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第99节
这等宝贝就只换了个举人,燕平王觉着自个儿占了大便宜。他前一回被延康帝训斥一番,想来此番将册子拍过去,皇兄定然无话可说!
越想越高兴,不禁瞧着陈斯远也愈发顺眼。
当下见陈斯远还躬身站立,燕平王便道:“来呀,快给他搬个绣墩来。”
丁道隆躬身应下,笑吟吟搬了个绣墩来。陈斯远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这一关总算是过了。当下矮身落座,燕平王又叫婢女点了香茗伺候。
燕平王又寻着册子里不懂的问了几嘴,眼见陈斯远对答如流,心下愈发欢喜。只觉那科举果然害人,能进翰林的都是书虫、道德先生,偏陈斯远这等有真本事的被拒之门外。
何其不公啊?
眼见问无可问,燕平王思量一番,吩咐道:“你这几日便在荣国府中,本王可能随时派人去寻。”
“是。”
“依此册行事,本王以为断无不成之理……丁道隆,将前日圣上赐下的分一半出来,过会子给陈斯远带走。”
丁道隆略略讶然,赶忙应了一声。
燕平王转头又和善道:“本王即刻入宫面见圣人,今日就不留你了。”
陈斯远紧忙起身拱手:“如此,晚生告退。”
燕平王点点头,道:“丁道隆代本王送送。”
丁道隆当下引着陈斯远从安乐堂出来,一径到得王府侧门,又让陈斯远足足等了一盏茶光景,这才打发了两辆马车来。
丁道隆笑道:“陈相公,王爷待相公不薄啊。这其上有金钱一千枚、上用锦缎二十匹、上用绢纱二十匹、陕西进贡蜜瓜二十枚、文水葡萄二十斤、熏猪十口,晾羊二十只。”
陈斯远心下欢喜,赶忙谢过丁道隆,这才乘坐马车往回返。
这旁的也就罢了,此时金钱一枚大抵一钱重,一千枚就是一百金,将近一千两银子。上用的锦缎、绢纱更是不好估量,只怕不比金钱价值低。其后的且不算,单是这两样就值两千两!
燕平王如此豪气,可见那册子里的主意是对了其心思了。
待行出王府地界,前头车夫忍不住道:“远大爷……竟与燕平王相识?”
这等自抬身价的良机,陈斯远又怎会放过?当下笑道:“偶然结识,当日我也不知当面的贵人乃是燕平王。”
车夫啧啧两声,赞道:“远大爷好运道,听闻圣上最喜燕平王这个幼弟,只怕不出几年就能封亲王。得燕平王青睐,来日远大爷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陈斯远笑着谦逊道:“如今说这些还早……打铁还须得自身硬。是了,此事不好传扬。”
那车夫笑道:“懂,小的都懂。”
二人再无旁的话,三辆马车过皇城到得荣国府,自角门进得荣国府里,待瞥见后头马车上王府印记,自是惹得一众人等惊诧莫名!
素日里不见人影的赖大急吼吼过来查看,本要寻车夫问询,奈何此时陈斯远安安稳稳下了马车,他便只得上前见礼:“远大爷,您这是——”
陈斯远笑道:“方才走了一趟燕平王府,临行前得了一些赏赐。劳烦赖总管,这其上锦缎、绢纱留出六匹来,余下的给各处夫人、嫂子、姐姐、妹妹都送一送。”
赖大不迭应下,陈斯远拎着装有一千金钱的袋子洒然而去。
赖大紧忙去寻车夫问询,那车夫添油加醋说了好一番,直把赖大听得惊愕不已。
心下不禁暗忖,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莫名便结识了燕平王,瞧赏赐定是得了赏识,只怕生发起来近在眼前啊!
想起这位远大爷年后便要去国子监,赖大想起儿子赖尚荣早捐了生员,如今便在国子监就读,便暗忖:不若让赖尚荣与这位亲近亲近,说不得也能一道儿入了燕平王的眼呢?
第120章 一份偏心
凤姐儿院儿。
平儿将一碟松穰鹅油卷端来,贾琏瞧也不瞧,只夹了一枚长寿果(花生)丢在嘴里,又端起酒盅了饮了一口,忽而自怀中掏出一物,随手丢在凤姐儿面前。
“这是什么?”凤姐儿瞧着盒子小巧,便撂下筷子拿了起来。
这些时日荣国府忙着起省亲别墅,贾琏忙着督办,也没空四下浪荡,是以每到饭口必与凤姐儿一道用餐。
贾琏笑道:“你打开瞧瞧。”
凤姐儿依言打开,见里头是一对儿猫眼石的耳坠,顿时笑道:“这是谁孝敬的?”
