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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56节

  离开尚善坊后,张岱便上了高力士新赠那匹白马往惠训坊别业而去。行经山亭院时,他也没听到挽歌声,看样子挽郎们练了一天又都休息了。

  想想自己这一整天划水摸鱼下来,张岱还有点惭愧。而且挽郎队伍里还有几个韦氏子弟,保不住要告自己刁状。

  不过张岱现在都已经借飞钱这营生跟高力士搭上线了,真要有什么坏小子告自己的状他也不怕,还能伺机反击一下。

第89章 圣意高远

  高力士回到大内后便直赴圣寝所在之亿岁殿,入殿前又从宫人口中得知圣人今日仍是悲痛难耐、撤膳不食,高力士心内不由得暗叹一声。

  “大将军回来了,今日王邸治事如何?”

  殿内圣人正侧卧于帷内一横榻,神态也远不如日前那么有精神,闻知高力士回宫,便召之入殿询问道。

  高力士先将岐王府治丧事宜讲述一番,又忍不住劝谏道:“圣人虽悲痛失手足,但仍有天下子民伏承恩眷,还请圣人为宗家社稷爱惜圣体、勿废餐食!”

  “朕失爱弟,五内俱焚,食又不化,徒增烦闷。”

  圣人闻言后便叹息一声,继而指着殿侧一玉屏说道:“此惠文旧年访得奉御,睹物思人,更添伤感,且收内藏,无复张设。”

  几名宫人忙不迭收起玉屏带走,高力士见圣人仍是沉湎悲痛中,于是便有进言道:“方才前往王宅又见一事,事关燕公孙张氏小儿……”

  圣人日理万机、今又满怀失亲之痛,早将日前还颇为欣赏的这小子抛于脑后。

  此时再闻此子事迹,而且又是巧计助人,他便开口说道:“这张氏子日前寂寂无声,如今却诸事有闻,看来日前确是他亲长压抑不彰。如今脱出桎梏,相与友善者皆得其助。”

  高力士欲用新奇的人事驱散一下圣人的悲情,兼此小子确有眼色,于是便又轻声道:“此子确是尚义,日前臣奉命入省引之,事为此子衔计。今为巧谋助惠文周转家私,并欲以此邀臣共事取利,却不想他所引与谋事这乃霍国公门下……”

  圣人本来不太在意这钱货东存西支的把戏,他贵为天下之主,自不会将寻常小事放在心上,可是听到牵连的人事后便来了兴致,抬手对高力士示意道:“仔细说说。”

  于是高力士便将相关事情都认真讲述一番,当然他拉拢张岱要夺王毛仲资业这一点是不能提,至于别的便都无所隐瞒。

  “若依此计,两京钱货周转确实方便。借惠文丧事名著两京,两京富人必争趋之,霍国公得之矣。难得那小子还记得大将军恩之,将你也引与事。”

  圣人同样心思巧妙,听完高力士的描述,登时便有所了然,旋即便故作不悦的皱眉道:“不过他对大将军有所报答,朕亦恩之,将何以报?”

  圣人虽是佯怒,却也让高力士略感忐忑,他将事情描述这么清楚,主要是想突出霍国公王毛仲将要因此大有获利了,却不想圣人的关注点却这么别致。

  “臣,俗人也,阿堵物便可愉怀。圣人,天子也,非匡国计不敢献扰。”

  之前这小子自是无关紧要,但现在既是打算招作门人,高力士便为之稍作美言。

  圣人闻听此言,神情稍微一缓,转又沉声说道:“大内恩之者,尚有惠妃。此子言于大将军却无进言惠妃,厚薄有差,需转告之。”

  高力士连忙颔首应是,心里却泛起了狐疑。圣人心腹深沉,就连他都常常会错心意,这会儿也实在搞不懂为何突然言及惠妃,计较区区一个小子进计报答是否公平。

  圣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抬手指了指案上的奏章对高力士说道:“孟温礼就事河南尹后,再检点府中录事周良前所进言文书,见其屡屡陈言洛南水事田事,不敢隐匿、整合上奏。

  朕今阅览才知洛阳诸边农事颇废、实在心痛悯人,非此忠良、朕竟不知。着孟温礼严加审核、有过则纠,周良赐以秘器荣葬之。大将军且将事付门下,即刻执行!”

