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191节

这双眼睛的主人正茫然地打量自己视线可及的世界。

无影灯、白色的天花板，太狭窄了，他想看到更多的东西。

如此想法一升起，他发现自己的“眼睛”似乎长了脚，短暂的闪黑过后，他穿过天花板看见了上面的楼层，这里是研究室集中的区域，大门都很厚实，有的空无一人，有的正在被使用，再远些的外侧，时不时有巡逻队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

西条凪结束了体能训练，回到自己的房间想把昨晚连夜完成的报告拷出来。

低头打开电脑电源的她忽而平白察觉一道视线，以至于她的手臂瞬间炸了层鸡皮疙瘩。

同样的感受她只在被异生兽盯着时遇到过，她当下停止了动作，警惕地四下张望。

这是她自己的宿舍，每一个摆设她都比任何人要熟悉。

这位警惕到仿佛随时在战斗状态的现任夜袭队副队长用刀子似的目光，寸寸刮过自己的房间，最终，视线焦点停留在她刚随手放下的外套上。

她走过去，伸出手，摸到余热尚存的内兜。

微凉的触感，她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忽然变了脸色。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重建与忧

“那个、那个扳手，麻烦把扳手给我。”

针巢游乐园，尾白高志正在努力挪动扭得和抽象艺术似的旋转木马的残骸。

梅嘎福拉什的屏障将游乐园也罩了进去，不能使用光线技，不能打开美塔领域，奥特战士只能尽力保障人员安全，至于建筑……实在顾不得。

重建工作正在几个街区外如火如荼，工程队优先处理建筑密集区域的危房，已经塌成一片的废墟处理排在其后，游乐园则在其后的其后。故而现在只有尾白高志在清理被砸坏的设施。

老板针巢直市去保险公司磨嘴皮了，回程前还得去拜访一些老朋友，看能不能凭人情要到些助力，所以，当前的大部分工作就落在了尾白高志身上。

就在他觉得天要黑了，椎间盘要提早突出了时，千树怜的“表哥”忽然冒了出来，说是请了半天短假，刚去看过了怜，顺便也来这瞧瞧。

看了就别走了，于是“表哥”被拉了壮丁，一起帮忙将碎成块块的东西先摞到空地去，等待工程车一次处理。

“啊要大号的扳手。”尾白高志补了句。

孤门一辉依言帮他递了扳手过去，看尾白高志一脚架在七扭八拐的架子上——那玩意儿以前大概是用来固定木马的，同时也是乘客的扶手。他将被砸得剩下半只的东西放平，一脚蹬着架子，一手去拧螺丝，等把架子拆出来，然后钢材归钢材，其他废料归其他废料，再看老板琢磨卖哪家废品站。

“等怜退烧就要回去家里了？”

不出所料，应对游乐园这边的询问，孤门一辉依然用出了万能的“感冒发烧”的借口。

天色渐晚，霞光照在扳手上，柔和了属于金属的冷色。

“是，”孤门一辉道：“他家里人找来了，他要回去读书。”

千树怜治疗好了身体之后估计也是从事他心心念念的海洋生物研究，他告诉游乐园的员工，千树怜回去继续深造，倒也不算撒谎。

尾白高志“嘿嘿”地笑：“我就知道那小子是个逃家的大学生，算算时间，他再晚些日子回去怕是赶不上期末考试了，逃课事小，绩点事大，只可惜我的习题找不着人问了……”

孤门一辉原以为遭遇异生兽袭击，这块区域该弥漫着类似地震后的死气，可之前他走过坍塌的居民小区，直到这家游乐场，有人悲苦于自己的房子和财物，有人招呼工程队下来喝点水再干，也有人力所能及地做一切可以做到的事情——喜怒哀乐，皆过于眼，唯独没有万念俱灰的死气。

至少在梅嘎福拉什的屏障笼罩范围内，伤亡报告多集中于逃跑期间的摔伤之类，从结果看，黑暗梅菲斯特造成的人员损伤比异生兽还大得多。

尾白高志和多数人一样对当日发生的事情并不避讳，反而大谈特谈，即使他那会儿人在外面，也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听老板说，当时巴尼布怪物的鞭子还是藤，反正能发光的，要甩游乐园上了，”他向园里的小山包努努嘴：“就那儿，‘哐’地抽下来没准那矮山就没了，是蓝色的巨人救了他，也救了游乐园，否则我们就不只是损失个旋转木马啦。”

