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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晓梦 第211节

  陈斯远哈哈笑道:“自家人不说外道话,来日珍大哥得空,我定当登门讨酒。”

  尤氏得了一千两,自是心下快意,也笑着道:“远兄弟这般说,回头儿我便让大爷预备酒宴,好生款待远兄弟。”

  陈斯远笑着应下,当即起身告辞。尤氏送出内厅,又紧忙打发婆子去送。

  目视其穿大厅而过,尤氏这才将银票拢进衣袖里,扭头便见尤老娘直勾勾盯着不放。

  尤氏咳嗽一声,道:“母亲,这银钱须得归入公中的。”

  尤老娘暗自撇嘴,心下暗忖,错非因着二姐儿、三姐儿,那好女婿又怎会将这般好的营生拱手送到宁国府?当下也不急着走了,只一个劲儿缠磨尤氏,惹得尤氏苦不堪言,自是不提……

  却说陈斯远回转荣国府,一径到得王夫人院儿前,与玉钏儿言语一声儿,足足等了半盏茶光景方才被请进内中。

  陈斯远抬眼便见王夫人睡眼惺忪,想来方才正在小憩。当下拱手道恼:“晚辈孟浪,怕是搅扰了太太休憩。”

  王夫人急切道:“远哥儿可是有急事?莫非东跨院又变了心思?”

  陈斯远眨眨眼,赶忙道:“太太误会了,晚辈此番来是分润上个月出息。”

  当下点算出三百两银票递送过去,金钏儿转递给王夫人,王夫人拿在手中方才恍然,继而讶然道:“才一个月就有三百两?”

  陈斯远笑道:“六月过半才开张,又要留一些银钱周转,是以便只分润七月出息了。”

  王夫人不是个见钱眼开的,却也心下熨帖不已,面上禁不住笑道:“我本道帮衬远哥儿一回,谁知这回又占了便宜……这,不若回了本钱,那股子还是远哥儿留下?”

  陈斯远顿时肃容道:“太太这话就不对了,所谓亲兄弟明算账,既定下是参股,怎好随便改易?”

  王夫人掩口笑道:“罢罢罢,是我的不是了。不过远哥儿来日若是短了银钱,只管问我支用。”

  陈斯远笑着谢过王夫人,当下推说要往薛姨妈处送出息,便告退而去。

  王夫人心下极得意他这个晚辈,竟起身将其送出了院儿,目视其从后门离去,这才与玉钏儿道:“人跟人不好比啊……宝玉来日若是有远哥儿一半懂事儿,我就要烧高香了。”

  说罢摇头叹息回身进了正房。

  却说陈斯远自后角门出来,行了几步便到了薛姨妈院儿前。说来也巧,刚好宝姐姐用过午点领了莺儿出来,两人便撞了个对向。

  宝姐姐心下纳罕,因着那日吐露心迹,言语自是比往日更随意了些。当下便纳罕道:“远大哥怎地来了?”

  陈斯远笑着道:“宝妹妹以为呢?”

  宝钗笑道:“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儿,哪里知道?”

  陈斯远故弄玄虚道:“那宝妹妹猜到了再说,我先去寻姨太太说话儿。”

  说罢,陈斯远与宝钗错身而过,寻了同喜通禀,直把宝姐姐弄得心下莫名。有心探寻,却不好这会子回转,宝钗便只得按捺住好奇,领着莺儿去寻三姑娘探春了。

  此时薛姨妈正要小憩,听闻陈斯远到来,顿时心下一激灵。强压着心下怦然,命同贵伺候着穿戴齐整,这才出来见陈斯远。

  自卧房转进厅堂里,遥遥便见陈斯远负手踱步进得内中,只瞥了一眼,薛姨妈便心下乱颤。暗忖:这冤家便是一日也不肯等吗?

