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195节

“作弊长不高。”

十几分钟后。

塞缪尔悬在二楼栏杆边看花梨低着脑袋挨训。

根来甚藏虽然平日里有一堆文稿要看要写，但并未因此随便应付花梨的功课，他专门买了课本照着她的进度安排的课业，花梨没完成作业，他只当小孩子贪玩。

“七夏！”根来甚藏喊：“花梨和你一间屋子，你见她贪玩怎么不提醒一下有作业？”

七夏懒懒地举起手：“抱歉我的错，但是花梨很用心在做手工礼物……‘给蚂蚱先生一架小秋千’什么的，稍微惩罚一下就好啦，作为道歉，我今天专门监督她背书。”

小光人忽然松开了抱着的手，在栏杆旁消失。

星屑汇聚，相叶悠于房间内显露身形。

这是花梨和七夏的屋子，桌上乱七八糟地放着些瓶瓶罐罐，除了梳妆台，便是显然只完成了一半的手工作品。

相叶悠看见了和花梨当日送他的差不多的蚂蚱——看得出来出自孩子的手笔，但已经比先前精致得多。

蚂蚱被摆在一架秋千边上，秋千只用草茎缠了一半，还一半露在外面，是用树枝和细绳捆的。

桌面上横着张纸，上面有蜡笔涂鸦，是一个大人带着孩子并排坐在秋千上。

大人穿着西装，孩子穿着画了花朵的裙子。

相叶悠沉默一会儿，忽而伸出手，半透明的指尖点向大人和孩子的头顶——那是秋千架，花藤缠绕的顶端，坐着个用金色蜡笔画的小人。似乎觉得不够亮堂，花梨还额外添了几颗简笔的十字星星。

“你现在……能摸到那张画么？”

相叶悠收回手，看见姬矢准皱着眉站在门口。

他的视线正盯着自己的脚。即使是凝聚人形，相叶悠其实并未触及地面，姬矢准看在眼里，又道：“我记得你喜欢找地方坐着，而且，你和淳总一起行动，平时我还没察觉，现在淳离开这里了，你……”

姬矢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用什么说辞，他没有自己的社长那样擅长摆弄文字，如果粗略地形容他的感受——就像是有一明一暗两个灯笼，平日里灯光粘一块儿，便难以发现那个暗的，直到亮的被人拎走。

不该是这样，姬矢准想，更亮的灯笼不该是塞缪尔么？

他抱着这样的疑惑观察了一会儿，再仔细回想今天看到的东西，疑惑更甚。

“姬矢，”相叶悠在他骤变的脸色中再次探向那张画，整个手掌都穿了过去，而纸张丝毫未损，他坦然道：“帮我个忙。”

第一百五十三章 雨，怪物与光辉

远川，普通的领班工人，有着不普通的遭遇。

今日，他再次遭遇了小型异生兽，那个保险公司的业务员，和厂子的管理们聊得不欢而散，他拎着鼓囊囊的皮包走像厂区大门，里面未能完成签署的协议原数带回，协议很轻，但业务员的步子迈得很重。

越来越重。

最后在工人们由疑惑转至惊惧的眼神中变成了利爪。

远川看见那业务员像被人吹了气似地膨胀起来，衬衫和西装很快就伴随着撕裂声变成了碎布条，肌肉虬结的怪物鼻间喷吐热流，凸起的血管趴在皮肤与肌肉筋膜之间，一下下跳动。

对此前的小型异生兽袭击事件知情的人都将视线投向远川，这位曾经对付过它们的人。

但远川六神无主——这里是空旷的厂区大门边，哪来的物料罐供他作为？

他心下一横，奔向最近的拉货车，能不能把怪物撞趴下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站着当桩子肯定是最没用的。

“轰——”

油门到底，发动机运转至极限，突如其来的声音立即吸引了怪物的注意。

它不再追逐四散而去的人，流着涎水的嘴对准了几乎与他等高的货车。

“咔！”脱臼的声音。

怪物张嘴，下颌与上颌脱离，像吞吃比自己宽得多的猎物的蛇，只有极富弹性的皮膜牵着，被拉长至不可再延伸的地步。嘴成了门，牙齿便是门槛，通往黑漆漆的无底洞，能看到正在吞咽的喉咙。