  高力士连忙作拜应是,两手接过宦者转交的奏章然后便退出殿堂。

  待到高力士退出,圣人又抬手说道:“日前门下是否进呈张氏谢表?收在何处?取来一观。”

  宫人匆匆往收存文书的房间而去,搜找了好一会儿才将谢表找出进奉。

  张均耗尽心力写成的谢表,圣人根本就懒得看便丢在了一边,这会儿因高力士讲起张氏子才又想起此节,这会儿将谢表略作翻看。

  见连篇累牍都是讲述张均的教养之功,圣人便不由得微笑道:“此必张均手笔,得其父皮、辞藻浓艳,却失其父体、大欠气象,虽工无才,可惜可惜。”

  嘴里说着对张均的批评之词,圣人却皱起眉头沉思起来,他又从案头拿出一份奏书,是中书侍郎李元纮奏请将中书舍人张九龄改任太常少卿。

  此奏书已经留中多日,圣人还没有批复,这会儿一手拿着张均给其子代拟的谢表,一手拿着李元纮的奏书,思忖了一会儿之后才将李元纮奏书批准。

  可是旋即圣人又提起笔来拟了一份以张均出任中书舍人的令书,但在写完之后却并没有直接发下,而是用漆封起,交代内侍道:“将此收存,半年后再进。”

  当下直接把张均任命为中书舍人太刻意,而再过半年还需不需要这一任命,圣人也不确定,只是书记备忘、届时再作参考。

  高力士离开亿岁殿之后,一边往门下省而去,一边在心里思索,他见圣人案事众多却专将此事着他送于门下,想必是借此传达什么心意。

  孟温礼所进奏章是由他呈送御案,当时他没有太过在意,现在再仔细回想其内容,大意是讲前录事周良所奏洛南侵田霸水事宜。看样子圣人是打算以此为契机,整顿一下洛阳周边类似的现象。

  此番封禅朝廷用度颇巨,以至于如今府库空竭,圣驾驻留洛阳、不便西归,这自然让圣人心情颇为焦虑。

  若能将洛阳周边占田霸水的现象打击清理一番,即便所得不能使府库充盈,也能立竿见影的缓解一下疾困情况。

  之前河南府半数官员落马,已经让百官震惊,借着这股势头正好可以震慑外朝群属,使人不敢质疑反对。而那周良已逝,褒扬他既能让百官察觉风向,又尽量避免再引起什么人事纷争。

  至于让高力士将此事通知门下,大概就是要让高力士控制一下内官的情绪。自武太后、中宗以来,内官权势渐重,在洛阳周边也侵占了不少的良田美宅,包括高力士也拥有大片的田产。

  虽然高力士自知圣眷最重、余皆微末,但他也有亲眷门人与下属,这些人投奔他无非是为了势位富贵。有了这些人的拥从依附,高力士也才能维持声势,有能力将圣人交代的事情做好。

  所以有时候他不只要考虑圣意如何,也要顾及到下属这些人的诉求。否则一旦人势散尽,即便他仍忠诚无私,但忠诚谁都可以,圣上需要的则是既忠诚、还能为其解决问题的人。

  圣意他自然不敢怠慢,那就只能想办法在其他方面给予门人们一定的补偿。

  原本张岱进言那事,他还只是想着顺带打击一下王毛仲,现在看是要更重视一些了,将当中的利润抽取出来弥补一下内官们的损失。

  不过这样一来,与王毛仲的矛盾冲突势必要更大更直接、关系也将更僵……等等,这是不是也在圣人的预计之内?

