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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不求生 第47节

萧枳再下乡宣讲时,情况已好很多,一是有些熟面孔的人愿意给他带路,二是萧枳想出了用魔术表演、雇人唱戏的办法,来吸引听众,表演之余再做宣讲,果然效果就好得多。

然而真要农民加入农会,又生出新的问题。

一般农民都是说:“我是很赞成加入农会的,等人家通通加入了,我一定是加入的。”

萧枳就对他解释,若是个个都和你一样,千年后还是没有农民成立农会,我们入农会,比方过河一样,这面河岸是痛苦的,对岸是幸福的,可是个个都怕被河水浸死,都不愿先过,我推诿他,他推诿我,互相推诿,结果没有一人敢过。我们加入农会,即是联合的过河,手握手的进行,如一个跌下河去,就手握手的接起来,所以农会是互相扶助的,亲如兄弟的机关。

萧枳心想着这种说辞,有时候近乎三合会拉人的方式,小册子里这段台词恐怕是庄文统庄执委写的吧?

但不得不说这套说辞很能唬人,萧枳这样忽悠以后,当天加入农会的就有十多人,次日还有三十多人,海丰县农会的工作遂得以真正开展起来了。

海丰县农会首先颁布了“未经农会批准,地主不得擅自加租易佃”的条例,如地主对会员加租易佃时,凡未经该被易佃之会员声言放弃及本会之批准,无论何人,不得认批耕作,如违严重处罚。

而且如果会员由于被地主威胁收回耕田,生活无着落,也有农会出面,或者向附近会员磋商让耕,或介绍其作别种事业,并发有若干的生活津贴现银。

像这样的做法,都很容易获得佃农的好感,也使得已经加入农会的会员觉得会费很划算,感觉得加入农会远比加入三合会一类帮派,或者依靠宗族帮忙靠谱。

海丰县农会的威信,这样就慢慢建立起来了。

田主固然不满意,威胁说“原佃不好久租,无论如何不给原佃(即农会会员)再耕”,但农会旋即就以同盟罢耕抗议,地主恐田地抛荒,武力上又无法和国民军抗争,不得已也只能屈服。

其余的事情,还有像是从前海丰县农民用船驶到城市的河边来运粪肥等,那城市的土霸,就强要他的码头费,每只船二毫,如不照纳,即将舵取去,如去赎舵,即勒索数元不等,农民不胜其苦。

萧枳便领导农会会员,如遇城市的这些土豪向乡村经过,或有城市的船到乡村,农会就要他也纳路费,如他不给农会,那自然农会的会员将来去城市运粪也就不用再给他,所以码头费就无形取消了。

海丰县的农会还会帮助会员打官司,按照规定:凡农会会员,自己发生争端,须先报告农会,如不先报告农会,而去报告乡绅者,姑无论其是否占理,都要开除会籍,并且农会还会全力帮助与其敌对的会员。

这样农会的威权就更大了,乡村的政治权力,已由绅士土豪之手,而移至农会,萧枳夫妇的工作,乃告以相当胜利。

大约在同时期,这种事情当然不仅发生在海丰一县,而是发生在国民军所有的辖区之内。潮梅总农会的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后来林淮唐做了粗略统计,估计一个月时间,就有新加入会员八千余户。

潮梅总农会的势力大大增强,林淮唐“援闽”东征以后,代掌政务的潮梅总农会会长蔡绮洪还依着有力的时势,提出了一个“夺市权”的计划。

所谓市权,就是各乡各村的土豪劣绅掌握着许多乡间菜市场的权力,一般是因为这些菜市场的土地是他们的私人土地,他们就迫使村民必须到自己规定的市场销售农产品,借此赚取大笔租金和抽成。

总农会的“夺市权”计划,就是组织农会会员不再前往土豪劣绅控制的菜市场贩卖农产品,而转移到农会的地盘上开新菜市场。

这样就把潮州、海陆丰和嘉应州一带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菜市场收入,也夺到总农会的手里。潮梅总农会的活动因此更加激烈起来,革命的潮流日渐澎湃,并且深深进入乡村地带,使得农村地区也感受到了革命带来的剧变。

