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第212节
你没这心思最好,若有……不若趁早熄了。你姨妈虽说如今模棱两可,可只要你与宝玉要好,又何愁此事不成?”
宝钗闻声只觉心下绞痛,有心辩驳两句,却见妈妈眼巴巴瞧过来,那千般委屈便只得压在心里。又想起陈斯远所言,只怕妈妈撞了南墙方才会回头,这才闷声应下。
母女两个一时无言,沉寂中各有心思,却不约而同都想起了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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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斯远施施然回返自家小院儿,略略静心,暂且将薛姨妈抛诸脑后,便进得书房里装模作样看起书卷来。
秋闱在即,燕平王那边厢一直没动静,陈斯远思量着要不要明日便登门问询。思量间红玉行将进来,挑了珠帘瞧了一眼,便袖手一旁等候。
陈斯远余光瞥见,撂下书卷问道:“可是有事儿?”
红玉道:“平儿姐姐来问,大爷爱吃什么路菜,也好下场前预备齐全了。”
陈斯远便想起端阳时吃过的豆芽了,便道:“那豆芽极不错,哦,茄鲞也预备一些。”
红玉笑道:“都有都有,还预备了素面呢。”
“素面?”
红玉娓娓道来,这荣国府的素面可非同寻常,乃是选用三四个月大的童子鸡卤制、晒干,又研磨成粉,和了面擀制。滋味自在其中,只消开水煮了,吃上一小碗便能顶上一日。
除此之外还有各色点心、果子,直把陈斯远听了个瞠目。心道这是赶考?只怕酒楼席面都比不过啊。
待红玉点算过,陈斯远便道:“各样都少预备一些就是了,我是赶考,又不是去秋游。哦,代我谢过二嫂子。”
红玉应下,往前头去答对平儿。陈斯远还不曾拾起书卷,红玉便又回身进了书房,将一封信笺递送过来,与陈斯远道:“大爷,前头国子监来人送了结状来。”
此结状乃是秋闱准考证,其上写明考生姓名、籍贯等等,用以入贡院时验明正身。另有阴签一支,用以对号入座
陈斯远接过来展开信笺,抽出结状仔细观量了一番,见并无异样,这才笑道:“就读国子监就这点好处啦,寻常生员只怕要自个儿去寻了衙门开结状。”
可不止如此,寻常生员还要五人结伴彼此作保,说不得还要给衙门吏员一些贿赂,又要请客吃酒,方才能将这结狀拿到手。
许是事儿都赶在了一处,与红玉略略说了几句,陈斯远方才拿起书卷来,谁知前头婆子又来告知,说是燕平王府来人,说让陈斯远明日下晌往王府走一遭。
陈斯远顿时长出一口气,自是知晓明日燕平王便会兑现诺言。他自家知自家事儿,这大半年虽用心苦读,八股文章也不过是寻常秀才水准,离举人还远着呢。错非每回陶监丞都会提前透露题目,他又哪里来的本事独占榜首?
方才打发了婆子,不料小丫鬟芸香一阵风也似跑了回来,随即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大爷大爷,大老爷拿了管事儿戴良,如今正往荣庆堂去呢!”
陈斯远不禁蹙眉道:“大惊小怪,这事儿与咱们有什么干系?”
芸香却眨着眼睛道:“这也就罢了,大爷猜猜,大老爷拿人时撞见了什么?”
“嗯?”陈斯远心下一动,想起先前芸香所言,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你是说——”
芸香压低声音道:“不错,正撞见戴良与那多姑娘滚在一处,啧啧啧,我方才瞧了一眼,谁知那多姑娘脸上不红不白的,竟浑不在意旁人说嘴。
更稀奇的是,有人当面说多官做了乌龟王八,多官竟也嘻嘻哈哈全不在意。”
红玉听不下去了,上前戳了芸香一指头:“大爷还要下场秋闱的,这几日少说这些有的没的!”
芸香瘪嘴道:“我见大爷听着挺乐呵的……额,我再去扫听!”
说罢芸香风一般的女子也似的颠颠儿跑了。
陈斯远摇了摇头,暗忖晴雯那表兄……许是有什么特殊爱好也说不定,正常人谁乐意当乌龟王八?
