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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夫提刀录 第466节

  舱室内铭刻的防护符文,此刻如同受惊的鱼群,疯狂地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发出高频而尖锐的嗡鸣,抵御着那无孔不入、试图侵蚀进来的阴寒鬼气。冰冷的警报红光无声地在舱顶旋转,将高见冷静得近乎漠然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幽明地,来了。

  这时,刺耳的嗡鸣和旋转的警报红光中,舱门无声滑开。

  一位身着有路宗标志性“云路纹”青袍的老者快步走入,正是负责此次航程的管事——云渺道人。

  他脸色凝重,步伐却依旧沉稳,对着伫立窗前的背影深深一揖:

  “高大人!惊扰了!”云渺道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却依旧保持着仙门管事的礼数,“飞舟陷入‘万魂瘴’,幽明地来了。”

  “我们正在接触,不必担心,有路宗在遁术方面自夸两句,说一声超绝毫不夸张,还请大人好好休息,莫要惊慌。”

  高见看着对方,他的保证铿锵有力,但眼底深处那抹忧色却难以完全掩饰。

  于是,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云渺道人预想中的惊惶,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他并未理会云渺的保证,目光依旧投向窗外那翻滚的、凝固的、布满狰狞面孔的黑暗。

  但见高见说道:“鹿台聚敛万姓苦,愁声怨气应障天,怨气汇聚之地,自然能够颠倒贤愚,疲驽守境,贪残牧民,挠扰百姓,忿怒四夷,招致乖叛,乱离斯瘼,怨气并作,阴阳失和,三光亏缺,怪异数至,虫螟食稼,水旱为灾,以终乖离之咎。是以日月无光,雪霜夏陨,海水沸出,陵谷易处,列星失行,皆怨气之所致也。”

  “幽明地在操纵怨气这方面,确实很厉害,聚万灵怨戾,凝九幽阴浊,以枉死之念为经纬,织虚空为樊笼,困灵锁魄。”

  他向前一步,手指径直点向琉璃舷窗之外,并非指向那些最狰狞的鬼脸,而是指向一片看似与其他区域别无二致、只是怨魂面孔更加密集、扭曲程度更甚的粘稠黑暗深处!

  “云渺道长,请看那处。”高见的声音如同寒泉击石,清晰而笃定,“怨气淤积如漩涡,魂影重叠似胎胞,但是这些表象之下,其阴气流转并非无序漫溢,我观此物,其此之为‘私意障碍’。”

  障碍,特指由贪、嗔、痴等烦恼引发的生死轮回相续现象,障碍修行者证得涅槃。该概念在多部佛教典籍中均有明确界定,《圆觉经》以“二者事障,相续生死”概括其本质,事障对应实践层面的烦恼障碍,所知障则属认知层面的障碍。

  所谓的‘鬼打墙’,只不过是表层,本质上,这里是怨气生死所延续的‘障碍’,是阻止他们继续前进的墙壁。

  “我等的遁术,应该能够无视障碍才对。”云渺道人如此说道。

  “智识所不能到,矧事理能尽乎?故云:理障碍正见知,事障续诸生死,这是天人众力量的反面,是黄泉所为。”

  “天人众的法门对此应该有解决的办法,我身本空,我神本通。心既无碍,万物以无障碍。何以故?得神通故。凡一切作法,一种即须下之,人心本是万里之府,惟虚则无障碍,只是要去其障碍而已。所以破局之道并非在外,而在心神之中。”

  “这是神通,所以也只能以神意或者对应的神通破解,单纯的依靠遁术是出不去的。”高见如此说道。

  障碍,有事碍,有心碍,而现在怨气所成,自然是心碍,想靠遁术出去根本不可能,必须要做到‘心无挂碍’才能从这里出去。

  “无碍神通……高大人之意,莫非是……”他瞬间想到了宗门典籍中记载的更高境界,但随即颓然,“有路宗前辈高人中,或有已臻‘心无挂碍’之境者,自然不惧此障。然则……”他环顾四周,声音带着苦涩,“此刻飞舟之上,并无这般修为通玄的长辈坐镇啊!我等恐怕……”

  云渺的话音未落,高见平静地接了下去,声音虽轻,却如同惊雷炸响一般:“不过……我能行。”