如此的事例,在粤东尚有很多。当然田主乡绅的反扑也很厉害,农会工作人员受到杀害的情况也并不罕见,这一点正如林淮唐所言:“粤东的军事斗争重点,将从讨伐清军转向肃清辖区内部的民贼势力。”

除了出省援闽的军队以外,在潮梅等地,国民军还留下数营正规军,辅以数倍于此的农会自卫军民兵,算是可以抵挡住土豪劣绅的反扑,亦足够保卫先锋队的政权——若是没有其他外力介入的话。

第八十一章 祥林嫂

海丰县农会成立以后,机关就设在萧枳和曹凝暂住的两间联排土房边上。曹凝亲自动手,用茅草搭了一个两进棚屋,前一进是财务处兼卫生处,后一进就是宣传处兼农会总部。

棚屋里的一应家具陈设,也都是萧枳和曹凝自己做木工做好的。曹凝心灵手巧,很会做这种手艺活,萧枳是南洋药材商家庭的子弟,懂得一些中医抓药的方子,所以在棚屋门口设了一个卫生处,用很低廉的价格卖药,算是给农会会员的一个福利。

两个人忙里忙外,因为人手有限,真是弄得不可开交,曹凝的肤色这样硬是又被晒黑了两层,看得萧枳好是心疼。

“阿凝,你就好好休息吧,这些粗活让我做,行不行?哪有这样使唤老婆的男人?”

曹凝听到老婆两个字,脸上便禁不住红了起来。她飞踹萧枳一脚,斜着眼睛也不说话,只是气呼呼地鼓起嘴巴两边的腮帮子,像只金鱼般表达自己的不满。

曹凝不爱说话,但脸上表情变化特别多。萧枳跟她相处久了,两个人之间不用语言交流,只消对个眼神、对个表情,就能明白曹凝的意思。

“行的吧,行的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萧枳很无奈地摊开双手,等曹凝把棚屋前面的院子打扫干净以后,他就将“海丰县农会”的招牌悬挂在棚屋上面,为了吸引农民的注意,这五个字还是用红油漆写成,血淋淋五个大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杀猪棚呢。

加入农会的手续,是由本人到农会申请入会,并交二角银为会费——本来入会是要入会金和年费或月费的,但萧枳认为若每个月都交会费,既浪费农民上门缴费的时间,又使手续变得很复杂,不容易被文化水平很低的农民理解,所以就改成每年收二角银。

这样手续简化了,宣传也比较方便,农民自然更容易理解,待将来农会深入人心以后,再改成按月缴费就好。

“阿枳,祥林嫂又来了。”

棚屋外面响起哐哐当当的响声,萧枳也注意到了祥林嫂,她是赤山乡的一个寡妇,年纪约莫不到三十岁,模样算得上周正,手脚粗大,据说干事也是很勤快的。

但祥林嫂头发上绑着一条白头绳,使萧枳知道她是寡妇。

听说祥林是她丈夫的名字,十六七岁时便过了世,至于祥林嫂自己叫什么名字,萧枳只隐约听说她姓卫,但名字是什么好像全乡都没人知道。

祥林嫂寡居一段时日后,乡里的人说她犯狐媚勾引贺家老六成了事,但曹凝同萧枳讲过,祥林嫂是被她原本婆家的人绑去卖给贺老六做媳妇的。

萧枳,或者说农会会跟祥林嫂产生联系,就是因为贺老六的事情。

这个贺老六据说人品其实也并不多差,媳妇虽然是买来的,但他对待祥林嫂尚不错,两人还生了个唤作阿毛的孩子。

海丰县农会成立以后,贺老六还是最早的一批会员,帮过萧枳不少忙,他很会讲话,帮农会做宣传的时候都是讲土话,对乡下农民很具备煽动力。

“老六……老六出事了?”萧枳惊问道。

祥林嫂的头发半白半黑,脸色焦黄,和她上次来农会拿药时的样子大相径庭,完全是一副死相,连悲哀的神色都没有,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

她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只有目光落在阿毛身上的时候,祥林嫂的两颊才会浮现出血色。

贺老六早前患了伤寒病,但萧枳记得自己给他抓过药,病情也不严重,怎么会突然就又出事了呢?

