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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不求生 第46节

福建省靠近嘉应州的闽西一带比较穷困,但靠近潮州的闽南一带,特别是厦门、漳州、泉州一带,工商繁荣、市井殷富,兼且华侨众多、民风早开,几乎是福建省内最富裕的一个区域。

国民军若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控制富庶的闽南地区为我所用,那对于先锋队政权的未来而言,好处的确很大。

何子渊、高绳芝、姚雨平等同盟会元老,此时也不再反对,均持赞成意见。

林淮唐即道:“同盟会福建分会的会长郑祖荫是我的蒙学老师,这次我们出兵援闽,正可以使用他的名义。渊公,联络福建分会的任务就交给您了。”

何子渊抚须沉吟:“我和兰荪相交多年,这件事一定妥善办成。”

林淮唐又嘱咐说:“我和阿文出兵援闽以后,潮梅留守事务应由执委会集体负责,遇有紧急突发之事,则由蔡绮洪、庄文统、何子渊组织三人团做裁决……农会、工会、商会工作,尚需要继续展开,不要因为援闽战事耽误。”

蔡绮洪被林淮唐委以重任,白净的脸上顿时飞起兴奋的潮红,庄文统则肃穆地点了一下头。

何子渊说:“君汉此去,必能凯旋造成福建光复,于革命大业则再造新功。”

林淮唐脸上笑眯眯,心里想的则是同盟会毕竟在广东影响深厚,国民军即便强行打到广州去,先锋队也很难抗衡那群同盟会元老的影响力,万一不慎反被人家吞掉就尴尬了。

这样还不如往福建发展,一能帮助福建光复,二也能解决国民军的财政问题。

嘉应州加上潮州府,还有目前惠州府被国民军控制的一部分,在晚清新政以来一年的岁入约为六百多万银元。

国民军入城建政以后,林淮唐首先顺应民意撤销了一些苛捐杂税,估计今年的政府岁入将减少一部分。但整体而言,由于国民军接管清廷各处衙门的速度极快,没有造成大的社会动荡,也没有使得地方土豪恶霸实力趁机蜂起,所以今年收到五百万元以上的赋税应当问题不大。

潮梅总农会通过领导抗租活动,还有会员的会费收入,全部加在一起差不多是一百万银元左右。

这一百万里约有五十万是作为农会机关的办公运行费用,另外五十万则用于支援国民军的军费。

除了这些,目前国民军还有一个收入大头,就是靠直接没收清廷贪官污吏的财产和接管满清的官办产业。

这一项,林淮唐估计可以达到一百万至二百万元左右。

姚雨平和黄慕松都曾经劝过林淮唐:“国民军进城以后,虽则约法七章,备受潮汕各界绅商军民的拥护欢迎,接管官业、没收贪官污吏财产,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不少清廷县令知府,官声不错,却也在国民军没收财产之列……这、这就难免引起绅商恐惧怀疑,认为国民军有土匪习气,硬要抢夺人家财产。”

林淮唐对此只是大笑以后,旋即给姚雨平等同盟会元老出示了一份条例草稿:“喏,士云先生和承恩兄可以看一看,这是执委会刚刚草拟出来的《促进转型正义条例》。”

姚雨平和黄慕松两人相顾皆是一脸茫然,“转型正义”?这又是林淮唐搞出的什么鬼?

“转型正义就是要清算满洲专制政府的罪恶历史,这是符合万国公法的,相信列强亦无法置喙。”

转型正义,在林淮唐的印象里这是后世台湾民进党最喜欢高呼的一个名词,所谓转型正义就是指民主国家对过去独裁政府实施的违法和不正义行为的弥补,当然放在民进党那里,事实上就成为了专门用来打击国民党和剥夺其党产的道义大棒。

说白了,转型正义其实就是政治清算,但它有一套用“正当法律程序原则”、“比例原则”、“平等原则”、“人权原则”构建的话术,听起来确实比“国民公敌”、“杀贪官、分浮财”好听很多。

林淮唐甚至想着,像转型正义这种“先进”的冻蒜理念,将来完全能向欧美反向输出呢。

林淮唐说:“执委会已经决定,立即成立促进转型正义委员会和人权保障委员会,并通过两会调查清朝以来的贪官污吏、汉奸走狗,平复司法不公、还原历史真相,并促进社会和解……两位先生,没收不当财产是次要,这保障人权、还原历史真相才是我们革命党人当务之急啊!”