转念想起前头的事儿来,心下暗忖,大老爷与王夫人拿了真凭实据,戴良这回算是栽了,便是贾母也说不出什么来。不过,此番只怕是最后一回了。
那王夫人自是得陇望蜀,大老爷贾赦又不是个傻的,怎肯将荣国府大权拱手让人?来日二者再无合作的可能。
且从陈斯远这边厢讲,帮王夫人一回两回的也就是了,如今刚好三足鼎立,正好容其游走其间。若王夫人大权独揽,只怕是祸非福啊……
到得傍晚时,看了一出大戏的芸香巴巴儿赶回来说嘴。
大老爷贾赦与王夫人合在一处,又拿了真凭实据,贾母果然无从辩驳,只连连道念在其这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求着将那戴良从轻发落。
谁知大老爷贾赦咬死了要报官,王夫人又居中调和,待库房的差事定下落在周瑞头上,大老爷又来争地租的差事。
二人在贾母面前好一番计较,贾赦舍了脸面,到底将那地租的差事揽了过去。随即贾母意兴阑珊,推说困倦,便将二人打发了出去。
大老爷贾赦志得意满,趾高气扬回返东跨院自是不提;那王夫人却存了心结。
地租的差事原本许给了吴兴,此番落了空,自是让王夫人对那大房存了芥蒂。她有心寻陈斯远说道,又念及秋闱在即,这才强忍着一口气憋闷下来。
至于那戴良,径直发配到了京畿庄子上为账房,连其妻戴良家的也跟着一道儿去了。小丫鬟芸香眼睁睁看着其妻冲那戴良又打又骂,还跪在地上朝着二奶奶王熙凤叩头连连,最后被两个婆子拖出了府去。
此时夫妻一体,可别想着劳什子‘大难临头各自飞’。戴良贪墨这般多,已被荣国府处置了,又哪里放心留用戴良家的继续留在府中?
这日再无旁的事儿,转眼到得翌日,陈斯远未时便往燕平王府而去。谁知这日不凑巧,那燕平王竟被圣人留了饭,一直不见回返。
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王府典膳正丁道隆屏退左右,偷偷将二指宽的纸笺塞给了陈斯远。
临了叮嘱道:“王爷吩咐给陈先生的,咱家也不知是何物。王爷嘱咐了,请先生用心秋闱,待往后定有重用。”
陈斯远谢过丁道隆,又要塞银子过去,谁知丁道隆坚辞不受,只说无功不受禄。
陈斯远强压着心事出了王府,待坐上马车方才打开纸笺,便见其上三道四书题目,各一道五经题目,略略扫了一眼,那四书题目中第一道竟是截搭题!
首题截搭了大学与中庸,次题选自论语,末题取自孟子。因着首题截搭,陈斯远思量半晌也不得其法。心下不禁暗暗后怕,亏得是先得了题目,不然空手下场只怕会无功而返啊。
当下将纸笺收好,回返家中一径进了书房里冥思苦想。他心下拿定主意,若两日内想不出破题之法,便只好舍了脸面去求梅翰林。
倏忽两日匆匆而过,这日掌灯时分,陈斯远忽而自书房里丢下书卷,不禁拍案而起,狂喜道:“我想到了,哈哈哈,原是出自前明江西乡试!哈哈哈——”
红玉、香菱、柳五儿紧忙纳罕着寻来。那柳五儿离得最近,怎料方才入内便被陈斯远搂着原地转了三圈儿,兀自还懵着,唇上便被陈斯远结结实实亲了一口。
柳五儿顿时俏脸泛红,正不知所措呢,谁知陈斯远撇下她又去抱了红玉、香菱两个转圈圈……
因着这两日陈斯远闭门苦读,她们几个平素连大气儿也不敢出,此时陈斯远愁眉舒展、满面喜悦,红玉、香菱两个虽不知因何,却也露了笑模样。
香菱咯咯咯娇笑不已,红玉笑罢了赶忙问道:“大爷遇见什么喜事了?”
陈斯远便笑道:“不过是撞见了一道难题,思忖了足足两日方才想出来破题之法。”
红玉就喜道:“那想来定是极难……大爷能破解这等难题,来日下了场也定会旗开得胜。”
陈斯远哈哈大笑,只觉快意不已,探手在其面颊上掐了一把,笑道:“借你吉言,我也盼着能一试中的!”
这般说着,心下却升起无限豪情来。虽说是提前得了题目,可不曾寻人请教,能自个儿想出破题之法,这便是长进。长此以往沉淀了几年,下一科未尝不能金榜题名!