祥林嫂絮絮叨叨地哭诉:“我真傻,真的,我家男人的身体原是坚实的,吃了先生的药也好了许多。是他堂伯带了碗冷饭来,吃了,复发了,一口气撑不过去就这样没掉。”

曹凝带着祥林嫂进棚屋里坐了下去,曹凝平日里就不爱说话,但却很喜欢听别人讲话。所以外人听祥林嫂重复、重复讲悲惨故事,已听得两耳生厌,祥林嫂的悲哀经大家咀嚼赏鉴了许久,已经成为渣滓,可曹凝却总能继续听进去。

她时不时点头,眼里泛着一点点的泪光,就使祥林嫂又忆起她丈夫的惨事来。

“你家堂伯要来收屋吗?”

萧枳这才明白过来,他深深怀疑贺家的这个堂伯真是好心来给贺老六送饭吗?却送了一碗断人性命的冷饭。

祥林嫂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还要照顾怀里一个婴孩,她怎么能应付得了丈夫族人的威逼?甚至连一场葬礼都办不起来。

萧枳却说:“祥林嫂你莫要担心。咱们农会有一个济丧处,从前贺老六是报名参加过的。不论哪个济丧处的父母或自己死掉,都由各会员挪出两毫钱来济丧——祥林嫂,你不要担心,农会代你操持丧礼,并往致祭,还行送丧的礼节,农会不会叫会员吃亏的。”

祥林嫂还不敢置信,她被有钱人、体面人骗得多了,不敢再掉以轻心去相信别人。从前祥林嫂第一次寡居时,她就是被婆家一个读书的小叔子骗回家去,强绑了嫁进深山野坳里去。

“先生,您真好心,先生,您真好心,但阿毛该怎么办?堂伯来收屋,我是走投无路,去人家家里做工,也没有孩子的住处。”

萧枳说:“这样,你就住到农会里来,以后也不要再给什么老爷做工,就到农会来做工,我们雇你做机关的办事员。”

萧枳又拉着曹凝的手给祥林嫂看,说:“你看我家媳妇!她做工的本领尚不如你,常常害自己受伤。就这样办吧!祥林嫂,今后你来农会做工,我们给你安排房子住。”

祥林嫂呜咽着,原来干涸的两眼好像也重新焕发起一点点光彩。她手脚很灵活,萧枳听说过人们讲祥林嫂的事情,说她第一次寡居时在绅士家做工,办事特别利落,两年时间就攒下了十几千钱——这些钱后来都拿去给旧婆家的小叔子娶老婆。

安顿好祥林嫂和阿毛后,萧枳专程找农会会员打探了一下那位贺家堂伯的事情——原来他是一个有名气的人物,人们叫他做卖鱼强,因他管着赤山乡里一处鱼市,据说还是三合会的头目,很有本领。

曹凝用手枪枪柄敲着桌板,对这样强抢寡妇房子的“地方豪杰”又愤怒又鄙夷,连一贯温文尔雅的萧枳,都快要发怒,觉得这个贺强真是畜生,按说这种豪强有的是钱财,怎么下得去手来欺压祥林嫂?

祥林嫂说话啰啰嗦嗦的,逢人就要讲她丈夫悲惨的故事,初时人们还同情她,但讲得多了,就有人嫌弃她唠叨烦人,愈发不待见祥林嫂起来。

但萧枳觉得祥林嫂做工那么勤快,说几句话又怎么了?萧枳认为祥林嫂半辈子的悲惨遭遇,不仅应该到处同人们说,而且还应该著书立传,应该写到农会的机关报上面去。

至于那个卖鱼强,萧枳下了决心:“我们要同他斗争!夺了他的鱼市,还要好好调查,这种人到底干过多少龌龊的事情?不消灭这种恶霸土豪,海丰县是好不起来的。”

曹凝冷笑道:“海丰县里无好人,让我去杀了他算了。”

“杀了他没用。”萧枳说,“要查清楚这个卖鱼强还做过什么生孩子没屁眼的事,然后用合理合法的手段斗垮他,要让人们知道今后海丰县是国民军说了算、是农会说了算,不是这些土豪说了算。”

