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第140节
尤三姐抬眼纳罕道:“二姐姐怎地了?”
尤二姐红了脸儿道:“这酒……好烈。”
尤三姐不疑有他,只道:“那少饮几杯就是了。”
尤二姐含糊应下,陈斯远便招呼尤三姐用饭食。任凭陈斯远与尤二姐轮番劝慰,尤三姐也不过用了些许菜肴、半碗粳米饭。
许是真个儿气坏了身子,略略用了些饭食,尤三姐便哈欠连连,困倦不已。强撑着又陪了一会子,便忍不住道:“我实在困倦,却是不能陪了。”
陈斯远这才松开尤二姐的菱脚,起身道:“咱们还用见外?妹妹既不舒坦,我扶着妹妹歇息就是。”
尤三姐应下,任凭陈斯远扶着其回返西梢间。待落座炕头,尤三姐便扯了陈斯远的手眷恋道:“你说好了的,今儿个不走。”
“嗯,不走。你先歇息,我过会子就来陪你。”
尤三姐这才展颜撒手。又有小丫鬟春熙入内服侍尤三姐梳洗,陈斯远便回返正堂里继续用酒菜。
方才落座,陈斯远便觉好似尤二姐比方才好似更靠近了一些?
与其对视一眼,尤二姐羞怯举杯道:“远兄弟才情卓著,那几阙词如今传遍京师,不知多少女儿家传唱,我敬远兄弟一杯。”
“好。”
二人又饮一杯。
此时内中只有个夏竹服侍着,尤二姐递过去一个眼神,那夏竹便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往西梢间一并伺候尤三姐去了。
内中再没旁人,尤二姐不禁愈发放肆起来。二人略略吃了些酒菜,陈斯远便见先前的菱脚竟一路攀将上来,眼看直奔靶心,陈斯远双腿一夹,左手探手便将其擒了。
那尤二姐一身山茶红的菱纹袄子,内里雪青色交领中衣,此时偏过头去以袖半遮了脸面。瞧着羞怯不已,偏那菱脚还不老实,来回扣动,引得陈斯远心下燥热一片。
陈斯远便道:“那聘书……莫非出自二姐儿手笔?”
尤二姐一怔,旋即面色惶然嗔道:“远兄弟太过瞧得起我,你去问三妹妹,便知我平素最没主意,都是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吗?”陈斯远在那菱脚足心挠了一把。
尤二姐往后一缩,奈何却被其双腿夹住而动弹不得。
当下只低声道:“都是妈妈主张,我先前的确不知。方才倒是瞧了个大略,我怕说出去惹恼了妹妹,这才遮掩下来。”
陈斯远笑道:“如此说来,我还要多谢二姐儿了?”
尤二姐听他口风不对,嗫嚅一番,低声道:“虽是妈妈自作主张,可我心下却是极甘愿的。如今事已至此,何不顺水推舟?那聘书……便当做是写与我的,往后三姐儿为贵妾,我便当那良妾就是了。”
陈斯远闻言,撒手放了那菱脚,自顾自夹了菜肴也不说话。
尤二姐急了,凑近道:“莫非你嫌弃我?我……我虽往宁国府走动多了些,可也不过是陪着吃些酒,大姐便在一旁看着,那两个就算有心思也没能为。”
意思是如今还是清白之躯?
陈斯远扫量尤二姐一眼,有道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有韵味。尤氏姊妹真真儿是天生的尤物,这尤二姐生得极标致,比照尤三姐少了几分俏皮,多了几分柔顺。
回想红楼一文中,此女与贾珍父子聚麀之诮后,与贾琏在一处倒是洗心革面,再不肯与那父子厮混。其后虽心有算计,赚进了大观园,却是个志大才疏的,生生被凤姐儿算计死了。
如今还不曾有聚麀之诮,陈斯远自是想将其纳进房……不过碍于与尤三姐的情意非同寻常,陈斯远总要顾念尤三姐的念头。
因是当下便道:“二姐儿之意我知晓了……只是此事须得三姐儿应允了才好。”
尤二姐纳罕道:“此事你便能一言而决,为何偏要问过三姐儿?”
