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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155节

  “我一位同族的堂兄于此判事,途经此地故来探望一下,顺便问一问此间民情风俗,期望能增长一下见识,归都后以应答座主盘问。”

  杨谏闻言后便笑语说道,同时见到张岱面有焦虑之色便又问道:“六郎来此有事?”

  “同行货队被拒城外,眼见要天黑,我来问询何事见拒,迟恐有失。”

  张岱开口答道,而杨谏闻言后脸色也是一变,当即便说道:“同去同去,我堂兄正判此方输场事!”

  张岱闻言自是大喜,这杨谏年纪二十出头,为人却比较低调,并不像其他同龄人那样张扬,以至于张岱也时常注意不到对方。

  但事实上,真要讲到出身的话,他们同年十三人中尤以杨谏最为尊贵。他出身虽然不是正经的弘农杨氏,但却比弘农杨氏更牛逼一些,乃是前隋杨氏,隋炀帝的后人,大唐的国宾二王之后!

  只不过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李家人杀起自家人来都毫不手软,区区一个前隋之后也实在不算什么。大概因此家世,杨谏为人也比较内敛,并不刻意吹嘘家世。

  听杨谏这么说,张岱也才想起来他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官三代,他爷爷便是太府卿杨崇礼,父亲则是天宝年间的盘剥名臣、被李林甫迫害致死的杨慎矜。

  管城输场占地颇广,尤其张岱刚从那狭小的邸店行出,行入其间越发觉得这输场之广阔。

  两人行入不久。便有一身穿便服的中年人阔步向此而来,远远便向杨谏笑语道:“十一郎几时来此?怎么不先使人来告、我好出城相迎啊!日前家书报喜,知你春榜及第、光耀门楣,实在是畅快啊……”

  杨家虽是二王之家,但本身并没有多少清声令誉,杨崇礼父子多凭庶能见用、或者可以称为吏治,大概是当年隋炀帝砍薛道衡伤了文运。

  唯独到了这一代,杨谏才艺颇高,历经波折后成功及第登科,成了如今其家惟一一个不是抱冢中枯骨而获出身之人,这对杨家而言大概也是意义非凡吧。

  “我与同年关试后同行游历,行经此间。别情稍后再叙,先有一事要询问堂兄。”

  杨谏迎上他这堂兄,指着张岱稍作介绍:“这一位张岱张宗之,乃是张燕公户下贤孙,亦我同榜状头。我等自洛阳携物入州救济灾民,有物需暂寄此间,州府亦允,请问堂兄何处不便?”

  “原来这一位便是张六郎,久仰久仰!”

  中年人先向张岱拱手示意,旋即便又说道:“十一郎竟也相与其事,那我也不再隐瞒。方才州府赵参军确是来请为我所拒,但我也并不是要刻意刁难。请问张六郎,你等货入之前可曾遣徒知会城中诸行社?

  此城之内人有人情、物有物轨,若不遵守,难免人情哗噪不安、事情也会有诸多不便。”

  “请问杨监事,此间有何人情物轨?我等新来,也无意冒犯,若在人情之内,自然遵守不违。”

  张岱闻言后当即便沉声道,而杨谏也望着他堂兄说道:“我等入州来是为的救灾济人,并非牟利的贾徒,有什么冒犯之处?”

  “所谓情轨,也不过只是俗人贪利的积弊罢了。既然是十一郎来问,且先将物输送入仓,你两位入堂听我细讲。”

  这位杨监事倒也挺给他堂弟面子,之前还拒不接纳,这会儿则就网开一面,掏出自己的令牌着员出城去接引货队,自己则请两人入堂去。

  “张六郎行事,我亦有闻,如此不惜钱帛、急公好义,实在是令人钦佩。去年你家人携巨款入州来,诸多采买,且又有州府的关照,自然不会受此间物情刁难。而今直携巨货入境,则就难免令人惊疑不定了。”

  入堂坐定之后,这杨监事便讲起了此间的规矩:“通常巨货入境,须得先报此边百业行社,此间群贾云集,各有积货,若遭倾销而大坏行情,难免群徒折本。另外货之出入,亦需招赁此间运船、丁卒,否则货将不行……”

  “这不是欺行霸市、船匪路霸?”