萧枳的话语里明显含着满满的怒气,以至于他在南洋养就的口音都带歪了嘴巴,说到最后,都把“海丰县是农会说了算”讲成“海丰县是农会嗦了蒜”。

对付赤山乡鱼市“角头”卖鱼强的计划,提上日程后,萧枳又教了祥林嫂如何给产妇接生,让她今后就在海丰县农会卫生处工作,凡遇会员不收接生费,仅取药费一半,大约二三角钱。

虽然总有些长舌妇嫌弃她是两次失去丈夫的寡妇,认为由祥林嫂来做接生婆,恐怕不吉利。但因为她对会员不收费用,对一般人收钱也较少,所以到底有些穷人会找祥林嫂来接生。

久而久之祥林嫂的精神也变得好了起来,她眼睛不再凹陷下去,人也变得气派,有股子朝气,好像年轻起来许多,不再似木偶人那样呆呆傻傻。

人们都说祥林嫂交了好运,但萧枳认为这不过是祥林嫂勤快劳动的应得而已。

第八十二章 卖鱼强

后来对付卖鱼强的计划,是由曹凝和祥林嫂先从贺家的几个婆子那里,打听到卖鱼强在县城里养着两个外室的姨太太,钱款都是挪用自贺家宗族祠堂的公款,还有卖鱼强在鱼市强迫渔民借高利贷,又把多人手脚打折的丑事。

后来对付卖鱼强的计划,也是多亏了祥林嫂的帮助。

她听得贺家几个念佛的老太太提过,说卖鱼强在县城里养着两个外室的姨太太,钱款很不干净。

萧枳就嘱托曹凝带祥林嫂去调查这桩事情,曹凝干事伶俐又利落,立即拉上祥林嫂到县城去。两个人都换了身装扮,曹凝本来就生得年轻漂亮,稍微打扮一下便俏丽灵动,就连祥林嫂换了一身打扮,乌裙,蓝夹袄,月白背心,竟也显得可人起来。

她们找到卖鱼强置办得县城宅子,直接敲响了门,曹凝一改往日的恬静模样,尖牙利嘴骂道:“骚狐子,给我开门!骚狐子,给老娘开门,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抢男人,怎么没本事开门啊!”

曹凝这话喊得连祥林嫂都脸红不已,何况是住在屋里的姨太太。姨太太将来也是要注意邻人眼光的,让曹凝这样闹下去她还怎样活?只好开门见客,这自然就被诓上农会的船。

曹凝和祥林嫂自称是贺家的人(这也没错,祥林嫂本就是贺家的媳妇),是上门来讨要房款的。

卖鱼强的这房姨太太叫做柳氏,生得眉清目秀,确实漂亮,据说从前是给人做丫鬟的,后来被卖鱼强看中才买来做外室。

曹凝斜起眼睛,便显得很刻薄狠厉,她说:“姓柳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卖鱼强给你花了多少钱?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些钱都是公家的钱!他有靠山没有事情,你呢?你一个做丫鬟的,花我们公家的钱,是不怕被吊猪笼活活淹死咯?”

祥林嫂几乎要为曹凝的演技喝彩,但她强行忍住,憋红了脸蛋,勉强扮做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柳氏完全被吓坏了,她听卖鱼强吹嘘过如何贪污贺家祠堂公款的事情,但从未想到这事将连累到自己,更没想到自己给人做姨太太,竟要做到被淹猪笼的地步吗?

曹凝恶狠狠地说:“你!你不晓得,贺家大夫人是什么样的人物?就出来勾引男人?抽断你几条筋也是小事。你把用钱的账册都拿来给我,大夫人可以饶过你,只收拾卖鱼强去。”

萧枳估计卖鱼强贪污贺家的公款在县城买宅子,即便没有详细的账册,应该也会有其他清单记录。他既然养女人要背着正室,那清单账册更不可能放在家里,最大可能就是藏在姨太太这里。

曹凝也是尝试一下,看能不能诈出什么证据来。没想到柳氏根本不经吓,被曹凝和祥林嫂两人骂了几句,就慌慌张张、头晕目眩,不止把卖鱼强用公款买宅的单子交了出来,甚至还交出一把高利贷的债票,甚至还有几张卖鱼强贪墨三合会经费买的橡胶股票。

姨太太就是不靠谱!曹凝心中恶狠狠地想到,萧枳要是敢找姨太太,非打断他的三条腿再剔了心肝不可。

拿到证据以后,这事情就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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