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189节

“山风有蛊，利涉大川……此卦不吉，呸！朕说大吉！”“艮”的声音回荡在风里：“走了皇儿！把这水底下的玩意儿拖出来晒晒太阳！”

……

雪花落在漆黑的发上。

融化的冰水勾起丝丝凉意，沉睡之人转醒。

相叶悠翻过身，半睁的瞳眸茫然望着苍白的天，和苍白的雪。

穹顶上仿佛有个不可见的点，雪花纷纷扬扬自那原点而来，绒羽似的落在鼻尖。

他略微转动脑袋，这才看清同样盖了层白毯的草叶。

“太阳”在头顶静静旋转，远处的冰洋正朝湖这边入侵，外侧的湖水已经凝结，正散发着幽幽蓝光。

相叶悠知道自己应该快点儿起来，但他浑身懒洋洋的，不太想动弹。

衣袖有点滑，他下意识地把露在外面的手臂慢慢缩回去袖子里，妥帖，安逸！

天地静谧，适合犯懒，他想再睡一会儿。

“辛苦你了。”他对那蛋白石似的“太阳”说。

再辛苦一下，谁能把毯子送来就好了，他想，视野渐渐昏暗，眼皮又开始耷拉，不听使唤。

“塞缪尔。”

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即将阖上的眼睛猛地睁开，一双深得老年人喜爱的防滑休闲鞋出现在身侧。

佐久间淳慢慢蹲下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雪粉再度发出抗议：“诶呦呵，等你半天……终于睡醒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喊你你没吱声，试着进来看看，哪知道真进来了，”佐久间淳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

晃：“诶，吃点东西再睡。”

“不用。”

佐久间淳像没听见人话似的，自顾自打开话匣：“卖布丁的老板说天太冷今天的原料全给冻硬了只有昨天的蛋糕卖，我们商量去别的地方买了些咖啡炸鸡块芝麻丸子之类的……”

佐久间淳边说边伸手试着摸摸被雪压得地平的草地，忽而眼前一亮：“之前还感觉不到这儿的温度，现在觉得冷，我就说能摸着东西。”

相叶悠看他两手扒拉，幼稚鬼似地揉了个雪球出来，嫌它不够大不够圆，又扔雪地上再粘几圈粉粉，仔仔细细拍实。

“花梨一到冬天就指望着下雪，要是也能进来八成得玩疯，”佐久间淳低头瞅瞅显然不在状态的人，语气放缓，不知道的以为在哄花梨：“你可睡了整整两天。”

“……”

这个人话好多，相叶悠想念不会说话的毯子。

“啊我们还买了个小太阳，不过被润平霸占了，你要是出去呢，我给你把他挤开去！”

相叶悠盯了他一会儿，默默坐起来，盖了满身的雪扑簌簌往下落。

“唰！”

冷风轻轻扫过，雪球停在半空，正对着他的脸侧。

佐久间淳已经站起身，慢慢往后退，见势不妙赶紧打出女儿牌：“……花梨玩雪喜欢找我，那个……一时手痒。”

接着他眼前一黑，本就不算敞亮的天光被一颗颗雪球遮掩。

“……喂、喂喂！”

更多的雪球缓缓升空，长了眼睛似的虎视眈眈，佐久间淳毫不怀疑，如果这些玩意儿是箭矢，那自己估计得被扎成刺猬。

“反应力也是重要的一环。”他听见相叶悠平静道。

忘记了自己一个念动就能出去，稳重的中年人转身就跑，腰不疼腿不酸，瞬间年轻八十岁：

“不至于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星尘之子

沟吕木真也，追逐力量而踏入歧途的原夜袭队副队长。

穆奇尼死后，他确信了所谓“主”存在的真实，震撼之下，愈发看重自己的实力。

“主”似乎也对他抱有期待，和赐予穆奇尼力量一样，他同样将一份“礼物”赠予了沟吕木真也。

沟吕木真也通过它接触到了黑暗领域G，比普通的黑暗领域更为强大的招数。但他并不认为“主”给他“礼物”是出于什么好心，想必不过是看他可堪一用而已。

突如其来的力量正如天上掉馅饼，沟吕木真也早就过了期待奇迹的年纪，“主”对他的赠予越是丰厚，他越是抱有戒心。

他熟悉了一番新的能量运用方式，默默记下了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技巧。赠予随时可以收回，借此强化自身才是最重要的，沟吕木真也剥离了“礼物”对他而言最有用的部分，哪怕是在夜袭队训练时，他也没有如此上心过。

现在，梅嘎福拉什被击败后，他带着回收到的异生兽的“残骸”隐藏进了其他相位，一处于他而言唯独能稍微放下心来的庇护所。

异生兽在光流之下崩解成了莹蓝的碎屑，它们汇成一个圆球，正慢慢旋转，像极了小时候玩儿的玻璃雪花球。只稍微晃晃它，里面闪闪发光的亮片，便和沉入水底的星星似地扰动起来，孩子捧着它，像捧起了银河遗留的碎片。

异生兽，噬人的怪物，死后居然有这种堪称“美丽”的情态，听说它们是从天蝎座来的灾厄，距此3.2万光年，难以想象它们怎么从茫茫星海里找到的地球——更不用说追逐而来的光和来访者。

