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协律郎 第55节
到了高宗时期,左右屯营改设为左右羽林军。武则天时期,百骑扩为千骑。中宗时期,千骑扩建为万骑,仍分左右营。
后来李隆基等依靠左右万骑发动唐隆政变诛除韦氏,左右羽林军与左右万骑的北衙四军格局便也延续下来。
王毛仲便是如今北衙禁军体系当中权势最大、也最得圣眷的大将。其人不只典掌北衙禁军,甚至还兼领内外闲厩使并监牧都使,内外马政亦在其掌握之中。
王元宝的后台竟然是北衙王毛仲,的确是让张岱大吃一惊。王毛仲那是属于他爷爷张说都要恭维逢迎的存在,想要把自己踢到一边去,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王元宝后台这么强硬,为什么在洛阳南市还如此愁困?
道理很简单,你养了一条狗不好好看家,那你是换一条新的,还是自此以后蹲狗栏里替狗看家?
王毛仲可以给王元宝当靠山,但却未必乐意给他擦屁股。而且王元宝就算是在洛阳败走麦城、血本无归,他敢拿王毛仲的钱去填坑?
还有就是王毛仲其人虽然风光,但其权势却只局限在北衙系统内。说好听点他是北衙第一人,说难听点就是保安大队长、家丁头子。
哪怕他是皇帝的家丁头子,给你个好脸可以,你还想替皇帝管理天下,那不是有病?
人们尊敬王毛仲,但更根本的还是敬畏其背后的皇帝。王毛仲之所以覆灭,就是因为这条狗不想好好看家了,居然还想到南省去当兵部尚书。皇帝总不能自己蹲玄武门站岗,那就把王毛仲收拾了。
不过张岱得知这一点后还是沉默下来,他固然是想通过此事去扩充人脉抱大腿,但如果当中人事太复杂的话,可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小儿也知忧惧?日前见你那般豪胆,还道无所畏惧呢!”
高力士见张岱低头不再说话,便微笑问道。
张岱闻言后便无奈一笑,叹息道:“道之所向,自然无所畏惧。天恩所延,何必与之相争?小子人道后进,畏避前人难道不是明智之举?只是事未审清便贸然奏告、滋扰渤海公视听,实在抱歉。”
他准备返回去将这一层人事隐情告知云阳县主,人家既然相信他,他自然就有必要将所有人事内情都向其说清楚。
“你也不必走,话既出口,哪能收回!”
高力士却一探手将其坐骑辔绳抓在手里,更拉到自己近前来,继而笑语道:“你这计谋得来不易,肯将好处与长者分享,让人欣慰。我能倨傲不察,让你失望而走?”
“渤海公既知此事,遣员往问王元宝即可,何必系留我这无知小子啊!”
张岱不被放行,便又苦笑道:“我今滋扰了渤海公,还要归家向大父讨罚呢!”
“你也不必拿燕公吓我,事便明白告诉你又如何?我与王毛仲确有不妥,你小子无知、赠他如此谋财妙计,他也未必亲你。此事我不知便也罢了,今既有知,你须给我夺来!”
高力士越发觉得这小子当真有其祖父的滑头风范,想到这样的生财妙道不说,察觉事态不妙便要缩头,临事敢当、且知进退,怪不得日前圣人都对其赞不绝口。
“渤海公何苦为难小子?公位崇望宏,一声令下,附者如蚁。小子人间丑幼、力弱胆薄……”
张岱本意是我爷爷对你们的事知道门儿清,你别想糊弄我,结果没想到高力士自己说的清清楚楚,仍是不肯放过他,不免让他有点抓瞎。
“力弱胆薄之人,能作铮铮玉骨、宁死不屈之声?你既将此告我,自然也是知我有提携关照儿辈之能。帮我做成此事,日后你父、祖关照不到之处,自有我来遮护!”
高力士倒也不觉得这小子真能帮自己打击到王毛仲,但这小子确有才性值得欣赏,如今主动找上门来,他便不想放过,尤其调教这小子更给他一种玩弄少年张说的感觉和恶趣。
张岱听到这话,眼神顿时变得清澈,语气也一反之前的无奈苦笑、变得郑重起来:“渤海公日前入省将小子引护于大内,遂有后事种种。此恩未敢忘怀、待时则报,是故前有所计便匆匆来告。
唯今所计有涉惠文家事,云阳县主辟我就事、信我进言。今逢失怙之悲,进计是为方便家事,却不知内有人事纷扰纠缠。渤海公使我,一言则可,但若事情波及惠文家事不安,则万不敢从!”
高力士听这小子说的如此严肃,一时间脸上的促狭笑意也微微收起,沉吟片刻后才又叹息道:“小子内持端庄,的确不应以势迫你。放心罢,惠文之丧、天下瞩目,谁敢于此弄事?