“这……”姚雨平被林淮唐一套话术说得半懂半不懂的,“若有法律保障,或许也能安各界绅商之心。”

“这是当然。”林淮唐嘿嘿一笑,“这都是为确立共和民主秩序的必要工作,我们调查满清侵害人权的事件、没收贪官汉奸的不当财产,都会通过促进转型正义委员会和人权保障委员会走法律程序,还会公布所有卷宗细节,必不放过一个民贼,也不会误伤波及任何一位良绅。”

像“转型正义”、“人权保障”这种东西,那是后世民进党用来直接瓜分国民党党产的妙招,用来对付一个野蛮落后的清廷,属实有点浪费。

这种先进理念,还是应该早早著书立论,先向日本输出,继而向欧美输出,林淮唐也大可以做一做本世界的民主先驱、人权导师。

第七十九章 海陆丰农民

三更!

国民军被迫撤出惠州以后,方声洞等部都收到了司令部要求调动他们“援闽”的新命令,许多国民军战士都因此心怀不忿。

大家这时候都切实感受到了同盟会对于先锋队的排挤,就连和陈炯明私交很好的方声洞也不得不承认,同盟会元老的门户之见,已经成为阻碍广东革命进一步发展的最大因素。

“广府人瞧不起咱们客家人,排挤我们,不欲我们夺占光复省城的功劳。”

“陈竞存原是这样争权夺利的人,同盟会这几年竟然乌烟瘴气至此。”

“若无国民军在潮梅的连日苦战,哪有他胡汉民说降秦炳直的功劳?贪天之功!”

“广府佬系扑街呀,生怕梅州仔同尔争权?”

……

停战令、调兵令陆续传来海丰后,方声洞、陈远琪方知上了陈炯明的当,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几个“德高望重”的同盟会元老窃据国民军血战之功,而大批国民军基层战士更是情绪激烈,以至于出现了大量极度敌视同盟会的“牢骚之语”。

由于方声洞和陈远琪都是福建人,特别方声洞的哥哥方声涛还是同盟会福建分会的元老之一,所以司令部的调令要求他们二人都率部“援闽”,前往福建作战,海丰县则转交给刚刚升任营指导员的萧枳负责。

方声洞和萧枳换防前,无可奈何道:“是我看错了陈竞存!萧指导,你们在海陆丰要小心戒备,我听说湖南都督焦达峰都让人给暗害了,咱们绝不能重蹈湖南人的覆辙。”

萧枳是和他的未婚妻曹凝一起来海丰县工作的,萧枳认为目前国民军军事斗争的重心已经转向福建,就从司令部大大减少了海陆丰一带的驻军情况来看,国民军在惠东恐怕还是要采取退让姿态。

“方执委,你放心吧。虽然司令部要求海丰方面采取忍让立场,但如果惠州方面太过分,我也不怕用武力反击。”

“那就好……嗨!真是晦气,竞存怎么会是这样的人?革命还没有成功,他们就来争权夺利!我要是总队长,真想一口气打进惠州城,先杀了秦炳直这个奸细再说。”

萧枳笑道:“哈哈,方执委到福建以后,还有的是仗打呢!我过来海丰以前,在潮州面见了总队长,他说以后海丰方面以守为主,重点工作要从军事转到农会的建设上面。”

“好吧,农会的工作我不大懂,你们好好搞,等我随总队长光复福建以后,再回来找秦炳直算账。”

