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第199节
话音落下,扭头见薛姨妈沉着脸儿不言语,贾母便道:“姨太太宽宥,都是琏儿的错儿。你放心,等回头儿我叫他来,给你赔不是。等他好一些,我定要他老子好生管束了不可!”
薛姨妈勉强一笑,应道:“老太太这般说了,我也没旁的话。”
薛姨妈才不管柳燕儿死活的,此事只消遮掩过去,与薛家无干就好。如今薛姨妈心心念念想着与曹家的姻缘,她连着两日托人,奈何一直不得其法。
贾母心下臊得慌,便道:“罢了,这事儿就这样。来日等蟠儿回返,让琏儿摆酒道恼去,总是琏儿犯了错,蟠儿要如何都随他,便是打死了也是活该。”
薛姨妈忙道:“老太太这话就言重了。”
贾母摆了摆手,心累不已,忽而想起先前鸳鸯所言,问道:“是了,我怎么听说宝玉那通灵宝玉丢了?是被那柳燕儿盗了去?”
王夫人赶忙赔笑道:“夜里我打发人提了灯笼找寻,总算在草稞子里找见了。宝玉到底差着年岁,一时马虎也是有的,我生怕他再丢了去,就先收在房里了。”
贾母也不疑有他,道:“如此就好。”
当下又耐着性子与薛姨妈说了会子闲话,待辰时将过这才目送众人离去。
谁知老太太这一关才过,转头儿东跨院得了信儿,邢夫人因着月份渐长不便往来,那大老爷却气咻咻提了棍棒而来。
寻到贾琏外书房,竟踹门而入,当下兜头盖脸将贾琏好生痛打,只道其败坏了贾家门风。
若这话出自贾政之口也就罢了,偏生这话出自贾赦之口,于是噎得赶来的凤姐儿等人纷纷无语。
也亏得正赶上贾政散衙归来,好说歹说方才将贾赦劝了回去。只可怜琏二爷,脸上伤势方才敷了药,身上又添棒疮,哼哼唧唧趴在床榻上再也起不得身。
凤姐儿与平儿心下五味杂陈,又是解气,又是心疼,内中滋味自是不好与外人道。
好歹夫妻一场,凤姐儿到底打发平儿又去请了王太医来诊治。
这日待陈斯远回返,吃了一天瓜的小丫鬟芸香便颠颠儿凑过来,小嘴叨逼叨说个没完,将府中之事添油加醋说了半晌。
陈斯远心下古怪,盖因芸香一直不曾说那柳燕儿的尸身是如何处置的。
因是便问:“那柳燕儿如何处置了?”
芸香眨眨眼,这才道:“是了,头晌便有顺天府衙役来了一趟,将尸首卷在席子里,用个板车送去了义庄。”
陈斯远定在原处思量繁多,良久方才释然一叹。此番虽有算计,却多是因着柳燕儿自个儿作死。若是他陈斯远不曾闪展腾挪到得如今的位份,只怕有朝一日事败也一如柳燕儿吧?
心下唏嘘一场,陈斯远收摄心思,待换过了衣裳这才往王夫人院儿而去。
彩霞引着其到得房中,待王夫人打发了下人退下,陈斯远拱手便道:“幸不辱命,只等二十一天后便能恢复如初。”
王夫人顿时长出了一口气,笑着招呼陈斯远落座:“还是远哥儿妥帖,我也不瞒你,今儿个我可是提心吊胆了一日,就怕那通灵宝玉恢复不得。”
第170章 无稽之谈 去根留枝
陈斯远在王夫人房中陪坐半晌,眼看临近晚点时分,那王夫人又要留饭,陈斯远这才推拒了、告辞而去。
结果方才自王夫人房里出来,迎面正撞见来寻自个儿的苗儿。
那苗儿便紧走两步上前道:“哥儿快走,我们太太正寻哥儿呢。”
陈斯远纳罕道:“姨妈寻我何事?”
苗儿抿着嘴无语半晌,不禁蹙眉道:“哥儿心思真宽,也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流言,说哥儿是假冒的,太太听了心急不已,这才打发我来寻哥儿过问。”
是了,贾家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晚柳燕儿说此言时,在场的可不止凤姐儿与平儿,余下还有七、八个荣国府仆役,这人多嘴杂的,凤姐儿虽下了严令,可又哪里防得住悠悠之口?
邢夫人素来是个心思浅的,又不知当日情形,可不就要提心吊胆?
陈斯远笑道:“原来是此事,不过是谣传罢了,理会这些作甚?”
当下笑着逗弄了苗儿两句,这才移步往东跨院而去。
此时业已临近七月,邢夫人大抵还有月余光景便要临盆,因是出行极为不便,每日只在庭院中走上百十步便要回房歇息。
陈斯远来时,恰瞧见条儿搀扶着邢夫人来回走动。
眼见陈斯远到来,邢夫人蹙眉落座,赶忙打发了丫鬟、婆子退下,急切问道:“你,你那事儿怎么传扬出去了?”