  群内已更红玉、香菱番外。

第176章 秋闱事

  “你……远哥儿怎地来了?”眸中又怯又喜,薛姨妈难免有些失态。

  陈斯远见此赶忙笑着一拱手:“给姨太太道喜来了,这两日盘点了账目,除去留在账上周转支用的,七月可得分润三千两,姨太太占了两成半的股子,可得出息七百五十两。”

  他说话间自袖笼里抽出银票来,扭身交给了同喜,同喜赶忙挪步送与了薛姨妈。

  薛姨妈捏着银票自是欢喜的。这二年薛家营生每况愈下,大有入不敷出之势,也是前一回陈斯远那海贸营生,薛家方才小赚了一笔。

  而今又得出息,且只是头一个月便有七百五十两,盘算下来一年岂非能有上万两?这可就不是小数了!

  因是薛姨妈命同喜收了银票,赶忙笑着招呼陈斯远落座。

  同贵笑着给陈斯远奉茶,又与薛姨妈道:“一早儿太太左眼直跳,我就说有好事儿,这不,还不到下晌呢,远大爷就送银子来了。”

  薛姨妈心知肚明,她眼皮跳是因着昨夜辗转反侧,一直难以入眠,睁眼、闭眼全都是马车内的旖旎。

  她便笑着道:“可算让你说中了一回。”抬眼看向陈斯远,便见其唇下好似生了个水泡,顿时蹙眉道:“远哥儿生水泡了?”

  陈斯远探手摸了下,笑道:“这几日屋里点了熏笼,许是有些上火。”

  薛姨妈蹙眉忧心道:“只怕也是惦记着秋闱之故……”扭头便吩咐同贵:“去将上月徐掌柜送来的蔷薇硝取一些来。”

  同贵应下、扭身进了卧房。

  一时间堂屋内只余下薛姨妈与陈斯远两个。

  那薛姨妈斜依在软榻上,藕荷色金银丝绣着牡丹花的裙裾迤逦垂落,露出一截霜色菱袜的尖儿,绣鞋上缀着的南珠莹润亮白。

  “你……不日便要下场,早几日晚几日也不差什么。”薛姨妈低声说着,手中的盖碗缓缓撇着天青釉茶碗里的女儿茶,丰润皓腕上的翡翠镯子随之晃动。

  陈斯远抬眼瞧去,便见那松绿撒花对襟衫子盘扣松了一颗,露出脖颈下的一痕雪腻。软塌旁的小几上摆着铜胎珐琅香炉,内中烟气袅袅升腾,继而缠上云髻,瞧着便好似前宋画师晕染过的仕女图一般。

  陈斯远心下一动,便道:“赶早不赶晚,我也是怕姨太太记挂着。”

  薛姨妈顿时抿嘴而笑,心下柔情蜜意自是不提,眉眼更是柔媚了几分,有心倾诉相思之苦,开口却只能说起旁的。

  “过几日我便寻了匠人将家中老宅拾掇出来,蟠儿眼看议亲,不好再留在荣国府呢。”

  那尾音似沾着几分江南烟雨,满是慵懒闲适的风情。

  陈斯远笑问:“老宅是几进?”

  “三进,侧边还有个小巧花园。”

  “那想来是够了,也不会委屈了曹家姑娘。”

  “地方是够了,就是有些年久失修,拾掇出来只怕要个两三千银子。”

  二人说着闲话,目光却勾连在一处,好似刀劈斧砍都分不开一般。

  “银钱不过是身外之物,还是大事要紧。”

  “我倒是不计较银钱,只不过我也不懂营造一事,多花了银子也就罢了,我只怕那些匠人生了糊弄之心。”

  陈斯远闻弦知雅意,眼见同喜已然回转,便肃容道:“姨太太说的在理,的确须得周全之人看顾着。我倒是略有些心得,若姨太太信得过,待过了秋闱,我隔三差五去瞧瞧也就是了。”

  薛姨妈顿时喜道:“那敢情好……就是,会不会太劳烦远哥儿了?”

