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第92节
都说宝二爷待人宽厚,可往绮霰斋送的避子汤还少了?
不用避子汤,红玉也不想逼着自家大爷用鱼鳔、羊肠那等物什。她在府中待了多年,时常听上一耳朵,这床笫之间的隐秘便大多知晓了。因是忽而便想起了一个法子来,红玉不禁犹疑良久,好半晌才拿定心思,想着待回头儿寻了采办,递了银钱采买回来试试。
一连数日,陈斯远都闷在书房里。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四书、五经加起来七八十万字,又有朱熹批注,便是择一经做主经,背诵下来也须得花费大功夫。
这也就罢了,破题、承题考得是对四书五经熟稔与见解,其后起八股更是要求排序对仗,连平仄都不能错。
后头还有试贴诗……归总下来,此时科考就是在文字上玩儿花活。既考验记忆力,又考验应变能力,还考验人的智商。
便说那会试就有紫榜,其上都是八股格式不对、平仄有误、试贴诗错了韵脚的,能下场会试的都是各地举人,连举人都能犯错,可想而知这科举一途简直就是米上雕花!
若不是研究了八股,陈斯远怕是还跟前世一般,认为八股因循守旧、与国无益;可真正了解了八股,陈斯远这才明白,这八股不过是取士的手段。
以此手段取士,一科三百多人,不敢说全都是人中龙凤,可大多数进士绝对智力水平不低。
至于治国,要么进部堂学习,要么进翰林院进修。说白了,这八股取士就是选人才呢,培养了之后才是官员。
陈斯远是越研究越沮丧,此时中进士平均岁数是三十四岁,他虽四书五经囫囵读过,可又哪里比得上那些正儿八经寒窗苦读出来的?
心下惆怅,陈斯远不禁愈发刻苦,一连将自个儿关在书房里好几日,连逗弄苗儿、条儿的心思都没了。
邢夫人纳罕不已,到底禁不住过来瞧了一眼,见这小贼果然刻苦研读,心下不禁平添了酸涩——黛玉就那么好?这小贼眼看着拼命了啊!
虽明知不该,可邢夫人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了几句。
陈斯远思绪从书中拔出,转念便知邢夫人吃味了。当下打发了丫鬟下去,上前便与邢夫人痴缠起来。
“好端端的发哪门子疯?”
邢夫人哼哼两声不理他。
陈斯远又转过身形到了邢夫人另一侧,说道:“是了,打算这几日就寻太医问诊?”
一提及腹中孩儿,邢夫人顿时双眼放光,脸上也慈爱起来,道:“时日还短,我想着月底再说。”
“也好……大老爷那边厢可透过风了?”
邢夫人道:“前几日他饮酒回来,我提了一嘴,他支吾着应了,瞧着好似并不在意。”
“打了埋伏就好,免得来日漏了底。”
邢夫人瞥了其一眼,说道:“黛玉就那般好?”
确实就是好啊。
心下这般想着,陈斯远开口就道:“想哪儿去了?我这是为了自个儿。此时不勤学苦读,哪里过得了乡试?这年头万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啊,我不做官,你那么点体己够养孩儿的?”
邢夫人虽明知这话只怕是假的,心下还是熨帖不已。横了其一眼,这才展颜笑道:“还算你有些良心。是了,昨儿个大老爷提了一嘴,说过些时日领你去拜访监丞。平安州节度那举荐信递了上去,不日便从礼部下达国子监,明年过了正月十五你便要去国子监了。”
陈斯远心下雀跃之余,又显心事重重。若寻不见门路,这国子监都要耗费他三年,可他又哪里等得了?
邢夫人略略盘桓,眼见陈斯远愈发不规矩,虽心下欢喜,却到底推拒了,紧忙领了丫鬟往东跨院回返。
待转过天来,陈斯远积攒了不少疑惑,干脆下晌时乘坐马车往梅翰林家中而去。
这日正巧下雪,马车出得内城,陈斯远挑开帘栊观量,忽而便见满街的斗笠、棉帽,其上用朱红字迹写了。
陈斯远定睛观量,便见一顶斗笠上写着:陈记米铺、质优价廉。又有一棉帽上写着:食为鲜、食为仙。
这是……自个儿那点子被燕平王白嫖去了?
