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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不求生 第289节

现在唐继尧最担心的问题,不止是怎么在当面华南野战军的威胁撤退,而且还在担心即便滇军顺利后撤,这之后又怎么回云南去呢?

桂林是广西一直以来的省会,但自从辛亥革命后广西省就把省会迁到了南宁。这主要是因为陆荣廷本人就是南宁武鸣县人,他麾下那帮兵匪一体的匪兵匪将,也多是南宁人出身,所以陆荣廷为了强化自己广西都督的地位,也是为了避免老省会桂林的一帮前清立宪派、同盟会革命党和自己争权,这才把广西省的省会从桂林迁到了南宁。

唐继尧手执马鞭,指着西面的大道分析说:“南宁是陆荣廷的老巢,桂军在那里根深蒂固,我们从南宁回云南虽然路途最短,但以目下滇桂两军的关系……实在危险。柳州一线距离不算太远,地势也尚属开阔,但现在连柳州的门户永安都被红军打下来了,我们走柳州也是自投罗网啊。”

至于桂林,处在广西最北部,自然更不在唐继尧的考虑范畴内。

辛亥年时滇军内平云南各属,北上援川控制了川南的泸州、叙府等富庶地盘,又向东控制贵州,武功也算显赫,大云南地方主义在当时也称得上是如日中天。

特别是唐继尧在蔡锷授意下挥师入黔时,联合了当地立宪派和士绅团练的武装,把以自治学社为首的贵州本地革命党力量杀戮一空,总共约有一千五百多名新军军人、陆军小学学生和巡防营内的进步分子,被滇军集体枪杀于螺丝山麓阳明洞旁,尸积成丘,血流彼道,以至于到现在贵州民间还把螺丝山山麓称为万人坑。

其他军官士兵以外的死难者,人数便更众了,如自治学社社长钟昌祚、贵州代都督赵德全、自治学社骨干许阁书等被捕杀。各府厅州县的自治学社负责人也先后遇害,就算是逃亡外地的自治学社成员,进步党也不放过,往往跨省追捕后再杀之。

至于这类事情梁启超知情不知情?那就只能说是很微妙了。

螺丝山阳明洞的集体行刑,是由蔡锷授意、唐继尧执行的一场大杀戮。所以唐继尧也自知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对滇军的回乡之路实在不容乐观,即便贵州现在还控制于亲近进步党的军阀刘显世手中,但也难保黔军会半道截击滇军。

第一百五十二章 解决问题

何路可走?何处可归?对自号“东大陆主人”的唐继尧而言,这个问题只余下满口苦涩。

滇军将领们都在焦灼等待着唐继尧的决策,而如果唐继尧最终的决策不能满足诸将们的要求,他们也不会介意在这种非常时刻发动一场兵变。

唐继尧可不是蔡锷,他从贵州都督调任云南都督的时间还不久,在滇军内部的威望当然也不能和蔡锷相提并论。

佽飞军那名小小的中队长龙云,则在一旁牵着马匹,静静观望着这群云南军人精英紧张又慌乱的神态。一颗种子在龙云的心里播种发芽了——林淮唐究是何方神圣?红军又到底是一支怎么样的军队?

居然可以令这些在云南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们,未见其人,便恐慌惊吓到了这种地步。

龙云不是汉人,他出身于云南彝族一户小农奴主家庭,但是从小接受较汉化的教育,而且师从旅滇的四川武术名家马得胜习武,所以与一般汉人表现无异。

龙云自小生长在边疆少数民族与汉族杂居的环境中,所以对晚清以来云南边地的国防危机感触更深,对于清末以来的纪纲废弛也有更强烈的恶感。

他投身革命军中,除了想混口饭以外,也和正在北京给蔡锷做护卫的结拜大哥邹若衡,还有表弟卢汉一样,皆怀有报国之心。

可是龙云跟随滇军南征北战数年,见到的却是一支革命军队如何因为地盘、饷械和烟土,步步走向堕落与腐化的景象。

解放战争爆发以来,滇、桂、湘联军在兵力上对于华南野战军拥有非常巨大的优势。但自粤西战役华南红军全歼济军并占领梧州以后,三省联军竟然就再也不能发起一次师级以上的成规模攻势,这样大规模的军队竟然被红军的二线野战军完全牵制住而不能有任何作为,无疑也证明着西南军阀的部队与暮气深重的北洋军同样腐朽。

龙云摇摇头,把脑海里各种各样不合时宜的想法全部甩了出去。此时广西的天气大约如北方初秋时节,不算冷也不算热,滇军官兵都只穿着一件长袖的单衣军装,龙云撸起袖子,他的手臂上还留有辛亥革命刚结束不久时他在云南边境剿匪所留下的伤疤。