心下畅快,左拥右抱之余,免不得摸摸这个,亲亲那个,一时间正房里满室皆春。到得这日晚间,陈斯远按捺不住,到底跑小花枝巷缱绻了一遭,隔天日上三竿方才扶腰而回。
匆匆几日一晃而过,转眼到得初八这日。
这日方才辰时,陈斯远眼见自个儿看不进去书卷,干脆丢下书卷,来了个‘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红玉方才提了食盒回来,便有探春、惜春领着丫鬟结伴而来。
陈斯远亲自迎出来,将两姊妹引进内中。探春便笑着道:“知道远大哥明儿个便要下场,二姐姐就做了一些定胜糕。”
说话间朝着侍书一瞥,侍书便提了个篮子上前来,内中果然是几块定胜糕。此糕点又称状元糕,有谐音讨彩之意。
随即探春又看向翠墨,翠墨便提了个小巧包袱上前,铺展内开,内中是一套薄棉被与油布。
探春道:“我也不知为远大哥做些什么,前几日得空,便与丫鬟一道儿做了被子与油布。”
陈斯远感念道:“三妹妹有心了。”
探春笑着摇头,一旁红玉观量几眼,不禁赞叹道:“三姑娘这针脚,便是针线上人也不过如此了。”
香菱笑道:“我们先前还要另做一套,谁知大爷只说带锦被就好,一直不准我们做。”
探春蹙眉唬了脸儿道:“京师不比江南,临近中秋,早晚霜降白露的,可不好马虎了。”
陈斯远笑着谢过。一旁的小惜春便忍不住了,凑上前道:“我也预备了!”
说话间自入画手中接过个精巧物什,摆弄折叠一番,竟是个精巧的折叠铜炉!另有配套的蒸屉,与一包银霜炭,可见惜春没少花费心思。
陈斯远观量一眼便道:“这是四妹妹自个儿想的样子?”
小惜春不无得意,颔首道:“是呢,我见凤姐姐预备的铜炉太过笨拙,干脆自个儿想了个样子,打发婆子去街面儿上寻了匠人打制。亏得准备得早,不然今日也不见得能做出来。”
陈斯远颔首道:“劳烦四妹妹费心了。”
惜春笑着露出一口豁牙,道:“能帮到远大哥就好。”
姊妹两个略略说了几句,生怕搅扰了陈斯远,便不迭起身告辞而去。
她们人才走,又有莺儿到来,却是提宝钗送了个提篮来。那提篮上下三层,刚好用于安放各类物件儿。头一层装文房四宝,中层放薄棉被与油布,下层搁上炭炉、吃食等物。
莺儿不知内情,只道自家姑娘此番不过是尽一尽情分,于是说了几句讨巧的吉祥话便告退而去。
少一时,又有雪雁寻了过来。却是黛玉打发了来,送的是一盏精巧的鲸油灯。
那灯台中间是玻璃罩子,其上容纳鲸油,待点燃之后,鲸油融化,便会顺着铜线滴落底部灯芯,端地精巧非凡。
说过一番话,雪雁便低声道:“我家姑娘祝大爷桂榜提名。错非这几日出不得门,姑娘便要随着三姑娘、四姑娘一道儿来呢。”
陈斯远还不曾开口,香菱就道:“林姑娘出不得门?”
雪雁颔首道:“每年春秋换季之时,姑娘都不大出门,免得染了风寒。”顿了顿,笑眯眯看向陈斯远道:“今年因着远大爷送的好药,如今倒不曾有旁的。只是以防万一,老太太这几日便让姑娘在房里躲一躲。”
陈斯远颔首道:“林妹妹自有单弱,仔细一些总是好的。”
雪雁笑着应下。她也极懂事,略略盘桓便告辞复命去了。
到得下晌,王熙凤领着平儿提了一篮子吃食寻了过来,依旧是逢人三分笑,言辞泼辣爽利。
却不知何故,陈斯远总觉得凤姐儿好似心事重重。他哪里知道,因着邢夫人产育,凤姐儿这些时日一直都是如临大敌。
偏生前几日那戴良又被大老爷与王夫人联手撵去了庄子上,贾母手下痛失得力人手,凤姐儿心下惶惶,生怕贾母自此被夺了权,是以每日又往王夫人处烧热灶。
加之她膝下只有个巧姐,忧心忡忡之下,自是显得心事重重。奈何贾琏那货不求上进,只当那爵位迟早落在他头上,又因凤姐儿调理身子骨始终不让其近身,是以往往说上一会子便不免吵嚷起来。
贾琏兴致大坏,少不得去外书房寻几个俊俏小厮泻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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