孤门一辉帮忙收拢拆解下来的残骸，边听他絮叨。

“也不知道巨人能不能听懂我们的话，要是再能见到他……没有巴尼布怪物的时候见到他，我想和他说声谢谢，”尾白高志“锵”地把钢材拖出来扔地上，继续整下一个，脸上的表情忽然从严肃变成了揶揄：“我跟你说，那天见到老板的时候我看到他手还在抖，哈哈哈哈……边上的小孩儿都比他淡定，还总说自己见过世面，外面晃一圈能带回来多少多少兄弟，诶，你可别告诉他。”

“不告诉。”孤门一辉设想了一下针巢直市那个平日看着镇定的人瑟瑟发抖的模样，忍不住和尾白高志一样笑出声，搬东西的手都轻快了些。

这一头的重建热火朝天，那一头，保吕草的养老鬼屋，则弥漫着沉重的氛围。

平田慎太郎在医院内帮学长们打下手，一面将自己发现的情况告诉佐久间淳等人。

“忘川现在很不稳定，前辈你可以看一下记忆警察的上报文件，尤其是第二基地的，他们那里出现了‘未遭遇异生兽但自主恢复记忆’的案例。”

“是因为梅嘎福拉什和黑暗梅菲斯特公开在城市出现么？”

佐久间淳这边回话，姬矢准轻车熟路地登入TLT的内部系统，键入口令，钻进第二基地的发文记录中。

“可能是，梅嘎福拉什出现时破坏了我们来访者在城市设置的屏障，导致忘川的机能出现了问题，有一些人拿回了自己的记忆，关键那些记忆不是近期的，第二基地的上报案例是……”

“新宿大灾难？”姬矢准吐出这个词，报告白纸黑字，标题大得晃眼睛。

他跟着报告的描述摘取关键字句往下念：“经群体记忆消除后被公认为陨石导致的灾难，但真实的缘由，是NEXT与The One的战斗。”

“案例的主角恢复了关于巨人的记忆，直言有‘乌鸦羽翼的怪物’和巨人在城市上空作战，是独眼鸟将记忆修改为‘陨石’，”姬矢准继续翻报告，眉毛愈蹙愈紧：“报告就梅嘎福拉什袭击事件，请示再次使用群体记忆消除。”

“群体消除在做梦哦，”平田慎太郎上半句话令其他人心里的石头一轻，可接下来的话又叫人不得不忧虑：“忘川快撑不住啦，之前一直在研究给忘川扩容，但现有条件根本做不到，光是压制住里面负面情绪就已经天天在红线上了，再进行一次群体记忆消除……可能忘川会先崩溃吧。”

“别忘了，黑暗巨人在觊觎着它，如果里面的东西泄露出来……那些累积多年的、人类关于异生兽的负面记忆，异生兽是吃‘恐惧’的，黑暗巨人虽然我们还没解析力量来源，但肯定也与负面情绪之类的有所关联，梅嘎福拉什可不只是突破了外在的屏障而已，整个忘川可以说被它打开了一个缺口。”

“总部已经在研究应对办法，如果全盘崩溃，那些拘在忘川里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就和大补汤一样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美丽废物

在其他人担心忘川承载力的时候，佐久间淳还有着另一方面的忧虑。

上次在第三基地的湖里发现了一只小型异生兽，而忘川的位置正巧在那里，由不得他不注意。

“塞缪尔，那只湖里的怪鱼，我记得你说过，预警失效了？”

回答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佐久间淳怀疑塞缪尔八成又缩在毯子里和他讲话：“是，我感应不到石刻了。”

“那老家的那个呢？”

“唔……鹤茂山的那个还在。”

“那我们给第三基地再做一个？忘川那边不能……”话说到一半，佐久间淳沉吟一会儿，又道：“不，预警已经没有意义了。”

“怎么说？”

“第一基地遭遇袭击的时间过于巧合，正好卡在他们签署换址文件的第二天，很难不相信TLT内部有他们的人，”佐久间淳推测：“倒转的五芒星诱惑人堕落为异生兽，选取的都是相信巴尼布怪物会给他的生活带来改变的人，也许TLT里面有人被同样的手段控制了，他将内部动向报给了黑暗巨人——既然已经被渗透，他们随时可以在基地内部发起攻击，我们在外围放置的预警毫无意义。”

“那么你要随时做好准备，”依旧在逐光者之勋里窝着的人提醒他：“你把爆裂光刃学成了玻璃弹球……”