  想到这里,高力士又是陡地一惊,继而想起之前殿中圣人好像根本就不在意王毛仲会有巨利可得。原来这一份利润早就被圣人算好,要引诱他们内官与北衙争抢?

  那么圣人在当时提出要让惠妃也与事其中,就是要借惠妃与张岱这小子的关系,来了解、引导并控制这一个利益之争?

  高力士越想越觉得有这样的可能,毕竟内官与北衙禁军向来有些不对付,一旦他们在禁中起衅,必然令宫防不安。

  可若是把这一层矛盾引到坊市间一桩利润丰厚的营生当中去,既能让二者保持竞争和矛盾,同时又能尽量减少对内宫中的影响。

  “圣意高远啊!”

  意识到此节后,高力士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对圣人的崇拜不只来源于身份与地位,奉宸越久他便越发感到圣人的精明与智慧。就像这么一件圣人随手为之的小事,他这里苦思多时都不敢说能尽得其意。

  高力士自己沉浸在被圣人支配的心悦诚服中,转又想到那张氏子其人其事刚刚崭露头角,便也被圣人随手拈来便使,也不由得感叹这天下才流处此圣明之下,看似各有才器,其实也不过只是圣人布局天下、与天作弈的棋子罢了。

  他这里越脑补越钦佩,浑然不知那个新拎进来的小棋子也早已经做好了要挖他墙角、给他下属们搞养老保险的打算。

第90章 科举诸科

  张岱回到家,意外的发现王元宝还待在这里,丁青入前小声奏报这家伙是去而复返。

  张岱闻言后便微微点头,看来这家伙已经把钩咬得挺牢了。

  “请问公子日间所言将有钱事输往长安者,是否便是岐王、惠文家事?若当真能将此事付予在下,一定全心竭力将事办妥,并且当中缗利不取,若短分毫,割肉以偿!此意至诚,恳请公子能为转告贵人!”

  来到侧堂坐定,王元宝当即便急不可耐的开口说道:“无论此事成否,在下亦必铭记公子厚恩!洛南几座园业,市中几处邸店,公子使奴尽取无妨。非以俗物玷污清声,厚于赡馈,欲助公子怡神养志而已。”

  听到王元宝这么说,张岱也觉得他的确是一个精明之人,很快就能想到这一节。

  如果没有高力士这一茬,直接收一个策划和中介服务费对张岱而言倒也不错。毕竟在没有更大利益可图的情况下,张岱也不愿过早的跟一些惹不起的大人物产生什么纠葛。

  可是现在既然有了更好的愿景,而且这样的机会也并非时常会出现,就算后边还有薛王和宁王排队等死,人家死不死在洛阳还两说,自己跟人家也不熟,所以自然要把这个机会当中的潜力挖掘到最大。

  “王二倒也不必急于馈赠,我今谋计因与惠文家人情义深厚、欲助家事。之所以将事告你,是因你经商诚信、兼具资力。得利多少,我并不在意。你既肯与事,当然是好,但后续事务章程、必须依我之计。”

  窍门点破也就不出奇,张岱现在手中最大的筹码就是岐王家这一客户所拥有的巨大的广告示范效应,只有顺利的给岐王家提供这一服务,才能让两京权豪富户相信有这样的财力和信誉,从而也尝试效仿。

  正因如此,张岱绝不可能轻易将主动权交出去,他拉谁入伙就能成就谁,王元宝固然有钱,但有钱人不只他一个。

  王元宝就算动用身后王毛仲的关系,也很难将岐王家给挖走,王毛仲再势大,敢在岐王尸骨未寒之际便威逼其遗孤?

  “这、这……好吧,只是请问公子,我当如何配合行事?”