  杨谏虽然性格低调,但也有少年意气,闻言后当即便冷哼说道。

  “事是此事,但理也有理。管城这里时货的聚散各自有时、人能循规取利,若行情骤起骤落,则就不免百业凋零。另汴渠漕运之通畅,皆赖两岸民家丁力疏浚维持,他们又要承担各类转运脚力,自然也期得更多报酬以养家小啊!”

  杨监事讲到这里,又向张岱歉然一笑道:“之前不敢直接纳入,并非有意刁难。某虽忝居此职,但凡所行事也需要仰仗当地人力。

  张六郎你货队自有车马运力与随同丁卒,那些力卒若不能由此得利,还要喧闹罢事,我亦为难啊。我只是领受考课的过路之官,但这些篙力船丁驮夫之类,各自都是乡里勾结、豪侠为首,他们各自熬官的手段,可是层出不穷……”

  “事我亦有耳闻,没想到于此竟这样严重。”

  虽然说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但也要具体情况具体而论。像这杨监事甚至用上了“熬官”这样的字眼,可见应该也是跟地头蛇们博弈过一番,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运河旁的民众为了维持河渠的畅通,他们承担了更多的劳役,所以想把持运河沿岸的物流运力,这一点无可厚非,毕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可一旦地方上的权势豪族插手,那就让事情变得复杂了。诸如张岱他们只是过路,而且也并非为的贩货牟利,但是因为没有请当地的运输队,结果连城都进不来,这显然是有点过分了。

第244章 大唐惠妃功德纪闻

  尽管这杨监事已经让属员去将货队引入城中来,但按照其人说法,为免当地那些运夫驮力们闹事,还是要给予一定的运费。

  这运费按照每十里路程计算,不足十里的也要以十里计。按照运输方式的不同,一百斤的货物运费通常在十到十五钱之间,如果是崎岖的山路或泥泞的沼泽,以及雨雪天气时,费用还会酌情增加。

  张岱的货队两百多驾车,虽然并非完全满载,但按照每车载一千斤左右,大约有二十万斤的货物。从城外到输场来自然用不了十里,二十万斤货物用最高一档的百斤十五钱,运费也不过三十贯钱而已。

  区区三十贯钱,却要让张岱亲自跑上一趟,这说起来都有点好笑。倒也不是说他的脚力多么值钱,只能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假使张岱不是恰好在输场外遇到杨谏,又恰好杨谏与这杨监事是同族,那事情显然不是三十贯钱能够了结的。

  这杨监事嘴上虽然说地头蛇们他也惹不起,但其实又何尝不是在将此当作一个借口。

  如果没有杨谏这一层缘故,那么出入导引、装卸与存储的费用,甚至给城中百业行情造成的影响冲击都得好好算一算。没有几百贯钱,怕是不好了结此事。

  毕竟就算张岱再去别处找关系,或者他老子再请州府同僚出面强令执行,这舍去的面子也值个几百贯了,而且欠下的人情总也需要还。

  靠水吃水,不知说的是那些乡民,说的也是这些判事的官员。

  不过对方既然都有所表态了,张岱也懒得再计较那么清楚,只不过需要交给当地力役行社的那三十贯钱,他还是让魏林赶紧送来,无谓为了这么一点钱欠一份人情。

  至于说借用输场的仓库,这人情是郑州州府做的,而且也并不是白做。张岱离开州城时,已经着令留下一千斤的防疫兽药。

  反正这些药物也都是要沿途分发惠民,直接赠送给州府,也算是报答了几个月来的关照,让他老子面子上也好看一些。郑州这里疫情若能因此得到控制,也算是他们一桩政绩。

  杨谏还要留在这里和族人叙旧,张岱便先行返回租住的邸店。如果在此之前“百万漕工”对他而言还只是一个梗,如今在遭遇一番刁难后,他已经开始认真设想组建一个自己的物流团队的可行性了。

