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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外交 第69节

自战胜国,而是来自战败德国的史特瑞斯曼( Gustav Stresemann)。
但是在史特瑞斯曼脱颖而出之前,法国还有再一次自行寻求安全
保障不成的挫败。1922年底,眼看赔偿没有一定把握,裁军问题争论
不休,得不到英国可靠的安全保证,德苏又展开复交,法国感觉已到
忍无可忍的极限。当年战时的总统普恩加来( Raymond Poincare)继
任总理,他决定单方面执行凡尔赛和约的赔偿条款。1923年1月,法
国与比利时部队未与盟国磋商,便占领了德国的工业重镇鲁尔区。
劳合乔治在多年后曾表示:“若没有拉巴洛会议,就不会有鲁
尔区事件。”但不可否认,若英国愿意提供安全保证,法国就不会采
取如此迫不得已的行动,占领了德国工业的大本营。而法国如果更情
愿在赔偿(及裁军问题)上妥协,或许英国会更倾向于与之结盟,虽
然当时英国的民意近乎反战,这个联盟能有多大意义是另一个问题。
法国这唯一一次单方面军事行动反而暴露出它其实已无力于自行
其是了。法国控制鲁尔区的各项工业,是为了取其钢与煤以取代德国
拒付的赔款。德国政府下令消极抵抗,并付钱给煤钢工人请他们不要
上工。这个政策虽使德国政府破产,引起恶性通货膨胀,但也使法国
无法如愿,令占领鲁尔区变成法国的重大失策。


如今法国完全孤立。美国自莱茵区撤回其占领军以示不满。英国
也大为不悦。德国看出这次盟国内部冲突是个与英国修好的机会。全
国反法国占领情绪激昂,甚至使某些德国领袖一时情急想要恢复过去
的英德联盟。这又是一个德国积习难改、常高估其选择余地的例证。
英国驻德大使阿伯依爵士( Lord d Abernon)曾提到在某次谈话中,
一位德国著名政治家又提起帝制时代德国主张与英结盟的若干理由,
还表示:“1914年的情形今日已完全改观。很明显的,正如英国在
1914年与德交战是为阻止其军队称霸欧洲,不出几年它也可能因同样
的原因与法国作战。问题在于英国是否会独力作战,还是会有盟友。”
凡有为有守的英国领袖不可能大胆到要与德国结盟。不过外相寇
松及外交部官员克劳爵士(Sir Eyre Crowe,1907年克劳备忘录起草
者),在1923年8月11日要求法国三思其在鲁尔的行为,否则未来
德法发生危机时它可能失去英国的支持。普恩加来不为所动。他不认
为英国支持法国是对法国施恩,而是有国家利益的实际需要:“倘若
发生类似1914年的情况,英国为了本身的利益,势须采取与当年相
同的行动。”
事后证明普恩加来对英国最终的抉择看法正确。但对于要多久时
间英国才会觉悟到确实面临着类似当年的危机,以及在此期间薄弱的
凡尔赛体系终于瓦解,他的估计错误。
法国在1923年秋结束占领鲁尔区。它在当地未能激起相当规模
的分离主义运动,甚至在德军依凡尔赛和约规定不得进入,因此无法
前去镇压的莱茵区都是如此。占领期间开采的煤矿也仅够支付治理这


片领土的开支。同一期间,德国则为萨克森(左派鼓动)及巴伐利亚
(右派鼓动)的暴动所苦。通货膨胀肆虐,使德国政府的施政能力都
成问题。法国对赔款金额的坚持反而因为它自身的行动而无法实现。
英法都把对方将了一军:法国执意以片面行动削弱德国,因而失
去英国的支持;英国一味要求和解,却未考虑会对均势有什么影响,
因而使法国丧失安全感。即使是解除武装后的德国,仍有力量力挫法


国单方面的行动,由此不难想见,一旦德国挣脱凡尔赛的束缚将是如
何一番景象。
20世纪20年代,每当民主国家面对僵局,各国总是抬出国际联
盟,而不肯面对地缘政治的现实。连英国参谋部都落入这个窠臼。前
一章曾引述一份文件,指德国为主要威胁并认为法国将无法有效的抵
挡,正是这份文件也脱不了当时主流思想的格局:参谋部下结论时并
未提出更高明的见解,只是建议“强化”国际联盟(无论其代表的意
义为何),“在如德国行事脱轨等情况下缔结特别的联盟”。
这个建议几乎保证会失败。国际联盟太不团结,等到德国如脱缰
野马时再缔结联盟已嫌太迟。到这个地步,德国只需要一位有眼光有
耐心的政治家,能设法去除凡尔赛和约的不平等条款,就必然能享有
比战前更有利的长期优势。
这位领袖在1923年现身,史特瑞斯曼在这一年出任外长,后任
总理。他复兴德国实力的方法即所谓的“顺应( fulfillment)”政策,
它与德国先前采取的政策完全相反,也放弃前任政府对凡尔赛和约所
采取的外交游击战。“顺应”政策是靠着利用英法对于其本身的原则
与凡尔赛条款不符,而感到于心不安。史特瑞斯曼努力让德国履行宽
限后的赔偿时间表,借以促使盟国主动解除凡尔赛和约中最苛刻的政
治与军事条款。
战败后并被外国军队局部占领的国家,原则上有两种选择。一是
向胜利国挑战,为执行和平的过程制造麻烦,希望其知难而退;一是
与胜利国合作,同时设法恢复本身实力,以待来日东山再起。这两种
策略都有风险。战败后仍想反抗,等于在最虚弱的状况下还要与人一
决雌雄;合作则可能打击民心,因为能令胜利国高兴的政策往往会令
战败国的民意无所适从。
在史特瑞斯曼之前,德国采取的是抗拒政策。对抗战术使它在鲁
尔危机期间得以占上风,但法国退出鲁尔区却一点也不能平息德国的
怨愤。令人费解均是,把阿尔萨斯与洛林归还法国并未引起议论。但
重划德国的边界,把大片领土让予波兰,却遭到民族主义者激烈的反
对。此外,有强大的民意压力要求解除对德国军力的限制。还有就是


全国近乎一致同意,盟国要求的赔偿十分荒唐。
史特瑞斯曼的想法跟民族主义者不同,他了解不论凡尔赛和约有
多么不得人心,事实上也不论他本人如何深恶痛绝,他知道自己需要
英国,也多少需要法国的协助,才能取消那些严苛的规定。拉巴洛协
定震惊西方国家,这个战术相当有用。但由于苏联太穷,无法帮助德
国经济复苏,又太孤立,在大部分外交角力中无法给予德国暗中支
持,因此德苏协定真正的影响,唯有等德国强大到足以公开挑战凡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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