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192节

笑着笑着连连咳嗽，震得以他为原点，链接天空的金色丝线都颤抖起来。

天仍是苍白的，但并不枯燥，它和“太阳”一样呈现出莹润的颜色。

金线勾连其间，像永不中断的雨线，若是仔细看，能瞧见其上流转的光辉。如果有巧手能将它们编织成匹，想必是水滑光缎的好东西。

它们随着主人的移动而在风中微颤，有的金线根部隐隐延伸出黑气，笑声骤歇，相叶悠神色一变，挥手将那根丝线切断。

现在相叶悠的表情也和外面头疼“摔炮”的佐久间淳一样了。

“败心情。”他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灰色轮回

石堀光彦，TLT-J第三基地夜袭队A组，兼职信息分析任务的作战队员，和仓英甫的好助手，凭借高超的电脑技术，深得CIC分析师的喜爱。

“呼，这样新的异生兽袭击范围危险评估模块就完成了！”

他伸了个懒腰，骨头嘎巴嘎巴响，似乎在催促他，再坐着就该长蘑菇了。

“滴滴——”

电脑再次响起通讯，来自CIC。

他的表情立即沉下来，CIC的通讯，不只是那个总用投影到处乱走的普罗米修斯之子，其他人打来时，也一准是有协调工作要做。

例如现在，对面脸上仿佛纹着黑眼圈的

人睁着满眼血丝道：“石堀再麻烦你一件事，我把参数和程序给你，你就跑跑它，回头数据发我就行，我们支援了些人手和设备去第一基地和第四基地，现在能调用的都用上啦，你有时间的话帮个忙啊！”

对方看上去实在太惨，再说只是占据一下自己电脑的运算量，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石堀光彦按他说的做了，屏幕上开始浮动的数字引起了他的兴趣：“嗯……异生兽振动波的频谱。”

他有点想解析这段程序，但又看眼刚才要交给研究所的评估模块的刻盘，少见地露出了纠结的表情。

西条凪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

“给研究所的？”她擦完枪，收拾好自己的装备，石堀光彦最近在忙的东西其他人都知道，平木诗织没少笑他“你该拿两份工资”。

“是，”石堀光彦道：“要得挺急。”

“那给我吧。”

纠结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成惊讶：“啊？你、您要去送么？”

西条凪已经把装进牛皮纸袋的东西拿了起来：“我不近人情，你们是这么说的。”

“没有没有！”被戳穿议论的队员赶紧答话：“谢谢副队长！麻烦转交给高田博士，如果他不在自己的办公室那一定是去了第二实验室。”

西条凪点点头，转身出门。

正如石堀光彦所说，这位繁忙的高田博士确实不在自己的办公室，西条凪在第二实验室外面找到了他。

沉重的大门打开，西条凪递出牛皮纸袋的时候听见里面研究员的议论。

“黑暗巨人的适能者确实和普通异生兽完全不同，对振动波的耐受性很高，就是光线还是无法……”

“黑暗巨人的适能者？”即使已经将那个人看作与异生兽等同的东西，可听见研究员讨论，她仍是忍不住问道。

高田博士非常和煦：“是我们新拿到的实验体，白衣清扫者功不可没。”

这话落到西条凪耳边无异于惊雷：“实验体？您是说……白衣清扫者抓到了沟吕、抓到了‘他’？”

“嗯，据说是在被重点监控的山区里发现的，恭喜你们，以后要协助的工作少了一项，”高田博士抓着纸袋回去，厚重的大门在他身后关闭：“贺人！别在这儿凑热闹了，新的异生兽袭击范围危险评估，你拿它去确认下我们放置在外的检测工具，该换位置的早点通知执行部门。”

西条凪回去的时候有些精神恍惚。

沟吕木真也、实验体？

两个毫不关联的词语如今结合在一起，成为她从内设研究所里听到的真实。

第三基地内部走廊总有股森冷的灰色，部分人去支援其他基地后，这里平日走动的人更少，更多的工作人员选择闷在自己的部门里埋头干活。等饭点的时候一间间钢铁浇筑的门打开，整个基地才活了过来。

自由之堡，这个名字被冠在隐于水下的第三基地上，总显得有些名不副实。

此时的走廊空无一人，唯独西条凪自己的脚步空响。声音以她为原点，几经折射，沿着长长的走廊低飞，有的返回她的耳朵里，便像有人陪着她走。

曾经确实有人陪着走的。

他叫沟吕木真也，时任夜袭队的副队长，是她新入职时的引路人。

在她认为自己将与这位强大、优秀的副队长一起执行任务，直到消灭异生兽，或者被异生兽捕杀的时候，沟吕木真也失踪了。

再出现在她面前时，他变得更为强大且阴郁，黑沉沉的眼睛像极了黑暗梅菲斯特的眼睛，她确信，那名黑暗巨人，正反映着沟吕木真也的内心。

没关系，她告诉自己：行走在危险地带总会有牺牲，沟吕木副队长早就牺牲了，现在那个活着的，是披着熟人外皮的异生兽。

接下来的发展也应该极为简单，和应对异生兽一样，要么把他消灭，要么死在他手里。

她唯独没想过，沟吕木真也会出现在研究所的实验室中。

听起来……成为了验证异生兽振动波，以及破解巨人的光线的样本？

她决定加快脚步，用自己所有能调动的权限，确认白衣清扫者的的斩获。

蓝黑制服的身影继续在廊里走。

半短发的女性在灰色的背景里走。

半短发的孩子……在昏暗的林中走。

越是接近休息室，西条凪的心脏跳得越是焦急。

门自动打开，白色的灯光从里面伸出来，可西条凪晃眼间却像看见了灰色的雾。

那是林间雾，树影深沉，虬结扭曲似鬼物的爪。

自己仿佛不是夜袭队的副队长，她回到了多年前独自乘夜出来找妈妈的时候，年幼的孩子钻入林间小路，左右张望，惶恐不安的呼喊声粘着枝叶的影，招来吐着信子的蛇。

视线尽头站着个人，血肉摩擦时带点黏腻的声音传来，有黑色的骨角从他的背后伸出。

“啪嗒！”

