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第186节
“须得往那四王八公家中宣扬宣扬,不然这营生怎么赚银子?”
那五千两银子是从公中出的,出息自然也算在公中,因是尤氏略略有些上心,当下又与尤三姐计较了一番,便打包票道:“既如此,来日我往别家走动,与后宅诰命多提几句就是了。”
尤三姐应下,姊妹二人碰了一杯,又说了会子营生上的事儿,尤氏忽而道:“是了,今儿个怎么二姐儿没来?”
此言一出,尤三姐顿时变了脸色,一想到二姐儿软在远哥哥怀里,顿时食不下咽,兴致大坏!
于是干脆闷头饮酒,须臾便将半壶酒喝了个精光,直把尤氏惊了个不知所措。眼见尤三姐还要饮酒,尤氏紧忙拦下,正要劝慰,谁知尤三姐径直起身道:“与大姐喝个酒都不爽利,罢了,我这就回,大姐莫忘了营生的事儿。”
说罢竟径直而去,尤氏紧忙将其送出仪门,这才眼瞅着其领了个小丫鬟安步当车,掩于角门。
却说尤三姐一路时快时慢,到底回转小花枝巷,叩开门扉,侧耳听了一耳,眼见并无动静,这才心下稍宽。
夏竹正好与婆子一道儿往外抬浴桶,见状赶忙迎了上来。
尤三姐也不搭理,气咻咻瘪着嘴进了内中,便见陈斯远换了一身干爽中衣,却不见尤二姐踪影。
尤三姐便道:“她呢?”
“不大爽利,回厢房歇着呢。”
尤三姐顿足便要寻去,陈斯远赶忙一把拉住,将其带进怀里,面上不禁笑道:“瞧你,分明是你点了头的,这会子又气恼不已。”
尤三姐委屈巴巴不说话,忽闪着眼睛眼圈儿一红,泪珠子好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掉落下来。
陈斯远自是知晓尤三姐心下委屈,干脆揽了其入得内中,说了半晌好话,又耳鬓厮磨一番,眼见尤三姐还不曾好转,陈斯远干脆狎玩起来。
尤三姐起先还绷着脸儿,少一时便动了情,二人禁不住耳鬓厮磨起来。又窸窸窣窣褪去衣物,一时间鸳鸯交颈共效鱼水之欢。
陈斯远这日发了狠,折腾起来没完没了,直到夜色深沉方才罢休。
待风消雨歇,尤三姐少不得埋怨连连。
陈斯远暗自得意不已,说道:“我若不是怕伤了身子骨,妹妹以为能抵挡得住?”
尤三姐嘴上与陈斯远打情骂俏,心下却骇然不已。心道原来先前都是让着自个儿的……那床笫之上真个儿让其恣意起来,漫说是自个儿,只怕饶上个尤二姐也抵挡不住啊!
陈斯远观量尤三姐神色,见其绝口不提尤二姐,顿时心下暗乐不已。心下暗忖,那女作家果然不曾说错,姑娘家身心是通着的。这一处通透了,心下便是再多怨念也消散了,转而通透无比。
这日白日一如往常,待散学回了荣国府,方才歇息,转瞬便有条儿寻来,说是大老爷有请。
陈斯远换了一身衣裳,随着条儿往东跨院而去,其间逗弄条儿自是不提,待进了贾赦外书房,便见其捧着一副画捻须观量着,时不时还笑着颔首。
听得脚步声,贾赦方才恋恋不舍撂下字画,摆手示意陈斯远不用见外,道:“远哥儿来了?快来上眼瞧瞧这龙宿郊民图如何。”
龙宿郊民图?
陈斯远上前观量,瞥了一眼落款,顿时心下有了底。此图为北宋名家董源所绘,能留存下来的都是珍品。
细细观量,陈斯远赞叹道:“好!少见高山大障,既有北派构图之妙,又有南派温婉细腻,虽人物重着色画法,但山水为小青绿,且用披麻皴,已自成体貌。此乃上佳珍品!”
陈斯远说一句,贾赦点下头,面上笑容愈盛几分,待其夸赞过,贾赦已然忍不住得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不错,远哥儿的确有几分见识。”探手邀陈斯远落座,那贾赦得意道:“亏得老夫下手快,不然定被那忠顺王得了去。”
“哦?不知姨夫从何处寻来的?”