“嘿,”贾琏得意一笑,道:“这你就甭管了,往后还有孝敬呢。”
凤姐儿心下得意,将个猫眼石耳坠来回比量,正要说些什么,忽而外间有人唤:“二奶奶可在家?”
平儿紧忙迎了出去,过得须臾回转,神色古怪着凑过来道:“奶奶,前头婆子传话,说是远大爷得了燕平王赏赐,足足拉了两大车回来。除去自个儿取用了一些,旁的请奶奶往四下分一分。
那吃食留待年节时用,这锦缎、绢纱,远大爷的意思是往各处分一分。”
凤姐儿纳罕不已,与贾琏对视一眼,忙细细问过。待平儿说了两大车装着的物什,顿时笑道:“瞧瞧,我就说远兄弟是个有出息的,这还没去国子监呢,就得了贵人赏识。”
说话间看向贾琏:“偏你多心,非要置那闲气!”
贾琏这会子认定陈斯远乃是大老爷贾赦寻来的,奔着的就是林家大房的家产,因是叹息一声意兴阑珊道:“罢了,原先只怕我是想错了。本就是神仙打架的事儿,我这小鬼胡乱掺和个什么劲儿!”
凤姐儿笑道:“难得你自个儿琢磨过来了,回头年里再请远兄弟一回,这回你可不好再避过去了。”
贾琏支支吾吾应下。
凤姐儿便思量起来,那锦缎、绢纱各十六匹,大太太、太太、姨太太处各一匹锦缎两匹绢纱,下头轮到李纨、自个儿、三春、黛玉、宝钗,各自一匹锦缎一匹绢纱,余下的收入公中,留待老太太赏人就是了。
当下也顾不得用午点,亲自出来往后头查看锦缎、绢纱成色,见果然都是上用的,凤姐儿顿时暗自啧啧称奇。那锦缎虽算不得云锦,可也是上用之物。
贾家与金陵甄家多有往来,甄家又担着金陵织造的差事,因是凤姐儿对织物极为了解。只看质地,这一匹锦缎拿出去少说也要二十两,绢纱不好说,可十几两也是有的。
这般算下来,单是这锦缎、绢纱就起码值五百两!其后瓜果、熏猪、晾羊,再加上先前订的洞子菜,此番远兄弟出了就算没一千,也得有八百两了。
咋舌之余,凤姐儿暗自拿定心思。她本就对陈斯远豪爽的性子赞赏有加,如今眼看前程似锦,来日自当交好了。
至于老太太那儿……只怕过了此番,就算老太太心下腹诽,也不敢轻易开罪远兄弟了吧?
当下凤姐儿亲自盘点入库,又打发婆子四下分送。
少一时,周瑞家的先行到了王夫人处,将两匹锦缎三匹绢纱奉上,惹得王夫人纳罕不已,问道:“是老太太赏下来的?”
周瑞家的笑道:“太太这回猜错了,是远大爷自燕平王府回来,不知怎么就得了两车赏赐。远大爷瞧着是个感恩的,自个儿留了一些,余下的求了二奶奶往各处送送。这是太太与三姑娘的那份。”
此时东大院拆扒干净,眼看要起省亲别墅,探春便先行回了王夫人院儿里的厢房。
王夫人愈发纳罕,道:“唷,难得他这番心思。”顿了顿,又问:“远哥儿怎么往燕平王府去了?”
周瑞家的道:“这我却不知了,听闻是偶然结识了贵人,起先还不识得,后来才知乃是燕平王。”
王夫人唏嘘道:“这就是运道啊。入了燕平王眼,来日就算只从国子监肄业,说不得也能入王府为官呢。”
周瑞家的笑道:“可说是呢。”
周瑞家的说了会子闲话,忙起身告退,又往后头梨香院而来。此时午点刚过,薛姨妈并宝钗俱在梨香院休憩。
闻听周瑞家的到来,同喜紧忙将其引着进了内中。
眼看两匹锦缎三匹绢纱,薛姨妈纳罕道:“这是谁送来的?”
