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第76节
“再胡吣小心我打你手板!”
莺儿顿时闷声不言语了。
宝钗又问:“到底怎么个情形?”
莺儿道:“听说是去海子游逛,谁知才到银锭桥,也不知是谁丢了个爆竹,那爆竹炸响,马儿顿时惊了,一下子将远大爷从桥上掀下了桥下海子里。亏得桥上人多,这才将他捞了出来。”
“原来如此。”宝钗念叨了一嘴,忽而嘴角上翘,强忍着不曾笑出来。
心下一个小人儿乐得喜眉笑眼:让你故意恶心我!让你撺掇我荡秋千!合该你遭了报应!
莺儿眨眨眼,试探道:“姑娘……笑了?”
宝钗面容一板,乜斜道:“哪里笑了?”顿了顿,又道:“我上回伤了,多亏了远大哥送的好药。冬日落水必是风寒,我写个方子,你打发小厮去柜上开一些药来,回头儿给远大哥送去。”
“哦。”莺儿闷声应了,蔫头耷脑去办理。
待其一走,宝钗再也压不住嘴角,以帕掩面噗嗤一声笑将出来。只要一想到那家伙成了落汤鸡,宝姐姐便觉多日晦气一扫而空。
东大院。
二姑娘迎春往探春房里来,彼此问候过,待落座了,迎春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探春心下纳罕,过来问道:“二姐姐可是有心事?”
迎春往几个丫鬟处扫量一眼,探春顿时会意,扭头笑道:“你们几个叽叽喳喳好生吵闹,快去厢房耍顽去,我要与二姐姐手谈了。”
司棋、绣橘、侍书等纷纷应下,说笑着一并出了正房。
待人一走,迎春自袖笼里掏出一侧书卷来,蹙眉道:“三妹妹,这一卷也是从……远兄弟处借的?”
“是啊。”
迎春铺展书卷,内中是《喻世明言》的一篇——蒋兴哥重会珍珠衫。这一文虽跌宕起伏,却与礼不合。
书中王三巧嫁给蒋兴哥,起先恩爱非常,好似传统娇妻;其后蒋兴哥离家,王三姐整日倚窗而思,就成了艳诗中的思妇;后来寂寞难耐,与陈大郎私通,又成了淫妇;事败被休,试图自戕,便成了怨妇;最后危难时搭救蒋兴哥,竟又与蒋兴哥破镜重圆……
迎春也不知该如何评述,这故事自是好看,可若让大嫂子李纨、邢夫人、王夫人瞧见了,说不得就是一场风波。
探春见她不言语,探手拿过来观量一遍,待看到私通陈大朗一节,顿时臊得脸面通红。啐道:“真是的,远大哥怎地藏了这等污秽的书?”
迎春却道:“前明话本子,胜在离奇。再说这一册里不过三两则有些不堪,其余故事都是好的。”
探春心下舒了口气。她与王夫人素日里‘母慈女孝’,实则向来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半步。这话本子若落在王夫人手中,自个儿挨教训也就罢了,总不好拖累了远大哥、二姐姐、四妹妹。
探春紧忙将书册收在袖笼里,说道:“既如此,明儿个我便去将这一册还了。”
迎春笑着颔首。
正待此时,丫鬟翠墨推门而入,到得近前道:“二姑娘、三姑娘,方才听了个信儿,说是后院的远大爷自桥上折进了海子里,这会子高烧不止,大太太请了太医去瞧了。”
“啊?”
