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141节

花梨蓦然激动起来，令自己紧紧贴着光罩的边缘，呼道：“是爱摸脑袋的爸爸！”

原来她早就发现“佐久间淳”的不对劲，平日里父亲总不爱和妈妈一样揉她头，因为“会长不高”，但不知何日起，“爸爸”似乎把这句话忘到了脑后。

爸爸喜欢吃咸不拉几的东西，但有时候“爸爸”看见甜品走不动道。

爸爸知道自己喜欢狗子图案，但有时候“爸爸”会买错成别的，比如小熊气球。

加上最近他总在居酒屋混日子，还有神神秘秘拉着窗帘的房间。

一个大胆的设想在当时的花梨脑海中浮现——现在这个大胆的设想被打破了。

“爸爸你不是精神分裂啊！”

飞行高度猛地一坠，花梨哈哈大笑，认为自己在快乐过山车：“好玩儿！再来一次！……对了爸爸，你这是要作为勇者去收拾恶龙了么？”

“勇者为什么是个中年人啊？”

“摸脑袋爸爸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比如……应该找个更年轻的，”花梨趴得更近了，几乎把鼻子贴在光罩上，睁着闪闪发亮直冒小星星的眼睛，希冀快长着翅膀飞到光之人的脸上去：“像……我这样的！摸脑袋爸爸我们签订契约拯救世界吧！”

揉脑袋的胳膊收回一点，变成悬在她脑门前。

“啪！”

“呜啊！”

清脆动人的脑瓜崩。

佐久间淳对女儿憋出来的泪汪汪眼睛半点同情也欠奉：“少看点故事书，塞缪尔，有时间我们回去一趟，把她作业带出来。”

塞缪尔点头赞成。

花梨疯狂摇头，拒绝达成共识。

“总之呢，我现在是丢了工作逃出来，”佐久间淳道：“没有落脚的地方，姬矢，你有什么去处么？”

姬矢准想到了自己很久没回去的屋子。

“你家边上应该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眼睛’了。”

对方默然不语，佐久间淳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什么好地方，只能建议先到远些的山上落脚，然后把一件要紧事处理掉。

“要紧事？”姬矢准问他。

塞缪尔已经带着几人落入一块还算平整的林地，花梨确认不是什么毒虫遍布的潮湿地界儿后，开启撒欢模式，嘴里嘿嘿哈哈地笑着逃课万岁。

佐久间淳叹口气，看了会儿兴高采烈的花梨，道：“我父母过得早，只有樱的父母和她哥哥在老家生活，我还不知道要去哪里东躲西藏呢，怕他们担心我。”

牵挂可以成为绝境反击的力量，却也意味着必须承担的责任。

姬矢准起初独自一人追逐异生兽，从不与任何人提及，就是出于“不牵连更多人”的想法。

他可以选择孤军奋战，但佐久间淳不可以。

他有花梨，有生活在老家的亲人，自己在这些人的生活中都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尤其是樱的父母，他们将对樱的思念寄托到了佐久间淳身上，他不可能一走了之。

“姬矢，这里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麻烦你看住会儿花梨，我……”

佐久间淳将指甲捏得发白：“我去把……紧要的事情，处理掉。”

第七十一章 流淌吧，忘却之海

佐久间淳的老家在鹤茂山山脚。

他与佐久间樱经同学认识，才知道竟是同乡，故而有了来往。

樱的父母退休后回老家过着一杯茶、一包烟，一只柴犬撸一天的日子。她的哥哥翔太则接点零散的建筑活儿，白天背着工具到处跑，晚上一身泥点子回来，把自己和柴犬都洗洗干净。

午后，老爷子头顶草帽，背了马扎，搭着钓鱼竿，一手塑料桶晃晃悠悠地回来。

老太太顾着往点心上压花，瞥了眼晃荡的塑料桶，便知道老伴儿估计又挂着鱼竿睡着了，什么没钓着。

“鱼竿没被拖下去，收获不错，”自打家里败了五六把上好鱼竿后，老太太的标准越来越低：“没晒着吧？”

老爷子打了个哈欠，回应得坦荡：“啊……今天占到了棚子位，睡得很好，就是热了点，得和翔太说一声，打我那过就带瓶梅子汁。”

“酸不死你，剩几颗牙了还喝梅子汁。”老太太一手灵活地将糕点搓圆，一手拿了牙签，转着圈儿往上压，她的手又快又稳，简单的牙签也能刻出花朵的图案。

“那你还做糕呢……”老爷子收了宝贝钓竿，哐地把只有泥水的桶子搁墙根，凑过来看她刻花：“你咬得动？糯米筋筋。”

“去你的，给花梨宝贝儿做的。”老太太将他挤走，让他别搁这碍手碍脚，有时间不如去把菜地浇了。

“心眼里只有菜地和你的花梨宝贝。”老爷子嘀咕。

“白菜快能摘了，好生照料给淳小子送去，可不能天天让我乖花梨吃超市冷藏的。”