贾赦便道:“此画乃是义忠老亲王珍藏,只因老亲王坏了事,家中不肖子弟这才拿出来发卖。亏得老夫得信儿早,一连挑拣了数日,这才选中了此画。”说话间比划出大拇指与小拇指,晃了晃道:“只抛费了六千两!”
所谓乱世黄金、盛世古董,此时正值太平盛世,珍玩字画的价码自然水涨船高。莫以为六千两多,实则真要是拿出去任凭富户采买,只怕一万两也能卖得。
旁的不说,扬州那些脑满肠肥的盐商,便是两个六千两也能砸得出来!
说话间贾赦打开了话匣子,将这几日情形一一说将出来。陈斯远待听闻乃是王仁与贾赦通风报信,心下顿时有了数,想来定是王夫人使了手段,这才引得大老爷贾赦将手头闲钱尽数砸了出去。
过得好半晌,贾赦说过了字画,想着囊中空空,便与陈斯远道:“远哥儿,那药丸的营生何时铺展啊?”
陈斯远拱手道:“正要报与姨夫,外甥略略改进,从一丸衍生出两丸,前者立时见效,后者固本培元,便是妇人服用了也大有裨益。”
当下将两种药吹得神乎其神,直把贾赦听了个耳热不已。
那贾赦就道:“既如此,不若择日发卖。是了,回头儿你拿来一些,我四下散散,不出月余光景,保准京师勋贵富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陈斯远笑道:“有姨夫帮衬,外甥倒是省了心。”
“这个——”贾赦思量着道:“老夫先前银钱不凑手,不过听闻过些时日那海贸的飞票就能送来,不知那股子——”
陈斯远顿时为难道:“姨夫,迟了啊。东府珍大哥、薛家姨太太、二房太太、琏二哥,再加上外甥自个儿,凑足了两万两银子,将那一批药材尽数囤下,而今实在不好再容掺股。”
贾赦顿时蹙眉不已。
陈斯远又道:“不过,若经姨夫之手将此药推而广之,到时所得出息,外甥愿奉上两成。”
贾赦蹙眉道:“两成?嗯……你这药打算怎么发卖?”
陈斯远道:“童叟无欺,十两银子一瓶十二丸。”
贾赦惊得瞠目不已,道:“十两银子?”
陈斯远抱怨道:“十两银子不过勉强有的赚,姨夫想,但是推广就要两成出息,这药丸一共能赚五成就不错了,再刨去租铺面、雇请人手,算算能余下来两成用来分润就不错了。”
贾赦兀自不甘心,禁不住说道:“远哥儿,这推广所得,两成有些少了,我看三成——”
“不可啊,两成便是极限,出息再少点儿,只怕到时候大家伙便要打上门来讨个说法儿了。”
贾赦一琢磨也是,顿时兴致大坏。他原本也没指望掺股,只想着再讨要一些药丸,先前陈斯远所给的已经不多了。而今听得一瓶就要十两银子,饶是大老爷贾赦脸皮堪比城墙,此时也不好张口问陈斯远讨要。
因是坏了兴致的贾赦虚应几句,便将陈斯远打发了出去。
左右来了一回东跨院,陈斯远干脆往后头去寻了邢夫人。仔细与邢夫人说了营生的事儿,邢夫人自是听得眼热,一个劲儿的拍胸脯,只道来日定会四下推广。
待从东跨院回返荣国府,陈斯远干脆先去寻王夫人,怎奈王夫人与薛姨妈去了荣庆堂,陈斯远便转而去后头寻凤姐儿。
也是赶巧,这日凤姐儿方才得闲,此时正与平儿吃着冰沙。
听闻陈斯远到来,凤姐儿紧忙将砍袖衣裳换了,穿了一身薄纱夏衣,这才将陈斯远让了进来。
二人见礼、落座,凤姐儿就笑道:“下晌时太太还吩咐了呢,说是来日便是远兄弟生儿,到时候也摆了席面,让那十二个小戏子唱几折子戏,你们小的也顽闹顽闹。”
陈斯远笑道:“太太好意难违啊,前两日太太便与我说了,我本待推拒,谁知太太不容我说话,当场就将此事敲定了。”
凤姐儿意味深长道:“也是远哥儿有能为,不然又岂会得了太太另眼相看?”