姊妹二人对视一眼,都是挂心不已。论关系,迎春与陈斯远为表姊弟,理应更亲近些。奈何转过年来便要及笄,迎春总要避讳一些。是以除去头一回被探春说动,往后迎春再不敢去见陈斯远。
探春年岁小,反倒没这等顾忌。又因着陈斯远和善可亲,行事豪爽,极得小姑娘青眼。错非不好总往后头跑,探春恨不得三两日便去寻陈斯远一回呢。
迎春蹙眉不言语,探春就道:“我叫了四妹妹一道儿去瞧瞧吧,二姐姐先回。”
“嗯。”
迎春回返自个儿房里,探春寻了惜春,一路出了东大院,径直去了陈斯远院儿。两个小的也不过略略坐了坐,眼看陈斯远昏睡不醒,便揪着心回返了。
这一日陈斯远只晚点时起来用了些鱼肉粥,便又昏睡过去。
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一睡便到了转天辰时。
红玉衣不解带照料一夜,到得此时陈斯远虽还有些发烧,却不似昨日那般浑身滚烫。见其苏醒过来,红玉禁不住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大爷可算醒了。我昨儿个一夜不敢合眼,就怕大爷生出变故来。”
此时既没退烧药,也没抗生素,那小儿染了风寒一命呜呼夭折的不知凡几,陈斯远又瞧着身形单薄,红玉可不就提心吊胆了一夜?
陈斯远略略靠坐起来,活动了下四肢,探手摸了下红玉略显憔悴的脸儿道:“辛苦你了。咳……你快去歇息吧,换了五儿来。哦,再让芸香缝制几个口罩遮掩了口鼻,免得将病气过给了你们。”
当下略略描述了何为口罩。
红玉嗔道:“大爷还想着我们呢!素来都是下人生怕将病气过给主子,哪儿有反过来的道理?”
陈斯远就道:“我身边儿就你们几个,若都病了去,岂不是就剩我自个儿了?”
“总是大爷有理。”红玉拗不过他,只得依了吩咐。又道:“是了,昨个儿大太太领了王太医给大爷诊治的,其后宝姑娘打发莺儿送了几副药来,三姑娘、四姑娘也来探望了一遭。”
陈斯远点点头,暗忖宝姐姐倒是礼尚往来,就是不知私底下会不会乐开了花。
忽而柳五儿进来道:“红玉姐姐,大爷可醒了?外头婆子传话,说是有个叫尤三郎的来访。”
尤三姐儿也来了?
陈斯远叹息一声,用被子捂住口鼻咳嗽两声,随即吩咐道:“我看这口罩还是先给我自个儿造一个吧,先给我寻个帕子来。那尤三郎我认识,红玉你代我迎进来吧。”
红玉应了一声,紧忙往后门去迎。
柳五儿杵在原地,半晌才想起来,紧忙将自个儿的帕子递给了陈斯远。
须臾光景,红玉面上狐疑着将一身书生装扮的尤三姐请进了房里。那尤三姐急切起来,一路小碎步到得暖阁旁,瞧了陈斯远一眼便红了眼圈儿:“天杀的顽童,险些将陈家哥哥性命害了去!你,你这会子可还好?可曾发烧了?”
说话间探手摸了摸陈斯远额头,又见其口鼻间捂了帕子,蹙眉问道:“也没闻见有什么怪味儿,陈家哥哥这是——”
开口女声,一口一个陈家哥哥,直把红玉、柳五儿听了个毛骨悚然。二女对视一眼,这才恍然,敢情来的这个是西贝货!
炕上的陈斯远道:“哪儿来的怪味儿?我是怕将病气过给旁人。”
尤三姐顿时愈发动容。心下暗忖,陈家哥哥都病成这样儿了,心里竟还记挂着怕病气过给自个儿……想来一准儿心下时常念着自个儿。
第100章 贾琏归来
陈斯远搭眼一瞧便知尤三姐想多了。心下不由得动容,这等不为名利,一句话就能跟着走,还满心满眼都是自个儿的嫽俏姑娘,前世又哪里遇到过?
诶?别说啊,前世陈斯远还真就遇到过……就是有些贵,每一回去商K没个三五千的领不出来……
陈斯远轻咳两声,道:“你也莫站着了……红玉,快拿个凳子来。”
红玉方才应下,尤三姐就道:“不用。”
说着一偏腿,径直坐在炕头上,又扯了自个儿帕子自己为陈斯远擦拭起来。
柳五儿已经没眼看,悄然别过头去。红玉心下纳罕不已,瞧着尤三姐这般亲昵,暗忖此女莫非是来日家中主母?