滇军,这样一支国防的武力,究竟何去何从呢……

指挥过重九起义的滇军将领,在资望上都不会差唐继尧多少,所以自从蔡锷离开云南赴京以后,滇军内部实际上是属于一种诸将共和的状态。

另一位滇军将领顾品珍就提议说:“为今之计,要么向陆荣廷输诚退让,要么向红军输诚退让,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顾品珍的话刚刚说完,就又有好几位滇军的师旅长纷纷表示赞成。诸将的意思非常明确,现在解放战争大局已定,他们都只想保存自己的实力,再没任何一个人想继续打仗了。

唐继尧深深明白自己这群部将的桀骜不驯,也明白自己此时不做出大的退让,是不可能获得诸将的谅解。

“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么依我看,我们就向红军输诚吧。”

唐继尧垂下眼睑说:“陆荣廷只是一介土匪,他算什么东西要我们低头?滇军发起重九起义的时候,陆荣廷还在做满清的鹰犬呀!”

他握紧马鞭,用力说道:“桂军现在把我们的辎重全部抢走,是想把滇军将士活活饿死的在广西十万大山里。既然他陆荣廷做得初一,难道还不许我们滇军做十五吗?大家赞成不赞成?想红军输诚!我们联合红军打回云南去!”

其实就唐继尧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他还是希望付出一点代价换取桂军让路,使滇军能够安全返回云南。唐继尧和其他滇军将领一样,都不想再打仗了,而且唐继尧一直都和蔡锷维持着稳定的通信,他比其他滇军将领都更清楚红军的可怕之处。

合作?向红军输诚合作的结果,一定是滇军被红军整个吃掉。

但形势比人强,唐继尧还想继续保持自己云南都督的权位,还想继续维持自己对滇军这个团体暂时的领导,就只能做出向红军输诚这唯一一个选择了。

毕竟就以滇军诸将这段时间来在广西干的各种破事,他们有谁能放心把自己的后背交给桂军呢?

“……诸位都没有异议的话,我们就立刻向红军派遣使者,表示愿意阵前起义,配合红军解放广西的意愿吧!”

唐继尧刚敲定了联红驱桂的战略以后,马上就改口开始使用“解放”的说辞。唐继尧这个人在政治上的嗅觉也很敏锐,他做完决策的同时也在迅速思考着如何为自己谋取一条更好的出路。

就从红军现在泰山压顶的态势来看,以后中国——或者起码传统的十八省范围内,是不要想搞什么割据一省的美梦了。但红军骤然间接管了北洋军全部的遗产,统治范围突然从华东、华南的一隅扩大到全国几十个省区的范围,其在用人上必有不敷使用之感,这样社会党也就势必会从北洋时期旧有的人才中挑选一部分人来继续使用。

唐继尧想着想着,嘴角便又重新挂上了笑容。

不管时局怎么变化,只要把握住红军人才资源有限这一点,自己就一定还有保住权位的机会。在那以前,自己更应当潜伏爪牙,学会蛰伏,并借着红军的名义来积蓄力量。

唐继尧相信红军的事业不可能一直像今天这样顺利,矛盾总还有再度计激化的一天,等到那时候才是真正群雄并起、施展手脚的好时代。

武人的好时代,一定还会来临的!

“……我们没有异议,一切听从蓂帅安排……只是若红军硬要我们打头阵攻击桂军,就有些为难了……”顾品珍一边解释一边说道,“我们现在丢失了那么多辎重,军无斗志、兵无士气,已经基本上丧失了战斗能力,总不能硬要我们去打南宁吧?要那样干脆还不如不要向红军输诚……”

唐继尧一面点头同意,一面心中只是冷笑着滇军诸将都是些鼠目寸光之辈,真按他们的说法,滇军已经瓦解成这副模样,红军干嘛不直接将他们全部消灭?还省得麻烦!