声音响起时货车离它百米多远，等其他人注意到这个变化，怪物的嘴巴彻底张开时，漆皮斑驳的

货车已经到它身前！

远川试图撞它，拉足了马力，但这并不足以让刚起步的货车瞬间把自己送出百米远。是怪物的力量！它深深吸气，像凭空冒出个黑洞，周围的一切被它疯狂吞噬，风嘶声穿过齿缝，发出刺耳尖利的啸响！

踩刹车已经没用了，远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骇得说不出话来。

工友们眼睁睁看他冲向怪物，谁也发不出声音，他们的心神和嗓子都被那怪物饕餮似的狰狞吃了干净。

“哐——吼！”

泛黄的獠牙忽然折断，准确地说，是被金色的“刃”切断，横截面暴露在空气中，齿尖高高飞起，几道血线与之相随。

和被吸走时一样地突然，货车停在了距离怪物不足两米的位置，车头在巨大的应力下变形，似乎有人重重地抓住了车头，在他的指间，坚硬的铁皮看起来像团任人蹂躏的纸片。

远川来不及系安全带，安全帽再次救了他一命，在被惯性甩飞出去的时候，身体被前挡风玻璃切得鲜血淋漓，但重要的脑袋没有受伤，他感觉自己像只火箭弹一样撞出去，又像落入气垫的弹球一样被牵引着安全落地。

接着，身上刺痛的地方开始麻痒，有暖流从外面沿着伤口渗进来。

他睁开眼重新看清周围的世界——自己正坐在扁塌塌的车头边，细小的光屑缠绕，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团金色的云，他便坐在这朵云里。云随风动，而风里竟也卷着金色的沙，远川的视线往它的来源走，看见一道眼熟的人影。

是曾经见过的，将他从废墟里挖出来的人，他站在那，挡在自己和怪物中间。

怪物已经膨胀到近四米高，而不足两米的人，钉在它面前，像横亘于两个互相挤压的板块之间的高山。

那人伸出手，好像没使什么力气，只一握、一拉，怪物的胳膊便被他钳着半个腕部绷直，然后是骨骼错位的声音……他抓着那看起来根本握不住的腕，将整只怪物甩过头顶，“轰”地砸在另一头的水泥地上，平整的地面像被炮弹击中，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纹与碎石块瞬间扩散至数十米外。

“原来下决心要出手，真的能使出更强的力量。”

远川听见那人自言自语，那人一脚踢歪了怪物的脑袋，将它的整个脖子踹得反向折了过去，然后才转过身，用被染了层熔银的眼睛看他：“还能动就跑吧，离异生兽太近不是什么好事。”

并非第一次撞见异生兽的工人没有拖沓，喊醒正在心算损失以至于又傻成桩子的厂长，拽着他往厂区外狂奔，厂长的肚子和心中的眼泪一起飞扬。

可他们没跑出多远，背后又传来低哑的风啸，像空中开来一艘巨大的汽轮船，它拉响鸣笛，呜呜声从天上瀑布似的倒下来，伴随着倾盆大雨。

天知道预报里是晴朗的日子里怎么会有雨，可它偏偏来了，即将降落的航班看到堆积在城市上空往底下倾倒的云，真以为天上漏了个洞。云朵被一只来自地面的手扯了下来，白茫茫、又泾渭分明地笼罩城区。

若能从更高远的视角往此处看，在卫星的照片里，距此数千公里外的云正在无形的伟力下将这座城市作为中心，气流挟卷、层层翻涌，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发展为风暴。

暴雨噼里啪啦敲打在安全帽上，沿着此前被撞出的裂纹渗进去，远川觉得头顶发凉。

雨水拼命往脸上浇，他看不清路，脚步不自觉地放慢，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拽着厂长奔到了距离厂区大门两三百米远的交叉路口，有些工人跟着他们也陆陆续续在这停下，他们缓口气，回望自己的厂子。

它几经磨难，这下怕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厂长直接坐在了地上，冰凉的泥水将裤子浸得粘且重。