“喂那只是、我试手！新学！”塞缪尔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儿佐久间淳忍不住激动起来。

昨天，佐久间淳在变身器内部经历了一番反应力训练，精神备受折磨的他决定出来继续搓光球安慰自己。

天寒地冻，连小光人都被叫相叶悠的家伙吃了不能暖手，只能自己搓搓光球维持热量这样子。

佐久间淳先试了把光球雕花，果不其然雕了个不知道是啥的东西出来之后，愈发觉得腻味。

他想起当日塞缪尔让他记下的爆裂光刃，虽然那会儿他完全没反

应过来导致错过了时机，但回想起之前塞缪尔使用时的感觉……他认为自己可以试试依葫芦画瓢。

佐久间淳相信自己的悟性。

这屋子是保吕草养老用的，他只敢小心翼翼地测试，生怕把真相调查小组财政大臣的家给炸上天。

塞缪尔盯着他一点点往里面填能量，不禁想起自己当年在苏弗尔星上第一次测试光线，直接一股脑把能调动的能量全甩出去的时候。佐久间淳的做法，相当于测重量时不扔砝码，而是往上面摞羽毛，还一边数数，是真正的助眠好节目。

过于谨慎的代价，就是他搓出来的东西，别说剑刃的形状，那玩意儿只是个近似圆形的物体，“爆裂”的特性更无从谈起，性质稳定到能绑根沙袋和弹力绳，自己和自己玩网球。

塞缪尔出来瞅了眼，嗤道：“玻璃弹球。”

确实外壳很不错，有股莹润的色泽，里面星星点点的光辉像流沙一样，非常漂亮，是标准的美丽废物。

耐摔、耐磨，质量极轻，材质优秀。

佐久间淳抓着美丽废物沉思良久，决定送给花梨当鱼缸装饰。

花梨很喜欢，佐久间淳觉得自己疲惫的心脏得到了些许安慰——而这份安慰在今早上的一声惊呼中破碎。

那个“鱼缸装饰”，美丽废物，在今早上终于想起来自己被产出的初衷是“爆裂光刃”，于是“轰”地一声连鱼带缸都炸上了天花板，只能庆幸佐久间淳投入的能量很少，不然就不是碎一个鱼缸的问题。

在养啥死啥的诅咒下坚强活过一整个秋季的小金鱼终于没能看到新年，花梨正对着镜子乖乖坐着，等七夏帮她梳头发，回头时，只看到玻璃碎片和小金鱼，小金鱼挣扎了数小时最终还是漂在了临时换给它的水盆上。

“呜，爸爸——！”

被迫用金平糖稳住女儿，佐久间淳对美丽废物极高的延迟，百思不得其解，去问塞缪尔，塞缪尔只说“多炸几次就会了”。

佐久间淳觉得自己该去鱼塘练手。

塞缪尔笑他：“日出的时候扔‘玻璃弹球’然后等日落的时候才炸？”

“……我是爱好和平的警察！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的配枪，它只对天开过！”

塞缪尔的声音更闷了，佐久间淳怀疑他笑得把自己整个儿缩进了毯子里，他有点怀念塞缪尔经常出来的时候，那会儿小光人一准靠在热瓷杯上，自己可以趁他不注意，把杯子拿走，叫他后脑勺体验一下桌面的硬度。

又或者直接把杯子倒过来将他扣里面得了，让他笑，让他笑！爱好和平有什么错！

佐久间淳中断与塞缪尔的对话，决定专心致志攻破难关。

……

逐光者之勋内部。

相叶悠依旧裹着毯子在外面晒“太阳”。

雪已经停了，他找了块能瞧见绿色的地方坐着，微凉的风从冰洋上吹来，越过湖面、越过草原，在茫茫空间内逡巡。

相叶悠这会儿心情不错，佐久间淳中断了精神链接，他便通过逐光者之勋，边吹风边“看”佐久间淳练他的“玻璃弹球”。

其实是有进步的，在正式入夜前，玻璃弹球变成了玻璃摔炮。

佐久间淳思考如何改进的时候，一不留神自己搓的东西圆溜溜地滚到了地上，遭受撞击后美丽废物终于成功提早爆炸。

又试了几次，佐久间淳欣喜于肉眼可见的提高：“诶！昨天摔时没动静，今天被摔了可以炸！”

相叶悠终于憋不住，笑声沿着空旷的湖面传出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