是手握权势的大人物，还是前途无量的新星，都与不知名的“齿轮”们享有生死看天的平等。被重物砸死也许是最好的结局，最怕的是失去行动能力后，眼睁睁看水位涨起，冰冷的触感不紧不慢地将呼吸道淹没。

第三基地就像艘沉入深海，舷窗率先被突破的轮船，在第一扇窗户被冲垮的那一刻，整个庞然大物的毁灭便进入倒计时。

西条凪听见了这座堡垒濒死的哀鸣，还有很多根本不记得名字的工作人员的呼喊。

听觉比以前好太多并不是一件总叫人高兴的事，比如现在。

黑暗巨人继续往前，他横穿整座基地，以强横的躯体直指地图以外的封印之海。

阻止他、阻止他，阻止他！

同样被“火焰”烧灼的适能者拔出变身器。

林间徒劳地呼喊妈妈的女孩已经变成了心坚如铁的战士，那段记忆成为了西条凪的梦魇，而忘川里全是各种各样、关于异生兽的梦魇——她不会让更多的人整日在那样的长夜中煎熬。

背生双角的人、沟吕木真也的呼喊，都已经不重要，她要阻止那名黑暗巨人，其内里是不是平民该被放在最后，他现在是异生兽的帮凶，摧毁第三基地、妄图染指忘川的敌人！

怒与恨在胸口积聚，经喉间迸发！

“异、生、兽——！”

……

孤门一辉在“地狱”中看见了奈克瑟斯的光，它落于黑暗梅菲斯特身前，一缕光带被切断，延伸至水面，几名被废墟困在基地里的人终于见到了外界的空气与阳光。

胭脂红的颜色缠绕上巨人的身躯，光之巨人与黑暗巨人，在狭窄的隧道内相峙。

人偶短暂停顿了会儿，又像没看到什么似的继续走。

他的力量比上一次交手时更强了，关键是，在如此逼仄的地方，西条凪很难有发挥的空间，她不得不与对手硬碰硬。以摔投技将黑暗梅菲斯特扔回原处，对方终于不耐烦起来，在外界已经难以躲避的猝发集结如今在此处施展，奈克瑟斯撑着光盾也被其上附带的动能击打得连连后退。

【啪。】

清脆的响指。

不知声从何来，孤门一辉据枪后指，苍白的探照灯照见空无一人的水面。

而黑暗梅菲斯特身上缠绕的黑炎像被浇了桶汽油，骤然爆发的焰舌差点烧到奈克瑟斯的脸。他在那团噬日吞光的火中从容蓄力，猩红的眼似乎在盯着奈克瑟斯，又像是只有那座被厚厚的顶覆土掩埋的忘川。

黑暗光线·波浪，孤门一辉希望光盾还有效，但梅菲斯特这道攻击最大的作用不是在此打败奈克瑟斯，而是将他不断后推，直到抵达忘川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