方声洞、陈远琪带领国民军西进部队的主力撤走以后,仅在海丰县留下一个营的国民军正规部队作为守军。

不过萧枳还从潮州和汕头带来了一批农会工作人员,只要能够在海陆丰建立起坚实的农会组织来,那就可以动员起兵力远在一营以上的民兵部队来保卫先锋队的政权了。

海丰一县人口约四十余万人,约七万余户,其中五万六千户是属于农户。这些农户中,纯自耕农约占百分之二十,半自耕农约占百分之二十五,佃农约占百分之五十五,至于自耕农兼小地主及雇农极为少数,全县简直不上五百人。

十年前海丰乡中有许多贡爷、秀才、读书、穿鞋的斯文人,自从废除科举以后,现在不但没有人读书,连穿鞋的人都绝迹了,有点文化身份的人都进了城,乡下只剩下一些堕落为恶霸流氓的小地主。

庚子新政以前,海丰县的农村里大概还有些秀才地主,也就是俗语所称的“缙绅”。缙绅虽然也有坏的时候,但毕竟还讲究一些封建的仁义道德,还是要做一些表面功夫的。

但是庚子新政以后,文化人都进了城或读书或经商,农村里只剩下他们的管家家仆或一些恶霸流氓,这些人穷极盘剥的地方完全不下于缙绅,而且连一点表面上的仁义道德都不讲了,农村情况自然更为恶化。

萧枳接管海丰县的工作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按照林淮唐写的那几本《农会组织办法》、《农会工作开展办法》小册子,先和未婚妻曹凝带人下乡做社会调查。

他发现佃农的生活既然如上述这样的痛苦,那就不得不想出一个补救之法,大概可以分为积极和消极两方面:在积极方面:就是佃农除了耕田之外,或种山、或植果子、或养牛猪鸡、或上山砍柴割草、或为船夫、或为抬轿挑工……种种。将所获的微利来补救亏空,但总是不够的。

在消极方面:因积极的方法仍不能弥补所亏,乃将其所有祖宗遗留下些少田地屋宇厕地典卖了,或把农具都押去了。或者就是借债——高利贷等,这种典卖借押的结果还不足弥补,乃进一步用其最残忍的办法了。

这残忍的方法,最重要的一种就是强夺其父母妻儿的衣被去典当,甚至不让父母吃饭,使其活活饿死,好减轻家中负担。

儿童也因为失了营养,所食的是芋和菜叶之类,所以儿童的手足,都是瘦到和柴枝似的,面青木黄,肚子则肥涨如兜肚状,屁股却小得怪可怜,屎与鼻水终日浸着,任苍蝇在目边口角上体操,都不会知觉把手动一动!

农民也是人,而且最讲究孝道,他们对于父母亲本来是要好的白米饭猪肉蔬菜……等来供养的,这是人之常情,因为无钱之故,就把这些米肉等从父母的口里抢出来代以番薯水及一些树根木叶。

农夫也会爱其老婆漂亮一些,可是结果只有剥了她的新衣首饰代以破烂不能蔽体的着物,任凭路人笑她无廉耻,只有低头缩在破烂的房子里。他们这样去压迫和欺凌其父母妻儿,致引起家庭间父子夫妇的冲突,日陷于悲哀和不幸。

当然,若如此仍是不能填无底深渊的亏空,一般农民就只好更进一步用嫁妻卖儿的办法以抵租债,妻儿卖尽,就只剩下卖自己,或者出洋做猪仔,或者上山做土匪,再没有别的办法。

萧枳夫妇下乡调查,就听闻海丰县召冲乡有一个地主对农民异常苛刻,笑话农民说:“卖子还租算是一举两益,你还清租便是汝的老实,我的田还是继续给汝耕,此其一;你卖了子家里少了一人食饭,减了汝一个负担,此其二。”

海丰人都讲同一种土话,若不是农村长住的人,即便都是潮汕人、惠州人,大抵也听不懂。农民们受教育程度又低,他们听萧枳等农会的宣传员来讲革命的道理,也只会说:“真命天子不出世,天下是不会太平的。真命天子一出来,连枪都不会响了,便马上可做皇帝。革命党是真命天子吗?这位林淮唐是新的皇帝吗?但天命使然,海陆丰没有好风水,恐怕还是要穷。”

萧枳和曹凝相顾无语,感到农会工作的开展恐怕会很困难。但他们也没有退缩,毕竟再困难,难道能比当初的南口镇更困难吗?