陈斯远便道:“还能如何?柳燕儿自知难逃一死,干脆临死前拉个垫背的。”
邢夫人愁眉苦脸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今传得人尽皆知,要不然……你,你还是快寻退路吧。至不济也先搬出荣国府去!”
陈斯远戏谑一笑,说道:“玉蝶无需急躁,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那日柳燕儿和盘说出时上到二嫂子下到寻常仆役,就没有一个信的。如今不过是那些没起子拿了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咱们只消不去理会,过些时日也就没人提及了。”
“果然如此?”
陈斯远笑着颔首,道:“若真个儿有风险,我又岂会安生的待在荣国府里?”
邢夫人这才将信将疑的应下,又思量道:“总而言之,往后你须得多加提防。若真个儿事败,非但是你,只怕我与孩儿都活不成了!”顿了顿,又道:“大老爷最是多疑,你说他会不会——”
陈斯远哈哈一笑道:“玉蝶想多了,谁人都能生疑,唯独大老爷不会起疑心。”
开玩笑,大老爷贾赦还指望着自个儿与黛玉的婚书坐实,也好从中渔利呢,又哪里去管陈斯远是真是假?
推及开来,连邢夫人与贾赦都不曾生疑,那得了实惠的其余人等又岂会疑心陈斯远是假的?只怕就算贾母知道了也会一笑了之,只当是那柳燕儿临死攀诬。
陈斯远又陪着邢夫人一道儿用了晚点,这才施施然回返自家小院儿。此事一如陈斯远所料,那大老爷贾赦听得流言蜚语,只是不屑一笑,权当是老太太又在搬弄是非。
贾赦想的简单,而今陈斯远勤学奋进,说不得金秋便能高中桂榜,到时候对谁最不利?自然是老太太!
漫说陈斯远这外甥乃是邢夫人亲口承认的,便是个假的,为了那林家家产这会子也只当是真的。呵,老太太想用离间计?他大老爷才不会上当呢!
转天王夫人也得了信儿,心下惊奇之余又听闻东跨院毫无反应,便笑着只当是无稽之谈。旁的且不说,大老爷为远哥儿转了籍,内中勾兑总要原先的户牌,那大老爷就算是傻的,衙门中人总不会瞧不出户牌真假吧?
再者说了,邢家又不止邢夫人一人,上上下下都不曾疑心远哥儿,他又怎会是假的?除此之外,还有与黛玉的婚书做印证,林林种种叠加在一处,又哪里假的了?
退一万步,即便是假的,只怕也是大老爷寻了来谋夺林家家产的。王夫人心下瞧不上黛玉,巴不得促成此事呢,又岂会节外生枝?
这日下晌时,薛姨妈与凤姐儿来王夫人处说话儿,其间提及此事,俱都一笑置之。
凤姐儿冷笑道:“不过是奴婢临死前反咬一口,我那会子还叮嘱了不可四下嚼舌,谁知到底传了出去。也亏得远兄弟是个心胸宽广的,不然定会来寻了我讨个说法儿。早知那日如此情形,我就不该拉着远兄弟去帮衬。”
薛姨妈连连颔首,说道:“远哥儿是个心思正的,又哪里假的了?”
薛姨妈心下对陈斯远自是有一分情愫在,除此之外,这些时日多得陈斯远点拨,这才免了薛家将夏金桂那毒妇娶进门,转头又为薛家寻了一门好亲事。
奈何薛姨妈兜兜转转托人说项,一直不曾与曹郎中家扯上干系,她心下还想着再求陈斯远指点呢,自然要向着陈斯远说话儿。
王夫人就笑道:“远哥儿一心攻读,眼看又是月考,自然无暇理会这等非议。不过这流言越传越邪乎,凤丫头合该处置几个乱嚼舌的婆子了,好生生的荣国府,岂能成了市井茶肆?”
凤姐儿颔首应承道:“太太既然说了,那我回头处置几个乱嚼舌的婆子就是了。”
正说话间,忽有丫鬟玉钏儿急匆匆入内禀报道:“太太、姨太太、二奶奶,远大爷房外的小丫鬟芸香与园子里管洒扫的钱婆子闹起来了!”
王夫人蹙眉问道:“怎么就闹起来了?”
玉钏儿道:“说是钱婆子背后嚼舌被芸香听到了,芸香气不过与其对骂起来,钱婆子骂不过,便将芸香推进了水里。亏得画舫上有人,丢了绳索才将芸香捞上来。”
王夫人顿时看向凤姐儿道:“实在不像话,凤丫头去问问,是谁的错儿就打谁的板子!”