陈斯远思量道:“我落魄之时,三姐儿便矢志不渝,佳人有情,我又怎会辜负了?”顿了顿,又道:“至于那八百两,权当是三姐儿这些年的养育银子。我吃好了,二姐儿慢用。”
说罢起身,略略躬了身子便往西梢间寻去。
尤二姐俏脸煞白,又见其身形古怪,顿时掩口噗嗤一笑。心道任凭你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受不得撩拨?
她才不与尤三姐吵嚷呢,往后多加撩拨,她就不信这天下间有不偷腥的猫儿。
思忖罢了,尤二姐自斟自饮了一杯,这才心下畅快了,起身招呼婆子将席面撤下。
陈斯远到得西梢间里,此时尤三姐业已洗漱罢了,盖了被子正睁眼等着。眼见陈斯远到来,这才释然一笑。
因着尤三姐有恙在身,是以陈斯远便揽着其亲昵一番便安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斯远倏然惊醒,只觉身下异样。
睁开眼掀了被子,借着熏笼里殷红的炭火,便见尤三姐正殷勤伺候着。
陈斯远问道:“几时了?”
“好似寅时过半。”
陈斯远想着如今也不算太缺银钱,来日总要买一块西洋怀表才好,便道:“你还病着呢——”
尤三姐身形凑将过来,在其耳边低语道:“说不得折腾两回,心下郁结反倒没了呢。”
陈斯远昨儿个白日里遭了两回撩拨,他正是年轻气盛之时,闻言顿时意动不已,俄尔窸窸窣窣一番响动,旋即便有旖旎之声响起……
一径到得天明,陈斯远眼看时辰不早,干脆早饭也不曾用,急匆匆自后门回返荣国府。
他虽嘱咐过了,可一夜不归还是惹得红玉撅了嘴。瞥见香菱面带倦容,陈斯远过问了甄封氏情形,香菱道:“昨儿个请了鹤年堂的丁郎中来开了方子,昨儿个服了两剂,下晌瞧着发了汗也不怎么烧了。”
陈斯远便道:“我今儿个过去瞧瞧去,你这几日也不用留在房里,干脆先陪着你母亲吧。”
香菱心下感念,抿嘴点头应下。
柳五儿提了食盒来,陈斯远狼吞虎咽用了,惹得红玉惊诧道:“大爷这是饿急了?”
一早儿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能不饿吗?
想起今儿是宝钗的生日,陈斯远打发柳五儿寻了昨日雕琢好的脂粉盒子,交给红玉道:“头晌得空给薛妹妹送去。”
红玉应声接过,观量一眼便戏谑道:“薛姑娘处便送了这般精巧的,往后还有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是了,尤其是林姑娘,也不知大爷要送个什么物件儿。”
陈斯远早有思量,只含糊道:“山人自有妙计。”
用过早点,陈斯远穿戴齐整便乘车往国子监而去。
却说这日到得辰时,宝钗自一早儿起来,便被莺儿等丫鬟伺候着梳妆打扮。
针线房前些时日便送来了两身新衣裳,宝钗选来选去,挑了一身累银丝藕粉色的素净袄裙。
新衣裳换上,灶房打发人送来了长寿面,没口子的说了些吉祥话,宝姐姐笑着命莺儿赏了一角银子,喜得那婆子不迭的道万福。
待用过了长寿面,宝钗便在丫鬟服侍下先行去到院儿中炷香、奠茶、焚纸,过后这才四下行礼。先行拜见老太太,跟着是邢夫人、王夫人,随即又去奶婆子处表贺礼。
这一遭走动下来,便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老太太、王夫人、邢夫人等自然给了生儿贺礼,宝钗回到房中,又受了同喜、同贵等丫鬟拜寿。
因着宝钗方才十四,不敢受丫鬟们大礼参拜,恐折了福寿,便只让丫鬟们道了万福。
按惯例,和尚、道士、尼姑道姑的供尖儿、换的记名符、换的周年锁,还有女先儿上寿,这些自不会少了。申时安排寿宴,宝钗本道就不请戏班子了,谁知拗不过王夫人,到底还是请了戏班子来唱曲儿助兴。
待巳时过半,三春、黛玉与寻机翘课的宝玉便一道儿来给宝钗庆生。
二姑娘迎春送了一对宫花,三姑娘探春送了一副字,四姑娘惜春送了一幅画,黛玉送了仓山居士的《随园诗话》,宝玉送了个扇坠子。
兄弟姊妹相聚,自是热闹非常。
宝姐姐娴静笑道:“不过是个寻常生儿,每年都有,要我说咱们小的关起门来乐呵就是了,不好劳动太太、老太太。”顿了顿,又看向迎春道:“说起来,二姐姐这回才要大半才对。”
惜春恍然道:“是了,过几日二姐姐就要及笄了呢。”
迎春心下有些慌张,笑道:“好端端的怎地说起我来?今儿个可是宝妹妹生儿呢。”
探春雀跃道:“今儿个须得好生乐呵一番,听说太太请了戏班子呢。如今咱们不如来猜枚、投壶?”