她忽然一个撤步，退到了门线外面。

“副队长？”

她定了定神，只见石堀光彦坐在正对门，埋在电脑屏幕后面，估计还在研究他感兴趣的程序。

孤门一辉抓着自己的毛巾，他刚训练完，正穿着贴身的背心，汗津津的还在冒热气，看向她的时候疑惑且担忧。刚出声的就是他，他显然被自己的突然反应吓了一跳。

西条凪刚才的行为与平日里的形象背道而驰。

那个林子，走进去时她在呼喊母亲，走出去时，她被焦急搜寻的大人抱住，从此再没有听过母亲的消息。

“没事，”即使脑海里还在萦绕阴影中的画面，她仍力图保持自己的镇定，用坦然的眼神回应年轻的队员：“刚才在想事情。”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审查的风暴

“你想说什么？我们累死累活的时候，你们在办公室里坐着，套着指标量化我们的工作，现在问我有没有投靠异生兽或者黑暗巨人？”

TLT第三基地下辖记忆警察办公室。

三泽广之一下一下用水笔敲着桌子，声音急促，正应和着他此刻的心境：“我？‘上个月第四周日均完成任务数量下降，其中周三……’，嗤！”

他把指标数据“啪”地一摔，整个桌面都抖了抖：“如果你有真的仔细确认过周三那两个目标人物的所在地就该知道——我那天他妈的横穿整座城，回来还包了资料归档！”

野野宫瑞生，向来遵守纪律的职员，按理说该审查部门提出什么疑问便想办法解释，但她由着三泽广之发脾气，只在桌面颤抖，铅笔咕噜噜要滚下去时，伸手挡住了它，将之放回原位。

自第四基地的人员遭受重大伤亡后，TLT内部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异生兽的活动范围一天天迫近，整个机构就像被拧紧发条的钟表，看上去和往日一般不急不缓，但内里早就对自己的各个元件步步紧逼。

这份压抑在第一基地于迁移的前夜遭受袭击而达到顶峰。

如果说此前只是猜测，那么这件事则将猜测变为现实——TLT内部定然被敌人伸进了手脚。

截止现今，整个机构对异生兽的认知发生了三次转变。

初始的认知来自北美总部的资料，它们被来访者形容为“被释放的怪物”。至于谁释放的？来访者语焉不详，他们对此也没有深入可靠的了解，只说“扎基摧毁了星球，但更可怕的是诺亚追踪的怪物”。

第一次转变来自黑暗巨人。先前，异生兽只展示为一堆异形片里才能见到的怪物形态，人们多多少少能看到点原形，比如蜗牛蟑螂蜘蛛苍蝇之类。黑暗巨人刚开始出现时TLT-J还向总部请示确认那是不是来访者说的“扎基”，好在并不是。但它也意味着另一件不好的消息，那就是在敌对的立场上，有具备智慧的高等物种。这和异生兽的“善于学习和进化身体”不能一概而论。

第二次来自人类直接变成的小型异生兽。那些人并非是遭遇袭击后感染最终积重难返，而是相信巴尼布怪物能为他带去改变，这种近乎虚无的“相信”或者说“崇拜”能使人异化为怪物，虽然站在异生兽吸食“恐惧”的角度来讲不足为奇，可确确实实出乎TLT的意料——它们原以为只要将怪物隔绝在城市之外就好，没想到异生兽有另外的渗透手段。

第三次则来自第一基地的袭击事件。他们起先怀疑是沟吕木真也又进来搅和，但白衣清扫者的收获将这一猜测打入冷宫，当事人现在正在研究所里待着，乖巧得像任何你能想到的无害大型哺乳动物，拘束带和整座基地最厚实安全的大门看管着他。TLT将视线导向了被制作为傀儡的斋田莉子这一案例身上，试图排查内部是否有先被秘密杀死，然后同样制作为傀儡的人。

这三个认知，伴随着异生兽活动范围的步步紧逼，与内部人员日渐不安的心境相合，交困之下，负责审查的部门愈发风声鹤唳。

所有可能遭遇袭击的外勤人员都被纳入排查范围，自然经常在外跑的记忆警察成为了工作重点。

某一日任务完成数量下降，某一日请假外出，都被列入疑点之中，更不用说记忆警察里出了个“叛逃者”，佐久间淳。

负责审查的人看待他们的眼神越来越严肃，核查的内容也更为细致，细致到让三泽广之终于憋不住当场摔了桌子。

他上次这么发脾气是白衣清扫者称呼佐久间淳为“实验体”的时候，那玩意儿看自己的同事的眼神完全没把对方当做人，三泽广之当下忍不住送了他一套老拳，好确信那白壳子底下的东西知不知道疼。

现在他想同样问问这些审查部门来的家伙。

在这间办公室翻查档案记录的有两人，还一人去了首藤沙耶那里谈话。

三泽广之把码了指标的厚厚一沓纸

全甩在桌上，几张白花花的纸片飞了出去，打着旋横里切落。

那两人对三泽广之的反驳不置可否。

后者更怒气冲冲，他将近日遭遇审查的不满全扔在了这两人身上：“我要是投靠了黑暗巨人你们能站在这跟我这样说话？！”

“例行审查，请准确解释疑点，”当先一人道，另一人在纸上刷刷地记：“疑点四，12日任务情况异常，备注，两名任务目标距离较远，影响效率，发后台核实任务地点及当日外勤人员出行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