海丰的恶霸地主再厉害,恐怕也不会比曹阿公更加穷凶极恶。

当初曹凝加入先锋队、加入农会做革命工作,她的老奶奶可是泪眼汪汪地哭诉什么“祖宗无积德,就有败家女,曹太公待你这样好,你怎么勾结外人害他”之类的屁话。

那时候曹家的人听说曹凝加入了农会,除了两个堂姐不加可否外,其余男女老幼都是恨她刺骨,她的亲奶奶差不多要杀了曹凝才肯甘心。

第八十章 佃农们

第二天,萧枳留曹凝在城里做机关工作,他自己换了草鞋下乡,因为萧枳还穿着国民军的制服、待大檐帽,所以有个三十岁的农民,一面在村前弄粪土,一面向他说:“先生坐,请烟呀!你来收捐吗?我们这里没有做戏。”

萧枳回答说:“我不是来收捐的,我是来和你们做朋友,因为你们辛苦,所以到这里来先谈。”

农民答道:“呀!苦是命啊!先生呀请茶,我们不得空和你闲谈,恕罪!”

他说完这句话便跑了,萧枳再找其他农民问话,回答也差不多都是“我们无用人,配不上你们官贵子弟,好说了,请茶吧!”

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农夫,穿得整洁些,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萧枳。

他问道:“先生呀来收账呀?”

“不是不是。我是来帮你收账的,因为人家欠了你们的数,你们忘记了,所以我来告诉你们。”

“嗨,不欠他家的账还是好的,怎有账在别人处?”

萧枳见状赶紧说:“你还不知道吗?地主便是欠你们的大账者,他年年闲逸无做工,你们耕田耕到死,结果将租谷给他收去,他们一丘田多者不过值百元,你们耕了千百年,试计算一下,你们给他收了好多谷呢?我们革命党想起来,实在是不平,所以来和你们磋商怎样和地主拿回这笔账!”

那个穿着整洁的农夫反而笑了起来:“有的拿就好了,我们欠他一升一合还要锁打呢,欠什么账?这是命中注定的,食租的久久是食租,耕田的久久是耕田。先生你请——我要出街去。”

“老兄贵姓?”

“我是……我是在这个乡村,无事情来坐坐罢了!”

萧枳知道这个农夫也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身份,情况再问也是没用。他反思了一下,感到是否自己穿着过于文雅,说话用词也太多书面的文言,农民惯受了面貌服装不同者的压迫和欺骗,见到萧枳这样穿军装的人,自然也觉得他危险。

所以等第二次,萧枳换了朴实的破衣衫后再次下乡宣传农会的主张。这回他专找在农民往来最多的十字路中去宣传,起初人很少,后来或许是听他讲国民军会帮助农民团结起来的话有点意思,听众便越来越多。

当然,农民听国民军的宣传,都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没人真的会去交会费,也没人真的会去参加农会。

不过萧枳感到他的工作毕竟有进展,等晚上萧枳回住所休息的时候,住在他隔壁的未婚妻曹凝也给他做了建议:“农民不得空闲,你以后最好晚上一些再去宣讲,对了,说话今后应该再浅些,最好还能有村里的熟人帮你站场,好博得人家信赖。”

曹凝生得俏丽,但萧枳才知道她前半辈子的人生是多么凄惨,更明白若农会不能建立起来,那么多数地方的“曹阿公”照样是“曹阿公”,革命又有什么用处呢?

曹凝又说:“阿枳你要注意,你到乡村去宣传,切不可排斥神明。”

海丰人迷信神怪,这一点确实不可以不查。萧枳听得连连点头,曹凝又给他做了两份夜宵吃,吃完以后萧枳拍着肚子想到:成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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