即便欲夺此业,也要事后徐徐作计。你天性聪颖,将人将事向好谋求,这固然是好,但有的人事终究污秽难清、难与共存,你大父前事,诚足为诫。
我欲夺毛仲资业,也是未雨绸缪。你若助我,我不舍你。小子或是年浅不知,可以归家问你大父我性情如何,若是觉得我值得效力进计,可以再来相访。”
张岱也不是傻子,话都说到这一步,哪还不知应该如何回应。
当下已经到了天津桥北,人多眼杂,他自然不好做什么太过显眼的声言动作,只是在马背上向高力士欠身道:“小子何人,渤海公亦有见。既蒙赏识,不敢自逐。别事不敢自夸,但今计出于我,后事自知。公且安待,不久后必将此业进奉!”
贸然加入到内官与北衙禁军的较量固然风险不小,但回报也可观。天天沿街拾荒风险不大,但几时能积攒到谋略天下的资本?
况且张岱也明白,高力士之所以图谋这一产业,倒也不纯粹是因为贪财。毕竟他们太监跟北衙将领的矛盾也不是谁钱多钱少,而是一个话语权的较量。
其人大概更多的还是想削减、控制王毛仲的经济来源,打击他通过钱帛厚结北衙众将士的手段。王毛仲如果还想持续的收买人心,就得增加其他操作,这就会提升出错的概率,留下把柄让太监们持续拱火。
所以张岱根本不需要直接参与到他们的竞争中来,他只要控制住飞钱的利润流出就可以。这又太简单了,项目利润不分红怎么办?扩大投资啊!
不懂得给投资人画大饼的创业者,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创业者!好的创业者,就得让投资人把裤衩都压上,共同博取一个辉煌的未来!
第88章 早上桌开大车
张岱自然不可能跟着高力士直赴大内,彼此达成默契之后,双方在端门外分别。
他刚要翻身下马,高力士却摆手道:“骑去无妨,青春少年,厩中岂可无名马!”
张岱闻言后自是一喜,他胯下所骑这一匹马通体雪白、唯四蹄泛乌,看起来比他大姨武惠妃日前所赠那匹还要更神骏,与之前韦坚所赔给的特勒骠都相差不远。
在逐渐适应了古代的出行方式后,他对于骏马也是由衷的喜爱。
此时天色已晚,为免张岱南去遭受盘查,高力士便又安排了两名宦者随行南去。
因为尚善坊岐王家治丧的缘故,天津桥南北都聚集了众多的金吾卫军士。张岱策马南来,自是引去一群金吾卫街徒的警觉,可当他们看见张岱身后两名内侍太监后,问都不问便引马退回、不作盘问。
张岱看到这一幕也是暗自一叹,太监在唐代权势与日俱增,尤其在夺取了北衙禁军的控制权后,直接便倒反天罡、家奴欺主。而他们之所以独大于内朝,就是从斗倒了北衙王毛仲开始的。
如今他上了高力士的车,再想想中晚唐太监们嚣张跋扈的样子,倒是颇有几分将要助纣为虐的自觉性,不过却是没有什么愧疚感。
无论是北衙的禁军将领,还是内廷中的太监,他们哪一方掌权,主要责任必然都是皇帝。皇帝自己欠缺驭人之术、放纵家奴,以致被骑在脖子上拉屎,这能怪谁?
版本是你们李家自己开发出来的,要升级就得按照这套路来,玩法不丰富难道怪玩家?
盛唐社会长期处于一个增量的过程中,表现在政治层面上,就是但凡坐在桌子上的人都会或多或少的因此而受益,在这长期的增量中汲取壮大自身的养分。
如今的开元中期,社会也仍然处于一个向上的阶段,一些新的增量以及可能获得增长的趋势都还没有被传统的政治势力所把持,因此社会仍然存在向各个方向发展的可能。
张岱作为一个穿越者,对他最有利的做法就是顺应时代的发展、迎合时代的律动,做起事来才能游刃有余、事半功倍。抛开这些套话不说,具体做法是什么?早上桌,开大车!
早上桌就是尽可能早的参与到这种新增社会资源的分配中来,开大车就是尽可能多的获取更大的分配份额。
新增的社会资源不只是新增的人口、新增的产出这些直接可见的增量,还有新的需求、新的机会、新的组合等等。
张岱等到自己混上桌、然后再去谈份额,开元估计都剩不下几个年头了。更何况,不走捷径、不跨阶升级,也配叫穿越者?
对张岱而言,最有效率的莫过于依附一个现有的政治势力,然后在其中快速爬升,从而通过掌握团体的话语权来分享更多社会资源。
原本作为宰相的孙子,他是不用愁这一点的。然而他还没在张家站稳脚跟,他爷爷这山头就被削了。
即便熬过这阵风头,团队里还有张九龄、他老子张均这些人在排队,张岱要想实现弯道超车很困难。若是拉起队伍搞新和联胜更是大逆不道,先天道义上在同类竞品中就不具备竞争力。
如果能加入高力士的宦官团队,无疑是一个极佳的选择。
首先是前景好,再过几年高力士等宦官就会搞定王毛仲这些北衙大将,内廷中不再有实力强劲的竞争者,顺风顺水的干到天宝末,然后太监们再在安史之乱后更创事业辉煌。
当然,张岱肯定不可能跟他们混那么久。
其次是风险低,相对于南省那些政治家族和政治派系,还有诸边节度使与胡酋胡将们,太监活动范围固定,能够动用的手段也比较有限,即便是日后发生矛盾翻脸、遭受的反噬也会小得多。
毕竟跟太监们翻脸的风险和下场,何进之类的先行者都已经做出了示范。这都学不明白,那还混个屁!