  如今的大唐虽然还不像安史之乱后的中晚唐那样国用俱仰江南赋税,但对漕运的依赖也是逐年增加,尤其北方连续两年的灾害和边事用度的增加,都使得漕运的重要性越发凸显。

  张岱首次上书的时候便是以漕运为主题,而今也深刻感受到漕运相关的人事阻碍对事情的扰乱。

  今天如果不是杨谏这一层缘故,事情也难以妥善解决。如果对此仍然没有一个足够的重视,那么接下来再受到类似的刁难,恐怕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他召来魏林,向其询问道:“这些船队、驮帮应当如何组建?只需打造车船工具、招募相应丁卒便可营业?”

  “还是要得到官府的允准,否则车船都不能转输牟利!”

  魏林连忙答道,他当然也希望自家郎主的事业越做越大,因此对此也颇为热情:“人货行渡关津皆需过所,若与车船之籍有别,便不得入市。凡行舟运车,皆需州县注籍,先公而后私,官府征雇为用,而后才可私用……”

  车船这些工具想要上路入河,首先就要在官府进行记录,完成官府摊派的运输任务之后才可以自己进行营运。

  当然这是指的达到一定规格、运载力可观的车船,如果只是运力有限、只在乡里使用的交通工具,官府也懒得征用。

  官府摊派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每年派给的按照时间或重量的征役,一种则是和雇舟车进行运输。前者是免费的、义务的,后者则就会支付一定的费用。

  事实上这些车船最大的收入来源,就是官府的和雇。官府的和雇运输量极大,而且运输的行程时间都比较固定。民间的雇佣租用则更随意,且变数更大。

  “是故汴渠两岸船户皆有戏言,摇橹撑篙自获钱,养家何须永业田?有乡里豪族高户,治船十数艘,经年所得不逊良田百顷。”

  魏林旧是南市牙郎,也很擅长打听消息,这会儿讲起里面的门道来也是非常清楚:“便以户治船十艘计,两船充征役,五船受和雇,还有三船可自作,如此人家岁收千缗轻而易举。以此为业,胜于田桑啊!”

  张岱听到这里,也是不由得心意大动,十艘船刨除官役等各项成本,居然每年还能获得上千贯的利润,单艘船的效益跟自己写墓志铭的价格都差不多,这也的确是非常可观的收入了。问题墓志铭也不能见天就写,可这跑船却可以长期经营。

  “养船十艘,需用丁多少?”

  他又有些随意的开口问道,这个问题其实远比船的营运收入更加让他关心。

  “以粟船为例,一千斛船需用船丁三十人、篙工五人,负运、杂使等虽不上船,也需三五人为备,计需四十人,自江至河,两番轮替。”

  这么算来,一条船便需要养各类丁力四十人,十艘船四百人,百艘四千、千艘四万,这百万漕工也挺好凑啊!

  只不过张岱一时间也想不出他要以什么理由来私人拥有几万艘船,但总觉得这数量努力努力也能达到。

  虽然说实际经营起来的情况未必有魏林说的这么简单直接,必然会有各种人事困难,但从长远来说,经营一支这样的漕运队伍无疑是有利无害的。

  不说几万艘那么夸张,哪怕只有个百十艘漕船航行在这江河淮汴之间,想想那也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司马家三千死士,都已经可以搞洛水之誓了!

  天宝年间安禄山能够拥兵自重、堂而皇之养上几千名曳落河私兵,而今张岱未雨绸缪,借着盛唐社会发展、漕运需求大增,搞上一支几千上万人的漕工队伍,也是顺应了时代的需求!