凤姐儿先前因着秦氏治丧就高看陈斯远,其后看其扬名立万,又在国子监逞威,最后又得了贵人赏识。
这也就罢了,此人本是大太太的外甥,却前后转圜,硬生生让太太都将其当做了子侄辈,那亲近的劲头儿只怕连哥哥王仁都比不得!因是凤姐儿私底下啧啧称奇之余,自是对陈斯远好奇得紧。
陈斯远笑着摆摆手,干脆揭过此事不提,转而道:“今儿个来寻二嫂子,只因那药丸发售在即,还请二嫂子来日四下传扬。”
贾琏砸了两千两银子进去,凤姐儿自不会怠慢,便笑道:“说来也是自家营生,我又岂会袖手旁观?远兄弟放心,来日遇见别府女眷,我定好生说道说道。”
陈斯远笑着颔首,又将补天丸与焕春丹的功效一一说将出来,直把凤姐儿听得眼前一亮。
她禁不住与平儿略略对视,那平儿便道:“远大爷,那焕春丹果然对妇人隐疾效用非凡?”
陈斯远眨眨眼,这才想起王熙凤好似后来得了血山崩?
不待其开口,平儿就道:“远大爷不知,我……我有些天癸不调之症,延医问药均无效用,每每小日子来了,不免疼得死去活来的。”
平儿大大方方说将出来,面上不见半点尴尬,反倒是凤姐儿目光闪躲。陈斯远本就是人尖子,哪里听不出平儿这话是替王熙凤说的?
陈斯远便蹙眉道:“平姑娘,那太医是如何说的?”
“只说是气虚、血热,又有些血淤。”
陈斯远便道:“我不过略略看了些医书,平姑娘此症,我倒是一时间拿不准。实不相瞒,此药乃是鹤年堂所制,来日平姑娘若得空,不若往鹤年堂去寻丁郎中诊治,到时顺口提一嘴,便知这焕春丹有无效用了。”
平儿屈身一福笑道:“原来如此,多谢远大爷。”
陈斯远摆摆手,干脆自袖笼里掏出个黑漆漆的小巧瓷瓶,说道:“这一瓶焕春丹就留下,来日若合用,那平姑娘便拿去服用;若不合用,就留与二嫂子调理身子骨了。”
凤姐儿心下欢喜,笑道:“瞧瞧,都说我是个周全的,可哪儿比得了远兄弟周全?诶唷唷,难怪上上下下都得意远兄弟呢。”
陈斯远哈哈一笑,眼见事已办成,便起身告辞而去。
待其一走,凤姐儿便迫不及待拔了瓶塞,熬出一枚黑漆漆的丹丸来嗅了嗅。
平儿便道:“奶奶,远大爷说了,须得瞧了郎中才知合不合用。”
凤姐儿道:“那丁郎中还能比得过王太医不成?王太医都没法子,莫非姓丁的就有法子了?怎么一股子怪味儿?”
说话间凤姐儿抬手吞服,寻了茶水仰脖顺下,随即才道:“我如今忙得脚打后脑勺,哪里得空去劳什子的鹤年堂?左右身子骨是我自个儿的,合不合用我还不知?你莫管了。”
平儿哭笑不得,有心再劝,又叹息一声不作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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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日到了陈斯远生儿。
清早起来,香菱便捧了新衣裳伺候其换上。柳五儿早早自厨房提了食盒来,内中是方才煮好的长寿面。
院儿中早早布置了香案,陈斯远穿戴齐整往院儿中来,炷香、奠茶、焚纸自是不提。
因着今儿个还要往国子监去上学,是以此时不好往长辈处去表礼仪,径直回了房里,接了红玉递来的银匣子,端坐了等着丫鬟们来拜。
因着陈斯远尚不及弱冠,众人便只屈身一福算是拜过,免得折了寿数。
依着规矩,这日陈斯远依旧放双月月例银子。房中众女得了赏钱,俱都欢喜不已。那小丫鬟芸香自个儿攥着银钱美了一番,又巴巴儿过来问道:“大爷,我三姐得不得赏钱?”
陈斯远哈哈大笑道:“你三姐又不在我身边儿,哪儿来的赏钱?”
芸香顿时讪笑道:“我就是这么一问,大爷忙着,我去洒扫了。”
芸香颠颠儿跑出去,跟着又疯跑回来,道:“大爷,鸳鸯姐姐来了。”
陈斯远不敢怠慢,到了正房门前来迎。鸳鸯笑着屈身一福,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将贾母的贺礼奉上。
陈斯远谢过,待回头打开来一瞧,那小巧包袱里装着的是一双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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