这两日传陈斯远是冒充的也就罢了,茶余饭后,那些仆役、丫鬟、婆子可没少拿贾琏与柳燕儿的事儿嚼舌,其中自然避不过凤姐儿。凤姐儿自觉威严大损,正要拿人立威呢,因是闻言便起身道:“那我去园子里瞧瞧。”
当下凤姐儿领了平儿等直奔园中而去,到得地方,便见小丫鬟芸香浑身湿漉漉,红玉正叉着腰与那钱婆子对骂,错非园中几个丫鬟、婆子拦阻,只怕又要打起来。
凤姐儿一声娇叱,四下顿时鸦雀无声。她到得近前略略蹙眉,面带冷意,三言两语便将是非曲直问了个清楚,果然是因着钱婆子背后嚼舌陈斯远是假冒的。
凤姐儿冷笑道:“主子的闲话也是你能传的?连大老爷、大太太都只当这话是笑谈,莫非你比大老爷、大太太还懂不成?”
钱婆子低眉顺眼辩解道:“回二奶奶话儿,这事儿也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旁人提了一嘴——”
凤姐儿冷笑道:“唷,还有别人说?那你说说是从谁嘴里听来的?”
钱婆子顿时傻了眼,这事儿哪敢说?说完还要不要做人了?当下支支吾吾试图遮掩过去。
凤姐儿情知此事没法深究,干脆定下责罚:扣除三个月钱粮,打二十板子以观效尤。若下回再犯,数罪并罚径直撵到辽东庄子上去。
当下便有婆子提了板子来,将那钱婆子按在地上噼里啪啦打了二十板子。凤姐儿大发雌威,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宵小慑服。
又略略安抚了委屈巴巴的小丫鬟芸香,凤姐儿便将一应人等遣散。却说司棋便在不远处观量着,先前红玉与那钱婆子骂架时,司棋气得攥拳头、绞帕子,错非二奶奶来得早,司棋都恨不得自个儿上前替红玉骂架。
她性子就是这般,认定了一个男人便不管不顾。更遑论论品貌、才俊,远大爷都是上乘中的上乘,司棋自是对其倾心不已。谁敢背后数落远大爷的不是,也就是司棋没撞见,不然都不用红玉,她自个儿就能撕了那嚼舌的婆子!
眼看二奶奶重重处罚了钱婆子,司棋这才略略舒了口气。当下急忙往荣庆堂后楼寻去。
不一刻到得荣庆堂后楼前,却听见嬉笑声自楼前的大花厅里传来。司棋驻足观量,方才瞧见自家姑娘与三姑娘、四姑娘、林姑娘都在花厅中叙话。
司棋挪步进得内中,甫一进来,那三姑娘探春就道:“往哪儿去了?方才二姐姐认了罚,四妹妹便说各出一个丫鬟相扑,偏生你不在,绣橘只得乖乖认了输。”
黛玉咯咯笑道:“顽笑话罢了,三妹妹怎么又提?好好儿的姑娘家,偏要顽那劳什子的相扑,四妹妹也是诙谐。”
探春便道:“这叫近墨者黑,莫看远大哥素日里极有正事儿,可私底下极诙谐,四妹妹时常往远大哥房里去,说不得耳濡目染之下,就染了这诙谐!”
惜春笑道:“远大哥说了,愁眉苦脸是过一生,喜笑颜开也是过一生,既如此,何不高高兴兴的?”
二姑娘迎春赞叹道:“远兄弟这话在理。”
司棋守在一旁,待姑娘们说过了,这才笑着道:“我方才往小厨房去吩咐给姑娘们预备果子、茶点,谁知刚好撞见远大爷院儿里的小丫鬟芸香与钱婆子闹了起来。”
探春纳罕道:“好生生的怎么就闹了起来?”
司棋撇嘴道:“还能如何?那钱婆子背后嚼舌,大抵又说远大爷是假冒的那事儿,正巧被芸香听了去,芸香一时急切,可不就闹了起来?”
此事不过两日间便传扬得人尽皆知,下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却也不过当做谈资;如三春、黛玉这等府中的姑娘,自是对此不屑一顾。
探春还在蹙眉,与陈斯远最亲近的惜春就道:“那些婆子该打!”
司棋笑道:“四姑娘说的没错儿,后来钱婆子将芸香推落了水中,这事儿闹到二奶奶跟前儿。二奶奶领着人亲自来了一遭,罚了钱婆子三个月米粮,又当众打了二十板子。说往后若是再犯,径直打发去庄子上去。”
探春颔首赞道:“亏得是凤姐姐,不然家中的下人可就要上天了。”
惜春却不满道:“若我是凤姐姐,径直将那婆子开革了就是。”
迎春笑道:“四妹妹还小,哪里知道这内中的情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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