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147节

一切景象在佐久间淳眼中都拉成了模糊的线条，监控掉帧，人眼也无法捕捉，所经之处只能感受到一缕突如其来的清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是穆奇尼。”

银光在市场捕捉到了想要的信息，它直接折了个九十度的角冲向天空，世界静止下来时，佐久间淳发现自己正“踩”在漂浮的云絮之上。

所谓的云不过是堆积在高空的“雾”，水汽包裹着脚踝，但佐久间淳并未觉得冷。

他的视线刺破云絮、飞越人潮、穿过城市，直到一处山间——应该是穆奇尼刻意留下的线索，黑暗的气息以市场为原点，断断续续的锁链在塞缪尔的感知中像一条横跨两地的桥梁，终点落于一处废弃神社。

和别西卜一样的气息，但混入了新的东西，越往那里靠近，塞缪尔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那些缥缈且磕磕绊绊的声音，乘着高空的烈风，自远方传来。

电视里模仿的怨灵之声也不及其万一，求救、诅咒、怨愤、哭喊……

很多不同的声音，但无一例外，是人们死前的悲鸣。

“是……第四基地遭遇袭击的人？不，不只是他们，还有其他被异生兽吃掉的人类！”佐久间淳发现了他们支离破碎的语句中的关键。

那些人显然已经死了，留下来的求救信息，不过是最后一点“残骸”，他们正被别西卜吞噬——就像佐久间樱，被异生兽夺去生命一样。

“穆奇尼，变成了别西卜。”

发现这一点时，塞缪尔心里涌起了不知如何形容的复杂情绪。

包裹了人类残余意识的苍蓝光屑埋入“恶魔”的肌体，或直接被张嘴吞下，它刮擦着獠牙，属于穆奇尼的眼睛正遥遥盯着沿“桥梁”赶赴此地的光辉身影。

当日在维塔摩里选择以身躯固定星球时，塞缪尔担忧过穆奇尼的未来。

维塔摩里人总将穆奇尼视为“神子”，因为他是所谓的，应“先知”预言而生的婴儿。自小就在苦修，从不知正常人的生活是为何物，故而单纯得不可思议、执著得不可思议。

适时，塞缪尔正在“邪神”的体内沉睡，“邪神”发现了优秀的躯壳，想要借穆奇尼的身体恢复力量，却没想到穆奇尼的内心与当时的塞缪尔产生共鸣——沉睡的光之人苏醒，“邪神”被赶跑了，维塔摩里人愈发相信，获得了光明眷顾的穆奇尼是真正的“神子”。

但塞缪尔知道，这不过是人们的一厢情愿。

穆奇尼说到底只是个被教育得一直在所谓“神子”的框架内行走的年轻人罢了。他的心灵确实很纯粹，但也纯粹到容易走上钻牛角尖的绝路。

他想告诉穆奇尼，世界很大，维塔摩里这颗星球上，除了他的族人，还有其他可以共处的种族，不必因为供奉的神明不同就排

斥他们。

但“神子”怎么可以主动去包容异教徒的神明？

他想告诉穆奇尼，多看看身边关心着他本身的人，例如爱着他的妲赫缇、将他视为亲子的茉丽阿姨。

但“神子”不能逾矩。妲赫缇总在背后望着他，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塞缪尔认为，自己再陪他久一些的时间，久到可以消磨维塔摩里的“神子”教育，也许穆奇尼可以慢慢开拓视野，从巢窠中跳出来。

但是……陪伴，其实是最为奢侈的诺言。

穆奇尼变成了别西卜。

“神子”堕落为“恶魔”。

也许，在最后一名维塔摩里的幸存者走到尽头的那一刻，穆奇尼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被“神子”的责任与万事皆休的现实拧结而成的“鬼”而已。

有着海藻似的黑发，和澄净如宝石的苍蓝眼瞳的年轻人已经故去在消亡的时间之中。

【要一直向前走。】

“要一直向前走……”佐久间淳听见塞缪尔在默念这句话。

维塔摩里已经消失，而这颗星球上的人仍活着。

活着，就能向前走，就会有未来。

第八十章 花与精灵先生

花梨认为自己经历了一次“空间跃迁”，或者说是故事书里的“瞬移”。

润平哥哥正教她认哪块是中腹呢，下一秒就眼前一片漆黑，接着再一晃眼，面前的金枪鱼摊子就变成了破败神社。

黑袍人转过身，花梨看见了他枯朽的白发和苍蓝的眼。

“精灵……先生？”

穆奇尼被她的称呼喊得一愣，明明第一次见面时的记忆被他消除，没想到花梨再见到他时，仍是这个称呼。

接着，另一个黑漆漆的叔叔从块乌云的旋涡里走出来，将有些眼熟的人扔在地上。

虽然这次见面时他穿着格子衬衫，但花梨好歹辨认出来了：“大哥哥？”