周瑞家笑着将方才的话儿又说了一回,薛姨妈与宝钗对视一眼,心下惊奇不已。待仔细扫听过了,这才打发同喜将周瑞家的送出梨香院。
周瑞家的往前头东跨院去自是不提,梨香院里,母女二人对视一眼,那薛姨妈就道:“本道是个穷措大,这忽然就结识了燕平王……哪儿说理去?”
宝钗面上娴静,说道:“远大哥器宇轩昂,虽困顿而不能夺其志,其诗词虽略显狂傲,却能见其人胸襟抱负。这般人物既得贵人赏识,来日自当有一番前程。”
薛姨妈不以为然道:“那又能如何?了不起肄业后选个小官儿,苦熬几十年也不见得能做知府。”
宝钗沉声不语。想起先前几次撞见陈斯远,每一回都能让自个儿心绪难宁,此时听闻其人得了贵人赏识,心下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有些着恼,又有些高兴?宝姐姐纳罕不已,也不知自个儿该如何做想。
此时柳燕儿过来问安,她素来在薛姨妈面前扮乖顺,近日薛姨妈待其倒是好转了许多。
宝姐姐不喜柳燕儿,见状干脆往梢间里看书去了,柳燕儿便与薛姨妈嘀咕起来。待听闻陈斯远得了燕平王赏识,柳燕儿顿时五味杂陈起来。
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虽不曾亲自动手伤过人,可因她卷了钱财想不开的也不知有几人。
起先为薛蟠妾室,柳燕儿自是心下满足,又生怕冒充之事被人揭发,因是一直谨小慎微。待到最近,眼看陈斯远心安理得住下,又传出与黛玉有婚约,柳燕儿心下自是不平衡起来。
大家都是骗子,谁也别嫌弃谁,可凭什么自个儿只能为妾室,那陈斯远转头就成了公子哥儿?
与薛姨妈闲话半晌,柳燕儿拿定心思,回头须得寻了机会与陈斯远见一次,总要再索些好处才行。
却说周瑞家的一径到得东跨院,入得正房里与邢夫人见了礼,旋即关切道:“大太太这几日可有忌口?”
邢夫人惆怅道:“不知为何,偏喜辣味,只怕这腹中是个女儿。”
周瑞家的笑道:“女儿最是贴心,这回是个姐儿,说不得下一胎就是哥儿呢。”
邢夫人撇撇嘴,没言语。她自家知自家事,能糊弄贾赦一回,难道还能一直糊弄下去?东跨院妾室这般多,偏自个儿一直有身孕,那老不死的便是再傻,再来一回也琢磨过味儿了。
是以往后哪里还有机会?
周瑞家的见状也不多说,转而道:“给大太太道喜了,也不知怎么,远大爷得了燕平王赏识,头晌拜会了,临了王爷赏了两大车物件儿。远大爷请了二奶奶四下分发,二奶奶算计一番,给几位太太送的都是一匹锦缎两匹绢纱。”
“嗯?”邢夫人眨眨眼,那小贼怎么突然就结识了燕平王?
当下紧忙细细盘问,那周瑞家的便挑知道的尽数说了。邢夫人听罢暗喜不已,一手捧腹,暗忖亲爹来日能有前程总是好的,怀里这个就算来日不能袭爵,亲爹总能多照应照应。
当下邢夫人难掩喜色,一高兴就赏了周瑞家的一些六安茶。周瑞家的当面笑着谢过,转头心下腹诽不已。
茶是好茶,可二两茶是打发谁呢?这般小气,无怪老太太瞧不上眼。
此时迎春已回东跨院,恰此时探春、惜春也在,周瑞家的入内屈身一福,紧忙说了来意。
当下将一匹锦缎一匹绢纱送上,又与探春、惜春道:“三姑娘那份儿送到太太处了,四姑娘那份还不曾送,过会子是给四姑娘送到房里?”
惜春此时住在荣庆堂后罩楼,闻言绷着小脸颔首道:“劳烦周嫂子,还是送到住处吧。”
探春心下欢喜,她最喜陈斯远性情,当下紧忙将缘故一一问明,这才放周瑞家的离去。
待周瑞家的一走,三春聚在一处,那探春笑着道:“果然,先前不过是龙戏浅滩、虎落平阳,以远大哥的人品才情,迟早就能入了贵人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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