“我知道,总之我相信社会党现在要收拾善后,总会有些千金市马骨的政策,我们率先投诚,难道红军就不能给些较好的改编政策吗?全国可都在看着我们呢!诸位敬请放心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二国际志愿者

位于欧洲大陆西北端的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坐落于富裕的低地三角洲之上,花园般的城市背后是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一世在非洲刚果实行的血腥剥削。

中国社会党在第二国际执行局中的代表熊雄,近一段时间都奔走于巴黎、布鲁塞尔和柏林之间,他致力于说服第二国际承认中国革命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第一次重大胜利”,也希望能够借用各国工人党的力量促使欧美列强尽快承认社会党政府的合法性。

但就结果而言,熊雄还是感到非常的失望。

他刚从巴黎乘坐蓝钢列车回到比利时,沿途信手写下“登高东望一咨嗟,长剑倚天信手拿,北海鲸鲵终就戮,南圻逐鹿竟谁家?”的诗句,埃菲尔铁塔给熊雄留下深刻印象,但同时西欧各国社会党人对于中国革命的冷漠态度也深深刺伤了熊雄的自尊。

“中国的革命已经获得了阶段性胜利,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工人党,在人类历史上头一遭完全掌握了像中国这样庞大又古老的帝国的中央政权……我不能理解,像这样重大的胜利,为什么不能获得国际的重视呢?”

熊雄在火车上向他的同行者——意大利社会党在第二国际的代表墨索里尼——一再发问:“国际执行局能否就讨论中国革命的问题,尽快召开一次代表大会?”

墨索里尼同样不无遗憾地表示说:“您也知道,亲爱的,自从倍倍尔先生去世以后,德国社会民主党的政策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重大转变。而第二国际的经费开支,现在很仰赖于德国社会民主党的支持,同时执行局也不认为中国革命的问题会比欧洲和平的问题更重要,执行局现阶段最重要的任务,还是争取欧洲大陆的和平。”

德国社会民主党是由马克思亲自缔造的工人党,也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自诞生以来直到现在,除了中国社会党以外最成功的一个工人政党,他们在德国已经发展了上百万党员,是德国议会中最大的党团。

但是选举上的胜利也使得伯恩施坦的改良主义论调,在德国社会民主党内大行其道。伯恩施坦是第二国际中右派的领袖,他主张“和平长入社会主义”,认为议会中存在大量的社会主义立法者是实现社会主义的手段,渐进式的改良和选举是第二国际现在应当采取的主要斗争手段。

在德国社会民主党最有权威的领袖倍倍尔还活着的时候,德国社民党中的左派与考茨基代表的中派结盟,还能够压制伯恩施坦代表的右派社民党人。

但几个月前倍倍尔去世以后,德国社民党的领导权便完全落入了艾伯特等右派社民党人的手里。

墨索里尼向熊雄解释说:“执行局不愿意就中国革命的问题召开国际代表大会,我想您也明白,这并非对亚洲人的歧视——而是因为国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无论是争取欧洲大陆的和平,还是维系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团结,没什么比这些事情更重要。奥地利社民党刚刚成为奥匈帝国议会内的第二大党,国际也不会为奥地利社民党的胜利专门召开一次代表大会,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西欧温暖湿润的海风吹入车厢里,熊雄轻叹一口气,他何尝不明白第二国际这些人的想法?其实欧洲的社会党人们已经是欧洲对东方最怀有同理心的一批人了,所以中国社会党从未对第二国际有过什么奢侈的要求,现在党中央交付给熊雄的任务,也只是希望他能够说服第二国际更重视一下中国革命阶段性胜利带来的影响。

难道连这也只是奢求吗?

“乔治索雷尔先生、让饶勒斯先生……法国人筹措了大约价值一万美元的药品和书籍,托我将这份礼物转交给您。”

乔治索雷尔是法国工团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让饶勒斯则是法国社会党的领袖,同时也是法国特别著名的一位反战斗士。

熊雄接过墨索里尼手里的那份清单,一万美元的物资对现在的中国社会党来说实在是无足轻重。但的确礼轻情意重,这份来自法国社会党人的礼物依旧值得中国社会党深深纪念。

熊雄感慨道:“卢森堡女士是专程为中国社会党的事情来到比利时的吗?”

墨索里尼摸了摸他那颗半秃着的颅顶,笑道:“卢森堡女士对中国革命一直都非常关心……但你知道的嘛,她对你们的那位领袖可没有什么好话讲。”

熊雄点点头承认这点,罗莎卢森堡是第二国际中罕见的特别关注中国革命进程的领袖人物之一。除了罗莎卢森堡以外,第二国际其他较有名的革命家,要么如考茨基和伯恩施坦那样对中国革命认为是农民式的暴动而十分轻视,要么如列宁和普列汉诺夫那样认为中国革命不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现阶段的主要舞台,最好的也不过如乔治索雷尔、让饶勒斯、蔡特金这些人一样,对中国革命只是抱有一种东方主义式的、居高临下的同情。