  而云渺愣了一下。

  眼前这位高见,身上的气息分明只是六境,沉稳有余,却并无磅礴浩瀚的威压,似乎并没有那么厉害。

  然而,当高见平静说出“我能行”三个字时,云渺道人先是愣了一下。

  但高见没等对方的疑虑升起,就已经启动了锈刀。

  这一瞬,他所有的杂念和挂碍都在此刻消失。

  云渺自然能够感应到,心中那点因修为低微而产生的轻视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带着敬畏的感慨。

  “天才,竟至于斯……”云渺在心中喟叹。

  他见过许多惊才绝艳之辈,有路宗内亦不乏天资卓绝的弟子。但像高见这般,以区区六境之身,在学识、心性、胆魄上展现出如此不合常理、近乎妖异的“全才”特质,实属生平仅见!这已非“天才”二字可以简单概括,简直像是天道倾注了过多气运的……异数!

  还好,他是正道。

  于是,他不再去想高见如何能做到,也不再质疑其成功的可能。当那“心无挂碍”的虚空意境弥漫开时,答案已然不言自明。

  云渺道人收敛心神,将所有的震撼与叹服压在心底,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他得护持好高见,否则的话,幽明地不会善罢甘休。

  而高见这边,心中神意只是运转,‘明’在此刻,却正是如此。

  看得世上只是一物,极明极亲,无一毫障碍。以此心意,澈地光明,才有动处,更无邪曲,如日月一般,故曰明明德於天下。

  修行到此处,都於此处,受名受象,不消走作,亦更无复走作,那移去处,故谓之止。自宇宙内外,有形有声,至声臭断处,都是此物贯澈,如南北极,作定盘针,不由人安排得住。继之成之,诚之明之,择之执之,都是此物指明出来,细贴出来,则为心为意,为才为情。从未有此物不明,可经理世界,可通透照耀。

  窗外,是凝固的、翻滚的、由亿万怨毒面孔和无尽枉死之念编织成的绝望深渊。每一张扭曲的脸孔都无声地咆哮着永恒的憎恨,粘稠的黑暗如同最污秽的沼泽,试图将飞舟连同其内的一切生灵拖入永恒的沉沦。

  就在他睁眼的刹那——

  窗外,那凝固翻滚、布满狰狞面孔的粘稠黑暗,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石子的巨大墨池,无声地漾开了一圈涟漪。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耳的嘶鸣。

  那涟漪所过之处,无数怨毒扭曲的鬼脸,如同阳光下的薄雾,又似被风吹散的沙画,无声无息地淡去、消散。没有挣扎,没有哀嚎。

  粘稠凝固的空间,那令人绝望的“循环死域”,如同冰雪消融于暖阳,又如浓墨化入清水。松动了,流动了。

  原本被隔绝的、高天之上凛冽而纯净的罡风气息,如同久闭的门户骤然开启,带着清新的凉意,无声无息地涌入。窗外凝固的黑暗如同退潮般迅速稀释、变淡,被一片重新透入的、带着云层边缘金边的天光所取代。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呼吸之间。

  没有轰鸣,没有震动,没有能量的剧烈碰撞。

  只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消散。仿佛那困住飞舟的,由无尽怨念构筑的“私意障碍”,在高见那真正“心无挂碍”的澄澈心神映照下,如同见到了克星,如同暴露在真空中的幻影,失去了存在的根基,自行瓦解、褪色、归于虚无。

  前一瞬还是地狱般的死寂与恐怖。

  下一瞬,已是天高云阔,罡风浩荡。

  飞舟依旧平稳地行驶在万仞高空,引擎发出低沉而熟悉的嗡鸣。窗外,是翻滚的云海,明媚的阳光穿透云隙洒下道道金柱。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鬼打墙”,只是一场短暂的、光怪陆离的噩梦。

  云渺道人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看到高见睁开了眼睛,然后……那困住飞舟的绝域,就没了?就这么……没了?!他甚至没感觉到任何力量的波动!没有遁诀的光芒,没有神通的威压!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天地规则自行修正般的……风平浪静!

  他下意识地看向高见。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障破了。”高见的声音平淡无奇,如同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他微微侧头,对依旧处于巨大震撼和茫然中的云渺道人说道:“有劳云渺道长,继续航程吧。”

  云渺道人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躬身下去,将满心的惊涛骇浪和无法言喻的叹服,都化作这一礼。

  如此的风轻云淡,如此的……不可思议!

  然而,就在这紧绷的神经刚刚松弛的刹那——

  一个声音从高见的身后传来。

  “小友……好见识。”

  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让空间都为之凝滞的威严和压迫感!

  有危险!