陈斯远心下玩味,就是不知此番燕平王会赚多少了。他倒是盼着赚多些,如此燕平王定会转头又来寻他讨主意,他有了用处,也不至于被燕平王给随手卖了。
至于以后,自当以利勾连,混同一处,燕平王离不开他,非但不会卖了他,反而会竭力保全。
思量间到了梅家,依旧是梅冲接待,陈斯远等了好一会子才见梅钰诚回返。他寻了书册请教,那梅翰林果然事无巨细,一一分说清楚。
到底是翰林出身,底子可不是寻常举人可比。陈斯远请教一番,虽不至于醍醐灌顶,却也大有裨益。
待天色擦黑,陈斯远方才乘坐马车回返。
这回马车直接停在了后门处,陈斯远赏了车夫一角银子,施施然进得荣国府。须臾进得自家小院儿,便有芸香仰着小脸儿笑迎出来:“大爷大爷!香菱姐姐回来啦!”
“嗯?”
吱呀一声,门扉推开,陈斯远抬眼观量,那倚门而望的不是香菱还有谁!
陈斯远快行几步,那香菱好似乳燕投林一般撞进其怀里,霎时间红了眼圈儿,哭道:“还道我见不到大爷了呢!”
却说香菱由钱飞虎并两个镖师一路护送南下,起初不觉有异,待时时回想,便觉那几日陈斯远极为异常。
香菱到底是乖顺的,强忍着不曾打开了锦囊,一径到了大名府方才偷偷打开锦囊。结果内中只有五千两银票,其余的一概没有!
香菱聪慧,略略思忖便知陈斯远只怕事有不谐,当下便要即刻回返。捱到白日里寻了钱飞虎,那钱飞虎却道:“陈兄弟智计百出,想来定有存身之法……姑娘这会子回去又有什么用处?只怕反倒扯了后腿啊。”
香菱思量一番,发现果然如此。沮丧、担忧之余,只得继续南下。
待到得如州,果然在封家村寻了生母甄封氏!
封肃其人贪鄙,将女婿家财哄了去不说,还苛待女儿甄封氏。香菱远远瞧了一眼,便见母亲冬日里正在浆洗,一双手冻得满是裂口!
香菱心疼之余便要相见,亏得那钱飞虎拦了下来。其后钱飞虎暗中扫听,将过往种种一一说给香菱,隔了一日又将甄封氏哄出来,母女二人这才得以相见。
香菱既知外祖不当人子,哪里还肯留母亲在此遭罪?当下会同母亲乘坐马车,一路急急往京师回返。
奈何甄封氏这些年亏了身子骨,行至半途竟病了一场,这才拖延了几日,昨日方才赶到京师。
香菱、钱飞虎既知陈斯远有异,也不敢径直寻来。钱飞虎先进城寻了马攀龙、徐大彪,待问明陈斯远此时情形,今儿个清早先寻了屋舍将甄封氏安置了,下晌时才将香菱送回荣国府。
当下红玉也迎了出来,瞧见此等情形心下略显酸涩,紧忙开口将二人迎进来。
到得内中各自落座,红玉情知二人只怕有话要说,干脆就避了出去。
西梢间里熏笼升腾,香菱擦干了眼泪,陈斯远就问:“寻了你母亲回来?”
“嗯,多亏了大爷。我妈妈这些年过得极差,我便领了妈妈回来,如今就安置在外城客栈里,待明日寻了牙人,赁一处屋舍再行安置。”
陈斯远点头道:“十冬腊月,何必急着赶回来?待春暖花开回返也来得及。”
香菱就笑着摇摇头,眸子里满是泪花。
她忽而自怀中掏出那锦囊来,递给陈斯远道:“大爷,这锦囊还是大爷拿着吧。”
陈斯远接过锦囊,心下五味杂陈。当日他可是存了远遁千里的心思,谁知不多时就峰回路转了。沉吟了下,他又将锦囊递过去,笑道:“不留着做聘金?”
香菱却立刻摇头:“我有钱呢,不用大爷的聘金。”
聘娶为良妾,不用聘金,那就是贵妾了。
却见香菱起身往箱笼寻去,过须臾提了个小巧包袱来,铺展开来,内中有首饰,还有个小巧盒子。那盒子打开来,内中是一张张百两银票。
陈斯远瞥了一眼,不禁纳罕道:“哪儿来这么多银钱?”