孤门一辉正得了短暂的休假，决定带着莉子的护身符去动物园看看。听说那里的长颈鹿一家又有了新的成员，莉子见了一定会很高兴。

哪知走到一半撞上了沟吕木真也，不待他发出求援信号，自己就被对方抓着领子一头摁进了奇妙的空间里，再出来时，只见到急剧接近的地面，碎石撞在脑门上让他一阵发晕。

黑色的袍角出现在眼前，孤门一辉循着它抬头，呼吸一窒。

陌生的脸逆着光，面容拢在阴影之中，但尚能看清，天光自兜帽外洒下，像刻意绕开了此人，外界亮堂到呛眼睛，兜帽下面则弥漫着死灰的颜色——不是说现实的颜色，而是孤门一辉的感觉，他感觉兜帽下面裹着的是一具枯骨，即使它拥有着在人类的审美中很是俊朗的面皮。

也许他曾如朗月清风一般？但现在映在孤门一辉眼中的，似乎只有一团被捏成人形的、无机质的东西。

他的眼睛很亮，却毫无生机，反而冷得叫人直发毛。

“适能者的备选。”那双眼睛的主人开口道。

孤门一辉没听明白他的话，而沟吕木真也已经转身一副又要出去的模样：“他我带到了，夜袭队不会来打扰你，但是……你这样做有意义么？”

“我产生了一个疑问，现在想要答案。”

沟吕木真也一步跨入旋涡，头也不回道：“人类是比你想得要贪心的生物，我期待着你的力量。”

“我不会输给同位体，我的信仰坚定不移。”穆奇尼低头看眼孤门一辉，只一抬手，后者就像被无形的绳子捆住，直接撞在了神社门口的柱子上，怎么挣也脱不开身。

花梨想过去找他，却发现自己也被困在了木门边，只能半坐着无法起来。

而“精灵先生”已经换了副模样，它正甩着蜥蜴似的长满刺的尾巴，光屑组成的绸带盘旋缭绕，终点汇集在它身上，光屑钻进去就不见了影子。

孤门一辉试图唤醒贝雷格，别西卜玻璃似的眼珠子往他那一瞪，这回他连转转手腕都做不到了。

无形的绳索捆得过紧，他感到呼吸困难，而与此同时，焦急与未知又令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泵出血液，体温上升。

汗液蒸入空气的时候，他听见了稚嫩的孩子，用担忧的语气道:

“精灵先生，您还好么？”

暴躁地拍打地面的尾巴停了下来，“恶魔”侧过脸，苍蓝的瞳对上井水浸润的眼珠。

花梨让他此时的模样吓得抓紧了裙子，但她大着胆子道：“精灵先生被妖怪附身了么？你、你是精灵先生还是妖怪？”

“你担心‘精灵先生’？”“恶魔”口吐人言。

“你把我们绑过来，难道不是要做吃掉精灵先生的祭品？”花梨见庞大狰狞的家伙盯着自己，饶是撑着胆子也不由得渐渐细声细气：“都这么写的……坏人变成大怪物的时候要吃掉好人，然后还要人血做祭品画魔法阵，那个、能……不放我血

么？我害怕。”

魔法阵……

花梨听到低沉的笑声。

应该是在笑吧？就像大型的机械吭哧吭哧似的，花梨没听过怪物的笑声，但至少眼前的家伙没有生气的样子。

“你从哪看的？”“恶魔”问她。

“《罗尼故事集》，啊……不是！是课外辅导书！”

有趣的孩子，已经怕得发抖了，却依然要和恐惧的根源对话，想确认“精灵先生”是不是还活着？

“没有‘精灵先生’，”他说，小姑娘“诶”了声，显然非常失望，接着他道：“我叫穆奇尼，你喜欢听故事？”

塞缪尔找到这里应该还要些时间。

而且直接吞食这些灵魂碎片并不好受，穆奇尼需要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

这个小姑娘关心着“精灵先生”，她的眼神透过别西卜的外表，正看着最为真实的自己。

就像妲赫缇和茉丽阿姨，爱护着穆奇尼，而不是所谓“神子”。

这样的人再多些就好了，穆奇尼觉得做“神子”很累，但已经无法回头。

如果……有只做穆奇尼的机会的话……

另一边，发现孤门一辉信号丢失的夜袭队已经行动起来。

吉良泽优确认了他消失的地点，向A组发布了搜寻指令。

而当他们抱着迪外特赶到目标地点时，只看到站在路中间，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

沟吕木真也。

“你还敢出现！”平木诗织摆出警戒姿态，而西条凪二话不说将手中武器转为长枪模式，一发冲击波直接炸了过去。

“轰！”

沟吕木真也对她的过激反应见怪不怪，屏障挡住了攻击，待烟尘散尽，他张开了黑暗领域。

和仓英甫已经做好准备，他应该会巨大化变成黑暗巨人的模样，到时候自己需要争取时间，让队员赶回乘坐铬金切斯特。

但对方显得兴致缺缺，仍抄着手，没有任何动作。

石堀光彦想往外行动，他甩了道光弹过去，将之逼回。

“我的任务是让你们在这待一阵子。”沟吕木真也直接找了块石头坐下，老实说先前的伤还没完全好，他并不想费力气。

那个精神不正常的家伙想找什么答案，那就让他找去吧。等别西卜又被打得只剩下灰，这下应该没人能回收了，自己可以拿走那部分力量，成为更强大的存在。

只要在这等待些时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