异常的变化自然昭示着危机，远川望见那救下自己的人还没走，他伫立在原处，仰头望着天空——那里凭空冒出很多裂纹，似乎城市上倒扣着一块无形的罩子，罩子即将彻底报销，裂纹嘎啦嘎啦从穹顶往远处的天际延伸，玻璃崩裂的声音即使在沸腾的雨中也清晰无比。

而当那无形的罩子彻底被打穿的那一刻，仰望着它的很多人，同时感觉到，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随之一块被击穿了。

佐久间淳知道那屏障是来访者的手段，云间的怪物没有现身，那被梅嘎福拉什突破过一次的地方很快就裂了个更大的口子。在佐久间淳的视野中，屏障里的空气原本绕着些许缠绵的光芒，乌云沿着裂口往里灌入，清水染墨，城市上空陡然被刷了道灰。

“塞缪尔还真是个乌鸦嘴。”他感受到来自云间的压抑，仅仅是远望，却叫他产生了自己在冒然探寻什么猛兽巢穴的忐忑之感。

逐光者之勋正拼命警示危机，更多的能量被送来，佐久间淳低头，看见自己胸前出现了计时器的虚影。

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塞缪

尔过来。

似乎逐光者之勋也有同样的观点。

他将变身器牢牢抓在手心，石翼展开，巨人的身影叠着他的身影。

此去向前，过了河，便是这座城的一条大动脉，商业街、居民区、公园、写字楼，高矮交错、鳞次栉比，佐久间淳曾是这里某个片区的警察，他至今记得当时仅一个城区的普查数据：121.75万常驻人口，年均增长率在3%左右，以辖区内全国首屈一指的产业园为傲。

现在它们都埋首在帘子里，异兽于云间狰狞。

雨幕滂沱，远川看见那道人影涉水逆风，有光辉冉冉升起。

第一百五十四章 勿往、勿忘

“异生兽振动波，第2区域，坐标14……”

轰——！

CIC的指令尚未传达完毕，新的警报瞬间填满了屏幕。

吉良泽优顿了顿，继续道：“奥特战士在处理它了，夜袭队请驱离接近第三基地的目标！”

“黑暗梅菲斯特？”孤门一辉放下面罩，四架铬金切斯特弹射而出，向来袭的黑暗巨人飞去。

目标距离越来越近，西条凪握紧了操纵杆，黑暗巨人走得大摇大摆，踩着直线一路横推，而她的思绪却不知不觉绕了好几个圈：“沟吕木还在基地，这名梅菲斯特是谁？”

距此数公里，暴雨如注，河水成了沸腾的锅炉。按理说，这样的天气下街上最多该有些车辆，行人极少。

可是沿主干道辐射，车流、人流均拥堵在路口，红绿灯已成摆设，每个人都想往自己认为的安全的地方逃，最后全都堵在路中间，头顶的雨流下切，落入人群与车海之中。

由于异生兽的消息常年被封锁，相较于梦比优斯所在的地球，这里的人们遭遇怪兽袭击时表现得要慌乱得多——事实上政府雇员快疯了。

“TLT？啊？异生兽？全城撤离？你不早预告突然让撤离现在也得撤得了！地震还有半小时预警，你知道全城撤离我们得调动多少个部门要协调多久么？！”

主动脉堵成了一锅粥，云间的怪物终于弹出了脑袋。

它张嘴发出悠远的长吟，人们纷纷抬头，隔着雨线，能勉强看见一颗庞大的头颅，以及流淌着熔浆似的蓝色双眼。

它本该是别西卜，同样吸收了其他异生兽的力量，有着只在山海志怪里被描述过的怪物的脸。它身上还有其它异生兽的脸——这让佐久间淳想到与别西卜融合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穆奇尼。

逐光者之勋仿佛活了过来，炽烈的能量包裹着它，缠绕在佐久间淳身上的金线以计时器的虚影为中心，先是延展出了巨人的主要构架，然后细密地填补空缺。

佐久间淳发现自己的视角越来越高，直到近五十米后才停止增长。

人们仰视着天空，或仰视着他。佐久间淳以前梦想过得到这样程度的关注，比如作为警界之星，被长官的长官的长官授勋的时候。

现在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无视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的视线穿过雨幕珠帘，牢牢锁定了即将探出半个身体的怪物。

它像乌云的主人，灾厄的雇者，它长着棘刺骨角的脑袋正在凝聚雷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