更何况,眼下的宦官群体还处于一个盲目探索的野蛮生长期,远没有中晚唐那样有组织、有纲领、也有战斗力,而且还有神策军这样的武力班底。
甚至还没有回到岐王宅,张岱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既能制约太监、还能顺便赚钱的思路。
《旧唐书》宦官传中记载,神龙年间太监已有三千余人,而到了开元、天宝时期,宫女就达到了四万多人,有品级的宦官三千多,衣朱紫者则有上千人之多。
一般人看到这组数据,想必会感叹唐代皇帝就是作不够,养这么多宫女太监、简直穷奢极欲,既耗费钱粮,还极容易让这些内官抱团滋生势力。
张岱当然也有这样的感想,但除此之外却还有另一个想法:这是一个非常庞大且亟待开发的金融市场,给他们上养老保险!
太监们不能再繁衍后代,虽然他们也会收养子、形成太监家族,但这只是少部分高级太监的特权。其他绝大部分太监宫女都是没有这条件的,面临一个老无所养的困境。
比如你是个倒夜香的,我给你当养子?继承你马桶刷子吗?
张岱之前在清化坊的时候,便见到不少年老出宫的太监宫女处境凄惨,诸如牛贵儿家中那老仆、也是一个内宫太监,还能有瓦遮头已经算是不错了。
其他更多的内官只能出卖最后一点苦力换一口吃食,哪天干不动也就倒在沟渠里等死了。
这些人的人生注定是悲惨黯淡的,所以他们当中绝大部分都信佛、内心里期望一个美满的来生。但如果在今生就能给他们提供一个确凿可信、老有所养的待遇,他们会拒绝吗?
张岱心里猜测,如果他能给大部分中下层太监宫女们都办上养老保险,那他出入皇宫跟自家也没有区别了。安史乱军打破潼关时,唐玄宗死活他们都不管、得先把张岱抗走。
“阉党?没脑子的才当,老子要当阉党祖宗!”
张岱在自己心里立下了一个很有志气的宏愿,要想老有所养、先拜莲花六郎,我们就是白莲教!
这计划听着挺疯狂,似乎流露出一股浓厚的作死气息。
但只要知道天宝年间,彍骑这一支长安城中最重要的城防力量被败坏成了什么样子,就明白大唐君臣实在没有多么敏感的忧患意识,皇帝与公卿都在做着家国永固的美梦。
更何况张岱这样的心思都敢动,他不懂得隐藏自己?
洛阳城里入股个寺庙,包上几个香山崖壁现在就开始向太监宫女们卖佛龛,一月五百钱、缴满十年后,出宫就可以去香山住别墅,当监工开始凿窟造像,一天两张大饼一斤肉管够,就问你心动不心动?
已经立志要成为大唐保险大亨的张岱先是回到尚善坊岐王宅,又将王毛仲是王元宝的靠山这事跟云阳县主讲了一下。
听完事涉北衙王毛仲,云阳县主也是皱了皱眉头,旋即又望着张岱问道:“那么这件事会影响钱帛输给吗?世兄怎么看?”
“这倒不会,我只是有必要将内中人事向县主解释清楚。方才又向渤海公细问,渤海公也认为今次国礼、人皆瞩目,无人敢于滋乱。渤海公并言他也会密切关注此事,务必令宅内资财顺利交接于长安。”
张岱又对云阳县主说道,王毛仲当下权势虽然不小,但也不会癫狂到在岐王丧礼搞事。
而且这件事最大的作用还是通过岐王家财转移这一事例挖掘出潜在的需求,从而顺势展开飞钱业务。
“既然如此,那世兄也不必再来细说,我信得过你!”
云阳县主闻言后又说道,同时她又指了指自己叹息道:“我是自弃于方外的道人,本就不应过问人间事务。唯今家事无所仰从,不得已勉为其难,但却又全无阅历智慧。
我只笃信世兄节操高尚、必不害我,若是男儿,愿长与游,必为刎颈之交、金兰之好,今唯一谢而已,多谢世兄!”
说话间,她便于草席上向张岱深作道揖。
张岱听她自言道人,语气隐有自弃之意,心中颇生怜念,但转念又一想哪怕是道人、这也是一个拥有过百万家财的道人,顿时又觉得自己这份怜惜有点不知所谓,便又起身道:“县主放心吧,我一定会认真督促,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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