第114章 再遇燕平王
暖隔里熏笼升腾,香菱乖顺蹲踞下来,半边身子趴伏在陈斯远膝上,又撑着小脸儿笑道:“就是我自个儿的体己,存了快三年了。”
薛家月例银子给这么多吗?
眼见陈斯远疑惑不已,香菱这才解释起来。原是当日金陵府扶乩断案,拐子被重盘,香菱恢复良籍。其后依律,将冯家、薛家买良人之银钱,尽数给了香菱。
那拐子从冯渊处诈了七百两,又从薛蟠处诈了八百两,合在一处足足一千五百两!
香菱恢复良籍,奈何姑苏家业早败,一时间无处可去,又得了薛姨妈、宝钗劝慰,便随着薛家一路往京师而来。
此后香菱为薛姨妈雇请大丫鬟,月例一两。薛蟠再不敢用强,只隔三差五给香菱送东西,有时是胭脂水粉,有时是头花首饰。
薛姨妈、宝钗有时时劝慰,香菱无家可归,眼见这般情形已然应承了要给薛蟠做姨娘,谁知突生变故,这才与柳燕儿对调了,到了陈斯远身边儿。
陈斯远听得愈发纳罕,若依着香菱的说法,那贾雨村果然对香菱心存善念?却不知为何事后不管不问……忽而恍然,是了,贾雨村若事后联络香菱,岂不是暴露了早与香菱相识?
此时断案可是有避讳的,若官员与原告、被告相识,按规矩须得回避。他若是回避了,这案子只能往上报,怕是再也顾不上香菱。
香菱此时又道:“贾老爷可是青天大老爷,回来路上妈妈与我说了,前些年贾老爷中了进士外放知府,路过封家村,得知妈妈在外祖家,送了两封银子,一些锦缎,还用一百两金子为聘,纳了娇杏姐姐过门呢。”
顿了顿,又蹙眉道:“只可惜外祖贪鄙,将银钱尽数贪墨,每日里还苛待妈妈。”
听得此言,陈斯远心下不由对贾雨村愈发改观。旁的不说,单看此人对甄家回报,就称得上有情有义。若没记错,好似书中香菱的父亲甄士隐只给了贾雨村五十两银子?
那锦缎且不提,单是两封银子、一百两金子就将近两千两了,可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不用提过后又扶乩断案,严惩了拐子,恢复了香菱良籍。
此时就听香菱又道:“妈妈还说呢,听说贾老爷做了大官,若来日遇见了,总要登门拜谢一番。”
陈斯远赶忙肃容道:“不可!”
眼见香菱不解,陈斯远低声说道:“那案子贾臬司有徇私枉法之嫌,是以过后才不曾派人寻你。此案为贾臬司污点,你若冒然寻了过去,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是一桩大事!”
香菱唬得绷了小脸儿,说道:“怎会如此?”
当下陈斯远便将官场断案规矩说了一番,香菱听得后怕不已,忙道:“亏得大爷说透了,不然来日若真个儿寻了过去,岂非害了恩公?”
陈斯远顺手将香菱扯在怀里,笑道:“你如今知道也不晚,总之莫要去寻贾臬司。”
“嗯。”香菱点头不迭,思忖道:“来日我与妈妈说了,私底下给贾老爷立了牌位,四时祭拜,为贾老爷爙灾祈福。”
当下二人再不说旁的,眉眼一对,香菱一双眸子便水润起来。
陈斯远没问这姑娘为何巴巴儿赶回来,那眸中的情谊已然不言自明。香菱自幼坎坷,是以你待她一分好,她便报还十分。
香菱也没问陈斯远当日出了何事,于她看来,费尽心思将她送去寻了妈妈,又塞了五千两的银票,内中善意不问自知。想自家大爷那般危难之际,还将自个儿安排得这般妥帖,香菱哪里还有别的所求?
她家业败落,如今只想着照料了妈妈,守在自家大爷身边儿。贵妾、良妾都不去论,只要自家大爷不撵了自个儿走就好。
思量间,香菱便环了陈斯远的脖颈,侧头贴将过去,一双菱脚极为自在地来回踢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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