宝玉摇头晃脑道:“不好不好,太俗。我看今儿个天光正好,咱们何不到园子里游逛?”
黛玉瞥了其一眼,说道:“你又胡说!那园子里四下都是匠人,咱们怎好游逛?”
宝玉恍然,赔笑道:“是了,我倒是忘了男女有别。”
此时就听惜春道:“宝姐姐,远大哥可送了贺礼来?”
宝钗摇头,笑道:“远大爷今儿个要去国子监,只怕要下晌回来才送吧?”
惜春思忖道:“咱们送的贺礼都是寻常,唯独远大哥送的别出心裁。是了,下晌不若请了远大哥一道儿来吃酒看戏?”
此言一出,探春赶忙低声道:“四妹妹莫要瞎说……远大哥不好过来的。”
惜春纳罕不已,却见众人都沉吟着没言语,便没问出来。于是众人便叽叽喳喳说起旁的,宝钗果然寻了投壶来,众人便好生耍顽了一会子。
又过半晌,莺儿行将进来,与宝钗道:“姑娘,隔壁的红玉来了。”
惜春耳朵尖,闻言顿时道:“定是远大哥送来贺礼了!”
宝钗心下也纳罕,暗忖莫非这回又要送了青花瓷的美人不成?当下让莺儿请了红玉入内。
红玉进得内中,大大方方与众人见了礼,又贺了宝钗生儿,这才将个锦盒奉上:“大爷一早儿交代了,打发我来给宝姑娘送生儿贺礼。”
宝钗欠身道:“劳远大哥挂念,你代我谢过远大哥。”
红玉颔首应下,送上锦盒便告退而去。
那锦盒到得宝钗手中,一旁的惜春便央求道:“宝姐姐快打开瞧瞧,也不知远大哥这回送了什么物件儿来。”
宝钗抬眼,便见众人都看将过来。迎春、探春、黛玉虽不曾说话,可眼中也极为好奇。
宝玉也道:“宝姐姐快打开来让咱们开开眼。”
宝钗心下也好奇的紧,当下也不推拒,便将锦盒打开,低头扫量一眼,便见内中躺着个银光闪闪的贝壳状脂粉盒子。
仔细观量,其上还勾勒着姑娘家开窗观量,院儿中有个小丫鬟扯了风筝线放着风筝,那风筝线弯折断了,于是那蝴蝶风筝便往外间坠去。依稀还能瞧出姑娘家掩口吃惊,小丫鬟大惊失色,指着那风筝嚷嚷。
宝钗顿时回想起来,那日心血来潮,夜里寻了旧时纸鸢,一早儿赶在众人还不曾醒来,就与莺儿在院子里放风筝的情形。
不过那日是她自个儿扯着风筝,谁知那线绳竟断了去……宝姐姐眼瞅着纸鸢坠在隔壁,生怕传扬出去有失娴静,便鸵鸟也似扯了莺儿回返正房里,权当没有此事。
谁承想那陈斯远竟将此事忖度着镌刻在了锡器上。宝姐姐嘴角上翘,强忍着笑意,与众人道:“是个锡制脂粉盒子,也不知远大哥从哪儿寻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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