此时尤三姐又嗔道:“偏陈家哥哥守个劳什子的礼,若是与我一道儿乘了马车,又哪里有昨日之难?”
“喝凉水塞牙、吃糖饼烫后脑勺,合该我昨儿个倒霉,别提这个了。”
尤三姐闻言眨眨眼,纳罕道:“吃个糖饼还能烫了后脑勺?”
陈斯远略略起身,比划道:“你瞧啊,这是糖饼,吃的时候一撕,糖稀顺着胳膊淌到胳膊肘,低头张嘴一舔,啪叽,正好拍后脑勺上。”
“咯咯咯——”
莫说是尤三姐,便是红玉、柳五儿也掩口而笑。
尤三姐笑着轻轻拍打陈斯远一下,嗔道:“都病成这样了还说顽笑话儿!”
心下又暗忖,陈家哥哥身世可怜,偏过往苦难不曾夺其心志,如今遭了难反倒乐观戏谑。
这般男子相伴一生,可比那因循守礼的无趣书生强百套。
陈斯远笑了几声,又吩咐红玉上茶,待红玉、柳五儿两个退下,他这才低声道:“三妹妹疯了不成,就这般来瞧我?”
尤三姐得意张开双臂,甩了甩宽大衣袖,道:“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啧,只要不是瞎子,谁瞧不出来三妹妹是个姑娘家?”
尤三姐浑不在意道:“看破不说破,左右也无人知道是我。”
陈斯远心下暗忖,这姑娘报号尤三郎,哪个猜不到是尤三姐?且这么一来她自个儿名声也就罢了,只怕他陈斯远名声也有损。
罢了,尤三姐一腔真情,他又何必计较那么多?
当下陈斯远就道:“昨儿个败兴而归,等过些时日我病好了,到时再与你一道儿游逛什刹海。”
尤三姐就道:“下回可别骑马了……十冬腊月的,谁还能瞧见马车里情形不成?”
此时红玉捧了茶盏回来,柳五儿端了两碟茶点。尤三姐见有橘子,便用那芊芊素手剥了皮,仔细将一根根白筋挑了,这才一瓣一瓣投喂进陈斯远嘴里。
许是存了逗弄之心,尤三姐眼瞅着要将橘子递到他嘴边,忽而一顿,待陈斯远张开嘴来又忽而塞过去。
陈斯远一时不察,闭口时便将那葱葱玉指咬了下。
尤三姐眨眨眼,忽而面上升腾起红云来。慌乱间往身后瞧了瞧,眼见红玉、柳五儿都在堂中忙活,这才掩口嗤嗤笑道:“陈家哥哥吃个橘子也不利落,方才险些咬了我半截手指去。”
陈斯远咬着橘子没言语,只定定看向尤三姐。只须臾,尤三姐面上笑意敛去,身形一软便捱在他身上。
陈斯远顺势擒了柔荑,把玩一番低声道:“你过会子就走吧,我这边厢迎来送往的,说不得还有人要来。若真个儿让人瞧了去,私底下还不知怎么说你呢。”
尤三姐嘟囔着犟嘴道:“我都不怕旁人说,莫非陈家哥哥怕了?”
“言辞如刀,咱们虽然不怕外头说嘴,可能避免为何非要招惹?那岂不是给自个儿平添烦恼?”
尤三姐想了想,觉着有理。便说道:“我也是偷跑出来的,过会子就回去。若拖延得久了,只怕我妈妈又要发疯。”顿了顿,又抄起一枚橘子来:“陈家哥哥可还要吃?”
见陈斯远点头,当下又剥了橘子投喂。尤三姐果然不敢多盘桓,坐了两盏茶光景便起身离去。
红玉一径送出后门,待回返屋里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又不曾被收房,主子结亲之事自然不好过问。红玉虽满腹狐疑,可到底不曾问出口。
又过一些时辰,外头喧闹几声,红玉进来喜道:“大爷,二奶奶、平儿姑娘来瞧大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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