  王元宝对此早有预计,倒也并不强求,张岱第一次到柜坊便讲过类似的思路,此番也并非一时兴起,必然不肯轻易让出主动权。

  而他当下最重要还是借这一事业盘活在东都的投资,所以能不能掌握主动权也是其次。就算这张公子只是借他搭桥造势,但这对他而言也是一个极佳的展示财力的机会。

  “你先安排一批明算事员,与惠文家文吏一同盘计浮财的多少,核定价格,造册为证。之后我会安排场地,将这些计点过的钱帛存入,几家一同驻守,务必确保分寸无失!

  而后送葬队伍起行,你则先去西京将等量钱帛交付,再同回东都,开库取钱!”

  张岱先将基本流程讲述一番,王元宝听完后先是略作沉吟,然后皱眉道:“几家?”

  “不错,你不会以为只你我俩便可运作此事罢?你背后若有谁需请示,可以先往征询问计。一旦事情开始,你若中途告退,这决不可!”

  王元宝当然不会退,只是他还想确定一下张岱身后有谁,毕竟这么大笔钱帛的往来,真要某一方不靠谱,与他而言不啻于灭顶之灾。虽然他的后台很强硬,但也不是他能随意调使的。

  “事关重大,的确是应当聚集权势、资财壮大者相与共事。但如果涉员太多、人各有计,会不会杂乱无章、事不能行?”

  他虽然深为张岱的计谋叹服,但对方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哪怕是宰相的孙子,年龄、阅历终究是短板,更何况张说刚刚致仕,如果纠集太多人事入内,不只不好控制,而且还容易坏事。

  张岱也知眼下很难一股脑的将股权、融资等各种概念灌输给他并使其理解和接受,于是便又对王元宝说道:“你如果担心人多口杂,事可逐步推进。

  东都之钱在库,西京之钱付予惠文家后,王二你便可在长安收纳储户补你垫付的资财,东都库钱出尽之后,再两下核计各出本钱多少、抽利多少……”

  王元宝也听明白了,无论什么方案,他先出钱垫资是不可避免的,也是他能加入进来的前提。

  如果东西两京同时开展业务,他必然还要追加投资,但如果先开启西京的吸储、在东都支取,他就能先逐步将自己垫付的本钱收回,降低自身的风险。

  虽然张岱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但却又提供给他一个更加保险的方案。

  王元宝想了想后便也点头答应下来,这件事本身就是合作双赢,而他也并非没有后台。而且这件事利润前景极佳,如果对方真的动了歹念,他背后之人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随着共事的意向敲定后,王元宝又主动讲起之前韦坚的事情来:“日前因见公子结怨于韦员外,在下确是心生忧惧,不敢轻易涉此权贵纷争。但今得公子授以妙计,活我资业,自然也没有什么可作隐瞒的。

  日前往拜韦员外,确是欲求引见源使君,但韦员外所言之事,却是某万不敢从。汴州地当漕运根本,南北脚直运资汇聚此间,当中有大利可图。韦员外欲使某入此经营,某虽商贾,但亦知守法,对此万不敢从……”

  张岱听到这里,心内顿时一动。他想起宇文融最后被政敌捶死,就是因为经济上出了问题,在汴州回造船脚运费当中贪赃巨万,使得那一时期的宇文融彻底丧失了皇帝的信任,继而被落井下石、流死岭南。

  韦坚是源乾曜的甥女婿,而包括宇文融在内,他们这些人也都托庇源乾曜的羽翼之下,彼此之间的事情自然也有相通之处。而且未来韦坚同样以擅长理财而受玄宗重用,可知是深受宇文融影响。

  通过王元宝的交代,张岱也知道了韦坚在这时已经将主意打到汴州漕运本钱上来,对此倒是可以保持一下关注,以期掌握更多的证据和讯息。

  他没有再向王元宝继续深入打听此事,只是默默记在心里。此时夜色已深,王元宝便也留宿这别业。

  而张岱不知是不是用脑过度的缘故,回到卧室后仍然觉得很亢奋、睡不着,于是便索性翻出他爷爷给他准备的那些课业阅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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