沟吕木真也将它归之于“无聊的命运”。

最早的时候，他只是个，可以说是随波逐流的年轻人。

他不明白地球上何时起滋养了异生兽这样的怪物，不明白何日起成立的TLT这样的组织，他接到夜袭队的招揽，起初只以为是一个能证明自己，能更接近旁人讳莫如深的秘密的地方。

松永要一郎，TLT-J第三基地的管理官，对他说：“你有特殊的才能。”

沟吕木真也后来才知道那才能就是R7因子的数值——也许关联着他梦见过的遗迹，那个梦过于特殊，他想与人说，寻找自己的同类，却又像是知道它的重要性，将其深深掩埋。

自己用着来自异星球的装备，全世界最尖端的科技支持着他，全世界最有力的财政供养着他，他戴着每一个元器件都精密到出厂时即经过无数道检测的头盔，用着超出常世想象的迪外特，被幽灵似的铬金切斯特载着去警戒区内的任何地方。

他和自己的同事们，肩负此世最大的秘密，在黑夜中游走，和蛇一样的敌人争夺生存空间。

他见过被感染到异化成怪物的人类。

那是在一个登山者群体中颇受欢迎的营地，再往上就是征服山顶的路程，远道而来的登山者会选择在这里扎下自己的帐篷，稍作休息，等待一个绝佳的天气窗口，开始征

服一座山的旅程。

但那批登山者没有机会征服这座山了，他们在睡梦中被挥舞着镰刀似的手臂的怪物撕裂。

沟吕木真也和当时还是新人的西条凪踏入营地，听见动物进食时牙齿和骨头刮擦的声音，那怪物的背影还像是人类，转过脑袋的时候，除了眼睛，其他地方已经都被蠕动的肉瘤挤满，它尽情吸食着“恐惧”，血管突突地起伏，里面像爬着条名为“贪婪”的魔鬼。

异生兽将最为原始的一面展现在夜袭队队员面前，他们明明在人类的登山营地，却像踏入了野兽的巢穴。

夜行的怪物出现后，世界开始改变。

沟吕木真也渴求接触到更多与之相关的东西——比如，异生兽的来源，力量的来源。

他不知道的是，在另一个地球，也有与他相似的人追逐着类似的东西。和沟吕木真也一样，他们有野心；和沟吕木真也不一样，他们不仅仅是执行者，更是探索者。

他们与“原初之巢”的主人对话，解析了异生兽的秘密，那是突破常识与肉体限制的力量，故而研究者称其为“进化”。他们为成功接引方外的体系而欢欣鼓舞，认为自己是带来变革的先驱，往后将会是全面进化的大时代。

在超出想象的力量面前，他们选择性地将理智遗忘。

沟吕木真也理智尚存，他的思路前所未有地清晰。

穆奇尼吸收了别西卜的力量后成为了什么模样，他历历在目，如今，异生兽的残骸正在他面前，他知道看似美丽的光团里裹着毒药，可这份毒药是踏入更高层次的钥匙，而且……远比“主”的赠予更为可靠，至少它是自己了解的，他有驾驭它们的把握。

“往前一步，就不再是人类了。”

心底有个声音说。

“那是要懵懂地、蚂蚁一样地苟活，还是拥有选择，可以掌握自己地死去？”

他反驳那个声音。

“你以为生活是生老病死、柴米油盐……可异生兽改变了一切，像食蚁兽找到了蚂蚁窝，要么成为食料，要么站到更高的地方去，我的目光已经不仅限于这里，我看到了新的世界。”

沟吕木真也缓步上前，伸手探向幽蓝的光团，五根手指投下阴影。

他看过一个说法，事实上，凡有兴趣了解过当下研究的宇宙起源的人大概都接触过这样的说法：

我们的身体、构成它的每一个元素，都来自亿万年间不断的超新星爆发与横行在星系间的喷流，它们从最轻的元素开始，一点点合成到较重的元素。往上追溯，也许构成这只胳膊的基础曾经来自某块星云，也许构成这条腿的基础曾经来自某次壮观的天体碰撞。

我们的身体，在行星的熔融内核、在恒星的炙热中心、在星系的每根悬臂中锻造过，那些原子经过亿万年的旅途，在亿万年的演化中，恰好凑在一块儿构成了我们。

每个人都是星尘之子，而待死后，又终将归于星尘。

如此浪漫辽远的想象，通过来自距此3.2万光年的造访被迅速拉近。异生兽是移动的灾厄，沟吕木真也通过它们看到了门后的世界，黑暗梅菲斯特是他的引路人。

他一脚踏入，从此超脱物外，遥远的星辰触手可及。

【做得不错，我的傀儡。】

第一百四十三章 傀儡之身

【做得不错，我的傀儡。】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沟吕木真也的手僵硬地悬在半空。

那是所谓“主”的声音。

他最不愿听到、见到的东西。

难以称之为什么人，因为“主”总把自己笼罩在不可见之所，偶尔现形，也缠裹着不可透视的迷雾，沟吕木真也有幸见到过“他”的一点儿真容——仅有的、应该是从背部延伸出来的角刺。

“也许是和异生兽一样的怪物。”沟吕木真也对“主”有了些猜测。

他四处收集恐惧，培养梅嘎福拉什，就是想着早日摆脱他，可就在自己犹豫的时刻，“主”找上门了。

当下由不得他再考虑别的，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控制胳膊继续向前，探入到幽蓝光球的内里。

力量看似唾手可得，但隔着一道无形的天堑，像他与“主”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