“淳小子忙着呢，指不定啥时候能过来拖你的破菜叶子。”

老太太搁下牙签瞪他，破菜叶子？

老爷子光棍地把木瓢往桶里一扔，拎了便走。

出了院子，忽然见得两道人影勾肩搭背地走过来。

半身泥点子的是翔太，估计又在谁家粉了墙收工。

而另一个……

“老婆子！老婆子！”比钓上黄金鲤鱼还激动的神情，老头儿把桶子又哐地扔地上，木瓢撞得桶壁嘎啦响：“是淳小子啊！他回来了！”

老太太花也不刻了、手也不洗了，就着一围裙的面粉坨坨奔出来，和老头儿一块向两人招手。

活像两根迎风飞卷半弯不弯的旗杆。

佐久间淳听翔太嘀咕生意，又听老人家兴致勃勃的呼声，忙抬头回应：“哎——我回来了！”

“我花梨宝贝儿呢？”老太太问。

“她上课呢！我外勤恰好经过这，就来看看。”

几人半拖半拽地把少见的家人推进屋，只问他又出什么外勤，莫不是在山里抓逃犯，可千万要小心脚下，山里新雨泥泞得很，可别一脚踩垮。

佐久间淳一一笑着回应，听老太太念叨花梨，老爷子问他有没有时间留下来晚餐，想不想吃自己钓的鱼。

“你今天一条没钓上。”老太太呛他。

“我昨天好歹钓上来一条，”老爷子拍拍女婿：“正好便宜了你，来得是时候，翔太啊！去你山中大叔家弄点儿酒，诶，咱好好喝几盅。”

柴犬嘴里嗷嗷汪汪地跑过来，伸了舌头就往佐久间淳手心上舔。

“咄，走去、走去！”老太太赶它：“可脏了。”

佐久间淳毫不在意，他蹲下来揉着柴犬的脑袋，从头顶顺到耳朵尖，引得狗子喉咙直呼噜：“等会儿去洗手嘛……好久不见了阿贵，又去泥坑里玩啊？瞧瞧这一身毛……和翔太一样。”

翔太一把抱过狗子：“我带它去洗澡。”

“酒别忘了。”

“酒就算了，”佐久间淳顶着老爷子不赞成的目光，道：“我就是来看看，晚饭没时间吃的。”

“噢，”老爷子松了手转身就往软椅上摊：“那我高兴，自己喝。”

翔太把被粉浆洗了个遍的衬衫脱下，开着水管和狗子在后院玩喷泉，老太太对着窗户喊他少浪费水。

佐久间淳去帮着把池子里中午吃剩的碗筷洗了，绕出来道：“我去买酒吧。”

“你不是不留？”人越老活得越小，老爷子到现在还没消气。

“总不能耽误您高兴。”

老爷子目送女婿出门，嘴里哼哼，尾音却至往上走，忍不住翘起条腿，搭在另一只膝盖上。

老太太瞅他嘚瑟，将往常收纳在柜子里的坐垫摆出来。

垫子深蓝底色绣回纹，是佐久间樱初学时的作品，在老太太眼里给佐久间淳用倒是正好。

“真用了又心疼。”老爷子瞥她。

“给你使才心疼。”她将

垫子规规整整摆好，满意地抻了抻桌布。

佐久间淳慢慢走在去买酒的路上，这条路他走过很多遍，几年前还是土路，现在已经被水泥翻修，但它始终通往同一个地方——家。

“周围没有TLT的人，”塞缪尔道，他放开了感知，四下搜寻，并未发现鬼祟人物：“你如果想留在这，我……”

“不能留。”

“那我可以留下石刻保护。”

“石刻要麻烦你，但我更怕他们为我伤神。”

通晓世情的前记忆警察一步步走，头顶着故乡湛蓝的天，远处是山棱与麦田，间或有打着铃的自行车从身边溜过。

风里飘着草木泥土气息，他在这股令人放松的空气中低语：“樱走时的葬礼上，他们至少还能抱着我哭，但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之后……我不希望他们想哭都找不到人靠着。”

“你总说丧气话。”塞缪尔只道敌人来了打倒就是，佐久间淳总是想得更多。

他不是无根浮萍，他身后有爱着自己的家人。但与未知的力量作战生死从来只在一瞬，就像数日前，如果佐久间樱没有约束住别西卜的躯壳，当时死的一定是自己。

“我不想牵连他们，老人家啊，最不能伤神。”佐久间淳巴不得这条路永远走不完，可不遂人愿的是，卖酒的铺子已经出现在眼前。

姓山中的老汉正敞着和服坐得七扭八歪地扇风乘凉，见到他时，忽然坐直了身体：“哦哟淳小子！有时间回来给你岳父打酒喝？”

佐久间淳直接拿了钱给他，对方点也没点，因为老爷子支使人买酒向来都是固定一个数，铺子老板只管回屋后装好给他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