当然,以二十世纪初欧洲大陆盛行社会达尔文主义的那种舆论环境,能对中国革命持有人道主义的同情,就算是非常进步了。

罗莎卢森堡在国际的这些领袖里观点最独特,或许是因为她本身也是出身于受沙皇俄国殖民统治的波兰家庭,所以对世界上弱势民族的革命抱有更强烈的关注。

熊雄看过罗莎卢森堡前段时间发表的一篇文章:《论中国社会党的组织问题》。

罗莎卢森堡以非常刻薄的文字批判了中国社会党的“中央执委会制度”,她还辛辣地批评了林淮唐的许多做法不仅是“无情的集中主义”,而且是“常常有自居为工人运动中央委员会的皇帝陛下身份”的倾向。

墨索里尼耸耸肩,又说:“卢森堡女士的那句话——真正革命的工人运动所犯的错误,同一个最好的‘中央委员会’不犯错误相比,在历史上要有成果得多和有价值得多——或许听在你们的耳朵里,确实显得有些吹毛求疵。”

中国社会党的几份机关报都没有翻译和刊载过罗莎卢森堡的这篇文章,中执委对卢森堡女士的观点或许就蕴藏在这种行为里。

熊雄是非常认真读过卢森堡一系列著作的,他知道罗莎卢森堡绝非敌视中国社会党的人。实际上她能专程为中国社会党的事情赶来比利时,而且还为筹款帮助中国革命的事情到处奔走,足以说明她革命人格的高尚与纯洁。

罗莎卢森堡厌恶的主要是一个高度组织化、高度集中化的革命党,很难再自觉接受工农群众的监督。就像中国社会党,这个党在几年来革命战争中的表现已经证明了党本身的组织度和战斗力,但那之后呢?中国社会党的民主集中制,表现的究竟是工农群众的意志,还是林淮唐个人的意志呢?

所谓的无产阶级,究竟是一个数人或十数人的、不受监督的中央执行委员会,还是真正的有觉悟的人民群众本身呢?

在人类历史上,从来都不缺乏代行权力者最后却篡夺了权力本身。

这就是罗莎卢森堡所说的——“林淮唐会成为宫相丕平吗?中国社会党有能力监督林淮唐吗?中国的工农群众又有能力监督中国社会党吗?”

罗莎卢森堡还批评了林淮唐在解放战争之初,否认国会大选合法性的做法。她认为无产阶级专政一定是建立在代议制民主之上,而中国社会党否认国会大选合法性的做法则严重削弱了代议制民主在中国存在的基础。

“只给政府的拥护者以自由,只给一个党的党员以自由,这不是自由,自由始终是持不同思想者的自由……”

熊雄对此倒是觉得没有太大问题,解放战争的结果已经证明了林淮唐做法的正确性。而且正在中国即将召开的国民大会,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比袁世凯、宋教仁版的国会更具有“代议制民主”的面貌。

“我听说……”

火车行驶到布鲁塞尔靠站时,墨索里尼又抬起头说:“卢森堡女士在德国和俄国找到了一批愿意前往上海的志愿者,她托我向贵党询问,中国社会党能否安置好这些外国志愿者的生活?”

熊雄听到这话,两眼终于亮了起来:“这真是我们所希望的!中国社会党渴求一切志愿者的帮助,我们现在在社会主义理论、近现代教育、农业和轻工业方面,都严重缺乏合格的教师、工程师。任何愿意来到中国,真心帮助我们的志愿者,我们党都愿意向他们支付欧洲标准的薪资和相应的生活津贴。”

墨索里尼大笑道:“朋友!他们是志愿者,你懂的,是一些真正的国际主义者,可不是雇佣兵,请您不要拿金钱羞辱他们——我想,只要能够解决基本的生活问题,这些人一定会为中国革命起到非常大的帮助。”

“感谢卢森堡女士……”熊雄握住墨索里尼的手说,“我知道她对中国革命尚有很多误解,对我们的党和领袖也还有一些偏颇的看法,如有可能,中国社会党也希望能邀请卢森堡女士到中国近距离观察这场革命。请她亲眼来见证一下,我们正在发起的革命究竟是皇帝陛下指手画脚的一场农民暴动,还是一场真正的共产主义运动。”

“那就好哈哈哈。”

墨索里尼看向东方,突然间又提道:“您知道自从前年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在布拉格代表会议上发生分裂以后,有一群孟什维克国际派分子、从布尔什维克分裂出去的前进派成员、崩得分子和布尔什维克调和派,由托洛茨基领导组织了一个新的团体叫社会民主党人跨区联合组织……”

“我知道,俄国的区联派,他们主要是在维也纳活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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