  “一……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姨太太不必客套。”

  薛姨妈便赶忙应承道:“也好。”此时同贵寻了蔷薇硝回转,薛姨妈接过来有心自个儿递送过去,又怔了下,重新放在同贵手中,吩咐道:“给我做什么?给远哥儿送过去。”

  同贵应下,忙给陈斯远送了来。

  薛姨妈就道:“这蔷薇硝有消散、拔脓、祛腐之效,最是对症,远哥儿回头涂抹两三回,这水泡也就褪了。”

  “谢过姨太太。”

  陈斯远情知不好久留,当下起身道:“如此,我也该回了。”

  薛姨妈心下怅然,起身道:“远哥儿忙着秋闱,我就不多留你了。同喜,代我送送远哥儿。”

  “哎。”

  这般说着,陈斯远拱手作别,抬眼深深瞥了一眼薛姨妈,这才扭身阔步而去。薛姨妈一径送到廊下,目视同喜将陈斯远送过穿堂,这才怅然若失回转身形。

  重新落座软榻上,薛姨妈心下不禁苦笑。昨儿个辗转反侧,一心想趁着不曾铸成大错赶紧悬崖勒马,谁知再见陈斯远,竟将先前的心思忘了个一干二净。

  胡乱思忖间,忽而听得外间脚步声渐近,同贵便道:“太太,姑娘回来了。”

  薛姨妈这才收摄心神,抬眼便见宝钗与莺儿一并行了进来。

  薛姨妈便道:“我的儿,不是说与探春约了一道儿打络子?怎地这会子就回了?”

  不待宝姐姐开口,莺儿便叽叽喳喳道:“太太不知,姑娘才见了三姑娘,那赵姨娘就寻了过来。也不知怎地,那两个好似水火不容一样,三五句话一过就吵嚷起来。后来还是老太太听了动静,打发鸳鸯来过问,这才吓走了赵姨娘。

  三姑娘只顾着哭,哪里还有心思打络子?因是姑娘就回来了。”

  薛姨妈不禁蹙眉道:“又吵起来了?这回又因着什么?”

  莺儿正要开口,却被宝钗瞥了一眼,只得悻悻垂首不言。宝钗不答反问道:“方才……远大哥可是送银子来了?”

  薛姨妈笑着颔首:“是,你怎么知道的?那丹丸营生七月里出息三千两,远哥儿方才送了七百五十两银票来。”

  宝钗在一旁落座,捧了茶盏道:“赵姨娘便是因着此事与探春闹了起来。”

  薛姨妈纳罕道:“这与探春有何干系?”

  宝钗叹息道:“说是因着前一回探春没给银子,耽搁了赵姨娘投海贸,过后远大哥以为她没银子,这才什么营生都不带她了。”

  薛姨妈唏嘘道:“那赵姨娘只会挑歪理。探春一个姑娘家,自个儿又能攒下多少体己?便是都与了她,又能够什么的?”

  宝钗附和着说了两句,略略瞥了薛姨妈一眼,忽而说道:“妈妈以为此番远大哥下场,能中桂榜?”

  薛姨妈怔了下,思量道:“远哥儿不过大半年便从国子监肄业,想来这文章定然差不了……若无意外,此番必中。”

  宝钗颔首,不禁希冀道:“远大哥果然能为,能中桂榜,又能操持营生,他才多大年纪?天下间有这般能为的可是少见。”顿了顿,又细声道:“林妹妹倒是好运道。”

  薛姨妈心下古怪,附和了两句。

  便听宝钗又道:“我听说林妹妹与远大哥行的是兼祧之礼,这正室还悬着呢,却不知便宜了谁家姑娘。”

  薛姨妈顿时瞥向宝钗,心下愈发古怪。自打上回王夫人提了一嘴,这女儿便好似动了心思,算上此番也不知说过几回了。心下暗忖,莫非女儿对那陈斯远有意?

  薛姨妈顿时着恼,若宝钗有意陈斯远,那自个儿算什么?从前不过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薛姨妈自是能含混过去,只道二人阴差阳错差了‘些许’年岁。可若宝钗与其凑成一对儿,那自个儿又如何自处?

  当下不禁肃容道:“我的儿,你莫非有意那——”

  话刚出口,宝钗便蹙眉打断道:“妈妈说什么呢?我不过私底下赞叹几句罢了。”

  薛姨妈见宝钗面上并无异色,便叹息道:“远哥儿虽有能为,可到底差着年岁,指望着他能遮蔽咱们家,只怕起码要过上十年。我的儿,你也知咱们家情形,莫说是十年,便是五年,又如何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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