第332章 十二境!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最深处的、比刚刚的障碍更加纯粹、更加沉重的“静”,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这“静”吞噬了所有声音!飞舟引擎的轰鸣、舱内的气流声、甚至众人的心跳声……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

  舷窗外,刚刚重现的朗朗乾坤,瞬息之间,被一片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黑暗所取代!这黑暗并非粘稠污浊,而是如同最上等的墨玉,光滑、冰冷、吞噬一切光线!在这绝对的黑暗背景中,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般,悬停在了飞舟正前方,距离那铭刻着防护符文的巨大琉璃舷窗,不足十丈!

  那人影枯瘦,裹在一件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宽大黑袍中,兜帽低垂,看不清面容。

  他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气息外泄,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却仿佛是整个天地的中心!飞舟那足以撕裂罡风的庞然巨力,在他面前,如同陷入了最粘稠的琥珀,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舱内所有的防护符文,在来人出现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天敌的萤火虫,光芒瞬间黯淡、熄灭!连一丝挣扎都没有!如此的寒意,并非来自温度,而是来自灵魂层面的冻结感,瞬间席卷了舱内每一个人!云渺道人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那是低阶生命面对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至高存在时,源自本能的恐惧!

  高见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他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直轻敲舷窗的手指瞬间僵住!那是一种超越了算计、超越了谋略的巨大危机感!

  枯瘦的身影微微抬起了头。

  兜帽的阴影下,两点幽邃得如同通往无尽深渊的寒芒,穿透了厚重的琉璃舷窗,精准地、毫无阻碍地落在了高见的脸上。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两块生锈铁片摩擦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响起,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飞舟的防护:

  “真厉害,不愧是杀了黄呈石和血海君的人。”

  高见则转过身,答道:“哈哈……前辈,黄呈石是我杀的,但血海君可不是……”

  “你骗不了我,我看见了……缠在你身上的因果。”

  高见心头微凛。对方不仅实力恐怖,似乎还能窥见更深层次的因果关联。

  他面上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前辈目光如炬,洞察秋毫。血海君一事,晚辈布局只为自保,为凉州安宁。而黄呈石长老之陨落,实乃与麒麟申族长玉石俱焚之果,非晚辈所能预料,更非晚辈所愿。此等强者陨落,实乃修行界之憾事。”

  “安宁?布局?”黑袍人的声音似乎带上了近乎嘲讽的意味,那枯瘦的身影在纯粹的黑暗中仿佛凝固的剪影。

  “以边关为棋,引诸强入局,驱虎吞狼,最终坐收渔利,三边通吃……好一个‘安宁’!好一个‘自保’!高见,你的野心与手段,瞒得过那些蝼蚁,却瞒不过我。”

  高见心中一沉,对方显然对他整个凉州之局的脉络一清二楚。他深吸一口气,姿态更加恭谨:“前辈洞若观火,晚辈不敢辩驳。然凉州已成是非之地,金家、幽明地、异兽诸部纠缠不休,祸乱边陲。晚辈所为,不过是顺势而为,借力打力,以求尽快平息纷争,还边关一个太平,这是神朝所想,我身为神朝钦差,用些许手段而已,在您这般存在眼中,自是班门弄斧,不值一哂。”

  “太平?”黑袍人似乎失去了继续谈论“大义”的兴趣,那两点幽芒牢牢锁定高见,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直视灵魂:“那些我不在意,我就想问问,你肯不肯将凉州的人口出让出来,我可以买。”

  高见搭在腰间锈刀上的手,指节微微发白。对方果然盯上了这个,真是直白!

  他强行稳住心神,正欲开口再次以“他人借力”搪塞过去——

  “够了。”黑袍人的声音陡然转冷,那沙哑的语调中蕴含着明显的不耐烦。随着这两个字落下,舱内那极致的“静”陡然被打破!

  不,是被一种更深沉、更绝对的“动”所取代!

  嗡——!

  并非声音,而是空间的震颤!整个庞大的飞舟,连同其内部的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狠狠向内挤压!坚固无比的龙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足以抵挡九境攻击的防护符文瞬间爆碎成光点!云渺道人闷哼一声,直接瘫软在地,七窍中渗出细密的血珠,神魂遭受重创!

  这并非物理攻击,而是来自神意的碾压!这片虚空本身,在黑袍人的意志下,化作了囚笼和刑具!

  高见瞳孔骤缩!他体内的力量在死亡的威胁下本能地疯狂运转,但他知道,自己那点力量在这等存在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但是,他有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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