  百十艘漕船看着数量似乎不少,但若分布在淮水、汴渠沿线,也并不太起眼,甚至一些资力雄厚的大船商当下所拥有的船只和工匠数量就远远超过此数,只不过在政治上无所表现而已。

  张岱如果真要搞船队的话,当然不满足于只是集结一群苦力赚运费,他是希望能够借此形式搞出一个更高的组织形态出来,团队要比一般的商团船队更加具有凝聚力、更加具有信仰!

  他这里头脑风暴到了深夜时分才昏昏睡去,而到了一大早,便又有一个同年兴冲冲赶来,乃是自号太原郭氏的郭邕,但实际上这郭邕乡籍是在汝州,与太原郭氏之间也没有明显的谱系可察。

  “六郎醒来了!我还道行路疲惫,还待休息呢,担心清早过来会扰你清梦。”

  郭邕入此后,便向张岱抱拳笑语道。十三名同年中,郭邕年纪最大,已经是三十七八岁,比张岱他老子还要大了几岁。

  虽然说在进士群体中,三十几岁也不算大,毕竟五十少进士。可是就古人的寿命而言,三十七八岁已经可以说人生过去大半了。

  “郭三兄来访,哪怕仍在酣睡,也要立即披衣出迎啊!”

  张岱笑着请郭邕入堂坐定,他发现一个现象,那就是诸同年中年纪越大的对他态度便越正式和客气,李嶷、薛翊等年龄相近的相处起来则往往随意率性,话题也都荤素不忌。

  “我昨日在城中走访一番,有一些心得录下,又恐不得要领,所以想请六郎过目斧正一下。”

  郭邕从怀里掏出一卷文稿摆在张岱案上,旋即又笑道:“昨日六郎街中所语,我深有感触,尤其有关朋党之论,世人言之如疾,但我却觉得六郎言此确有道理。是非曲直,因人而异。

  天下大同,是圣人心迹。某等心怀虽未雄大,但也要凭此一身才力益世济人,若得左右呼应、前后提携,自然也更便于施展抱负,不负所学!”

  这位老同年已经明晃晃想进步写在了脸上,张岱又哪里听不出。

  这倒也无可厚非,说句不好听的,郭邕进士及第诚然可喜,可是已经到了这么个年纪,如果没有给力的提携,可能等不到解褐授官便挂了。历史上这样的悲催人物可不在少数,所以其人相较其他同年也就有更加强烈的求进心。

  这样的心情张岱当然不会嘲笑,他反而比较不喜欢那种扭扭捏捏的隐士情怀,想入世、想创建一份功业,大大方方表达出来,只要能力匹配,他也会给予一份助力。

  他这里将郭邕的心得翻阅一番,发现其人所写是针对管城这种比较特殊的商业综合体的管理建议,还是沿袭了一个工商与市民相隔离的一个思路,但是有关工商的管理上可圈可点,很有一些管仲的学说观点运用其中,可见这郭邕也不是一个迂腐之人。

  当他翻到卷尾时,却发现乃是一篇颂文,起首的篇名为《大唐惠妃施造织坊功德纪闻》。

第245章 担船过堰

  其实郭邕想要引起张岱的关注,只凭前半部分针对管城的管理设想就足够了。哪怕一些观点还只是纸上谈兵、泛泛言之,但在思路上也有值得采纳的地方。

  至于最后加上的这一篇《功德纪闻》,对张岱而言则就有点过犹不及了。他所乐于结交的是有能力、有抱负且志趣相投的同道中人,却并不是给他大姨网罗摇旗呐喊、拼命造势的爪牙喽啰。

  或者说,这种事咱也可以干,听我安排行不行?

  这郭邕态度如此积极踊跃,无疑体现出其人性格里是有急于求成的一面,为了个人的功名利益,底线设置的比较灵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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